28. 狗腿
作品:《在怪物君主怀里伪装失忆》 阿薰分明记得自己是掉进河里了。
那些白色蜡烛,熔化出蜡泪,凝结成瘦削人身,张开手臂捂着阿薰的嘴巴,把她拖入深渊。
阿薰看见水面之上,姜相弦趴在船舷找她,但阿薰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无助地瞪大眼睛。
后来她躺在干燥的地面上,被日光晃醒。
坐起身,张望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山林里。
这片山林漂亮极了。
翠绿的树木包裹着天然形成的白色透明钟乳石林,石林形成垂瀑状态,倒挂在刀劈斧凿的碳黑色山崖之间。瑰丽壮观,不像真实存在。
也许是美到充满了未知,竟让阿薰觉得毛骨悚然,一时瞠目结舌,呆滞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她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想想该怎么出去。
刚有这个念头,阿薰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她摔倒在地上,没了任何意识。
天空已经放亮,外面只有一小片天光。近日来天气不好,昨夜的雨蔓延到早晨,不见颓势,反见长势。细密雨脚跳上军士的裤腿,春雨又把粗硬的发顶变得油亮,料峭寒意里的清晨,所有人都在忙碌。
没有人会注意到始终保持安静的主屋,其实在深更半夜发生了离奇怪事。
姜相弦醒来的时候,阿薰还枕在他的手臂上。
阿薰侧着身,姜相弦能感觉到她从眉心到鼻梁,再到鼻尖那一整条弧度,正依偎在他下颌。
很冰的触感,像质地柔软的酥玉。
熟睡中的女孩呼吸平缓,非常轻的热气喷在他皮肤上。
姜相弦的左边腰部往下一点的穴位,传来一种被针扎的刺激性酸感。
姜相弦还没来得及多去感受,旁边的人突然惊醒,坐起身。
只见阿薰惊恐喘息,在确定自己回来后,才如释重负地卷起膝盖抱住。
发现他也醒了,阿薰开始和姜相弦搭话。
“你回来多久了?”
看姜相弦只看她,不说话,阿薰上手推了他一把。
“你眼神怎么呆呆的,像条傻狗。”
这是什么形容,可真歹毒。姜相弦斜了阿薰一眼,坐起身来,将手搭在膝盖上,阿薰这才见他恢复了那种智慧的眼神。
他阴毒心机的样子,在阿薰看来就是充满智慧的。
他保持这种神态和阿薰对视许久,然后说一句:“你才傻狗,你全家都是傻狗。”
阿薰一下子大笑起来:“好的弟弟!”说着就要上手摸头,但没敢真的去摸,只是顺了两把姜相弦睡乱的杂毛。
就这样他还瞪人呢。
阿薰故作凶恶,说:“你瞪什么瞪,我掉河里的时候你都不来拉我一把,我可是看见了,你当时就在岸边站着无所作为。”
她明明知道姜相弦是救过她的,但偏要胡说八道,就想看姜相弦解释一二。
结果姜相弦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你是我的谁,我要救你?”
阿薰见姜相弦在她攸关生死的问题上这般无所谓,心凉半截,起身朝床外面爬去。
她简直话都不想说了,一秒也不愿多待,动作麻利穿上布鞋。
走前又被姜相弦扯住,偏还挣不脱。
回头柳眉倒竖:“有病吃药。”
姜相弦眼珠朝上盯着她,因这时面相上还有少年气,不做表情便一脸单纯。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我的谁?”
一认真起来,就更天真纯情了。
他这种神态,年长一点的女性根本受不了。
阿薰就这样深吸一口气,梗在胸口。
“我是你妈,千变万化。”
来人,骂得好脏。
阿薰:很抱歉,下次还敢。
姜相弦没放手,闻言诧异一下,然后低头笑了几声。
阿薰听他笑声古怪。外面天色暗了下来,春雷耾耾,山雨瓢泼。她觉得有点压抑和恐慌,回头发现姜相弦在看她,早换了一副神态。
这是一种带有轻蔑与漫不经心的样子,挑着眉毛,偏头探查。好像在心里讥笑,好像兴致勃勃,甚至抱有期待,因为可能已经想好了一百种折腾人的方式。
颠倒境里,阿薰撒谎丹方在身上那天,被姜相弦当悠悠球吊上吊下的时候,他在上面就是这幅神态。
阿薰见多了,把头侧过去。
可能发现阿薰长胆子了,姜相弦开始摩挲着阿薰的手腕,慢条斯理地发话。
“你都已经发现我是谁了,还不准备交代你自己的身份吗?”
阿薰咬住唇,眼睛来回地转,很快发现姜相弦是要跟她玩坦白局。
“如果没有发生昨晚上的事情,我是愿意陪你多玩一阵失忆的游戏。”姜相弦语重心长,“都到如此地步了,我再顺着你,岂不是在侮辱自己的头脑。”
阿薰开始害怕了,也许是听出了几分算账的意味,也许是不想过回之前那种担惊受怕的生活。
“天下人看我的眼神如何,我再清楚不过,你最初看我时的眼神便与他们不同。下次再想要与我游戏,记得多模仿别人在我面前的神态。”他嘴角咧开,是一线愉悦的弧度,眼里充满了虚伪的宠爱,甚至表现得颇为遗憾,“你真的太明显了。”
阿薰眼角已然屈辱地红起来,她被中伤了,同样痛是要还回去的。
“那你怎么不装到底?岁数也不小了,竟不懂得看破不说破。我好心给你台阶,你非要自讨没趣。”
“呵,的确是这个道理。”姜相弦看起来当真用心思考了一下。
他这人倒是个能听进去话的,但死不悔改。
“我娶到手的娘子,怎么能任由她自个儿搭梯子跑了?”
阿薰非常荒谬地望着床帐阴影里的姜相弦,他的脸一半白一半阴,死沉而执拗地盯住她。
“能跟我进地宫的人,只有你。”
阿薰手心发麻。姜相弦的意思是,只有她才能跟进地宫,原主姜薰并未跟进过地宫吗?
姜相弦似乎分得清从前的原主,和现在的阿薰——谁是姐姐,谁又是妻子。
重逢以来,姜相弦对阿薰种种亲昵,似乎也证实了这点。
越往下深思,便越觉得不寒而栗。
若真如此,那么姜相弦从颠倒境开始,就一直在配合阿薰演戏。
他这么做到底居心何为?
阿薰只觉得面前的男人宛若地狱里阴魂不散的恶鬼。
不,她才不要当恶鬼的妻子。
“我、我不要跟你在一起。”她开始发抖。
姜相弦起身。
他身量极高,走近时低下头,用手捧住阿薰的脸颊,拇指一下一下地抚摸阿薰眼角。
他看得非常认真和仔细,明显有几分开心和欣赏,自顾自喃喃低语起来。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啊。”
阿薰听见了,后知后觉地抬头,对上他有些湿润的眼睛。
姜相弦也在发抖,他显得很激动,眼圈发红,喉头哽咽。
阿薰突然想起来,颠倒境里那个强大的怪物,是个没有眼睛的盲人。从前阿薰不觉得姜相弦有多么无法接受这种事实,直到他像飞蛾一样扑向发光的转生轮,也不管那里面是刀山火海。
再是今时今日,眼前的他说到“看见”时,拼命忍着眼泪的样子。
因为刚才的剑拔弩张,阿薰还是有些防备他,所以问得小声:“我什么样子?”
于是姜相弦捧着阿薰的脸开始思考。
那目光温柔落在她眉眼五官各处,琢磨又琢磨。
“做任何表情都很夸张,有自己灵魂的样子。”
阿薰心想这是什么描述,不怎么满意地怼他:“难道你阿姐从前是一具空壳么?”
姜相弦没说话,把她的脸按到怀中,整个将人抱住。
阿薰本来想推,却忽然发觉姜相弦的胸膛的温热,她的动作便缓了下来。
其实她还记得这具身体被刺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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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记忆,是姜相弦被怪物分食得场景。自那以后他成了一只不人不鬼的邪祟,好像就是一具死了没埋的畜生尸体。
可时间倒流,灾难尚未降临在姜相弦的身上。
阿薰两只手垂着,没有要回抱住姜相弦的意思。
心脏的胀痛也许来自原主的残识,也可能来自她,但这不妨碍她理智地分析自己的未来。
“重生后,你不想改变什么吗?”阿薰闷在他身前的声音传出来,“比如说远离我。”
“没看见我正开心么?”
“……”
=
阿薰和香怡忙着给军士做早餐。
为了感谢军队的及时相救,镇民都来帮忙,阿薰和香怡没有昨天这么忙,甚至还有时间坐在门槛看雨。
香怡和阿薰本是相互靠着吃红薯,幺妹突然过来要缠着大人玩,香怡就被拉走了。
阿薰一个人在台阶上发呆。
她当然有疑惑过,自己和原主区别究竟有多大,姜相弦会不会已经发现姜薰换了芯子。
姜相弦这么聪明。
但阿薰实在是不敢冒险。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姜相弦其实已经自行把姜薰的性情大变逻辑自洽了。那她再跑去告知姜相弦自己不是姜薰,摧毁了他们之间那仅剩的一点熟人情,姜相弦暴起一拳砸死她怎么办?
姜相弦是说过“你不是她,只有你能与我去往地宫”这种话,但可能也只是为了断了她被转生轮传送后装失忆这条路。
想警告她别妄想悔了曾经那场婚姻。
香怡再回来的时候,给了阿薰一颗花生糖,“幺妹从副将手里拿的。”
“副将?”
“小侯爷身边那个九尺大汉。他看起来挺凶的,没想到特别喜欢小孩。”
阿薰嚼着那粘牙的花生糖,“香怡,我问你一个问题行不?”
香怡剥开糖衣,“说。”
“如果你曾经做过一件错事,伤害了某个人,直接导致你们友谊的小船翻了。多年后你们遇见,你装作记不得了,他也说不记得了,但你知道他不可能不记得。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撒谎?”
花生糖在阿薰牙齿间化开,她觉得自己这种描述太轻描淡写,恐怕不准确。
对香怡的答案并不抱什么希望。
香怡捧着脸,想了一会儿,“可能是因为他也想有个台阶可以下吧。”
阿薰有点诧异,她刚拿“台阶”嘲讽过姜相弦呢,还说他不知道找台阶下去,自讨没趣。
香怡侧过脸来,“你们再见面,都长大了嘛。他可能也是想顺水推舟,和你重新开始。儿时的玩伴很难得的,这份感情比想象的要珍贵很多。”
换个人阿薰就相信了,但对于姜相弦这种阴险的人而言,珍惜这份情这种选项,真的有可能存在吗?
但阿薰还是把这种可能性加入了思考中,表示对姜相弦人格的礼节性尊重。
又过了几日,军队在飘飘镇的重建工作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这天,午餐要开饭的时候,白望许突然跑过来找阿薰。
“阿薰,来,我带你去见我的朋友。”
阿薰擦擦手,说等她换身衣服,白望许径直把她拉走了,“他为人随和亲民,不会介意的。”
然后阿薰就被拉到了县衙前。
要是没猜错……
“城主阁下今天不是来县衙和小侯爷会宴么?”
“对啊,城主人很好的。我大哥也在场,我正好带你见见。”
阿薰两腿发憷。
白望许:“你可是紧张?”
阿薰望着一脸单纯的白望许,不知道如何解释。
白望许展现出阳光开朗大男孩的缺心眼:“其实都是熟人,城主和我哥是兄弟,我和小侯爷也是极要好的哥们,你瞧瞧这心连心的关系网,你往后是他们所有人的弟妹。”他还凑近阿薰,“这么一想,是不是就不紧张啦?”
阿薰想说,你不怕姜相弦往你酒杯下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