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殉情

作品:《在怪物君主怀里伪装失忆

    阿薰一路逃亡,最后选择在飘飘镇安家。


    距离被转生轮带到元阳七年,已经过去三个月。


    在路上的头半个月里,阿薰一直担心自己这样不告而别,侯府会不会派人来追。


    来的人还很可能是姜相弦。


    渐渐的,阿薰发现自己多虑了。


    这年,兆京以外,诸侯割据,战乱频频,到处都是失去土地的流民。


    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即便姜相弦有心来追,要找到阿薰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阿薰运气也不错。


    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飘飘城,打听到这里是个易守难攻的世外桃源,城主阁下军备物资充足,接纳流民、保护流民、养活流民,是个难得的大好人。


    再没有别的地方比这里更宜居。


    阿薰之前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当掉了,一共两万碎贝。


    交通工具小毛驴花费一百碎贝,路上吃喝又花费两千碎贝。


    听闻飘飘镇的物价,又要比飘飘城稍微便宜一些,抠抠搜搜的阿薰骑着小驴子往城东赶了两天,最后阿薰在镇子上租到了一月只要三十碎贝的树屋。


    那是一棵擎天巨榕,枝干粗壮,分杈扎实。


    当时阿薰站在底下看,只觉得那树冠交荫处镶着无数鸟巢,但爬上去看了才知道,其实是有七平米的树屋,只要空间利用得当,长住没有任何问题。


    头一次住树屋,阿薰激动极了,在现代体验这么一间树屋少说也要花五百,可面前这间却只要三十。


    包租婆显然没看到阿薰眼中迸发的光彩。


    “就这条件,跟飘飘城里的客栈肯定比不了的,毕竟一分价钱一分货。刚才那间湖边的很适合你,价钱稍微贵点,我推荐你选那一间……”


    “就要这间!我特别喜欢!”


    包租婆:?


    包租婆许三娘,今天是头一次见,竟然有人对树屋这么感兴趣。


    阿薰的房间在树枝的末端,推开窗,能看到外面一大片田野。


    和她住在同一个树杈子的室友,是个叫香怡的女孩。


    她们共用一个小桌子、小池子、晾衣杆。


    一开始阿薰觉得香怡是个看不透的人,明明两人在生活上难免处处打照面,但每次香怡都把头低着,从不正眼看阿薰。


    后来包租婆要长房租,阿薰和香怡同仇敌忾,和包租婆斗智斗勇,在这之下才算是认识。


    香怡比阿薰大几岁,又吃过苦,性子虽然沉闷,但很照顾阿薰。


    时间久了,两人开始在这一层树冠上合伙办起小食堂。


    香怡做的菜好吃,小食堂的客源越来越广,另外几层树冠上的租客也纷纷造访。


    阿薰还剩下一万三的碎贝,再加上小食堂的流水,一共两万碎贝。


    她们决定用这些钱,向包租婆租下树冠中央最大的一处树屋,创办大食堂。


    还聘了三个小厮。


    一年多过去了,阿薰和香怡的食堂生意一直挺好的。


    镇子上的食客们,都是一些下力的贩夫走卒、乡野农夫,结束完一天的辛苦劳作常常已过了寻常饭点。


    戌时食堂生意最火爆的时刻。


    菜香满室,油灯盛亮,食客们扯着嗓门谈天说地,邻桌都是认识的熟人,往往接上个两句,满食堂客人的话匣子就都被打开了。


    外面正人声鼎沸,笑闹一片,店小二端着盘子虚弱带喘逃进厨房,忙跟阿薰念叨:“我真快受不了,这群人跟吵架似的。有话就不能好好说么。”


    香怡也捂着左边耳朵说:“王屠夫的声音太具有穿透力,震得我在厨房锅铲子都快握不住。”


    “他们说什么呢,这么带劲?”阿薰坐在炉子前正帮人温酒。


    她这话说完,外面突然安静了。


    只有王屠夫一人在发言。


    “冬城那蒋瞎子,手握重兵十万,想当初好不威风,如今不也是被雷侯打成了虾米。”


    有人问:“人死没?我很关心这个问题,蒋瞎子之前可是放出话来过,只要他活着一天,必要炸了山头,活埋了咱们这飘飘城。”


    “对啊,蒋瞎子那可是个残暴不仁的疯子!他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他有好多大黑狗,我那可怜的侄儿就是被生生咬死的。”


    “死了。”说话的是身穿甲胄的值夜总兵头,今日跟人换了班,难得来喝一壶酒。


    总兵头单手碾碎花生壳,另一只手接过阿薰递上来的酒壶,迎着望过来的无数双眼睛,嘴角一掀,先是哼笑两声。


    “被姜相弦砍掉脑袋,用铁钳子和七八颗狗头串在一起,狗头在上,他的头在下。”


    哄堂大笑。


    “狗血淋头,姜小侯爷这是赐了他一个狗血淋头啊哈哈哈!”


    阿薰只觉得两眼发黑,撑在柜台出冷汗。


    文绉绉的店小二一边盛菜一边嗟叹:“我在兆京的伯伯跟我说过一句:‘雷公惊弦射天狼,泥塘黄鳝戏虾忙。’”


    “不止兆京知道,天下人谁不知晓?宁做雷侯子,不当皇太子。那太子在姜相弦面前,就是条皇宫池塘里的泥鳅。”


    “那蒋瞎子最开始不过就是一路匪盗,吸了受伤修士的火麟丹,修为大涨,路上砍了几个刺史,就觉得自己能当皇帝了,直冲兆京而去。其实连一条河都没跨过去,可皇帝在宫里吓得饭都吃不下了,快马加鞭八道御令催雷侯回去保护他。”


    “雷侯根本不搭理他,在边塞赶走冰族,回程路上看地图,发现特别顺路,就让自己儿子领一队轻骑入城杀了蒋瞎子。”


    “蒋瞎子也算是一方雄主了吧,对雷侯而言只是顺便的事儿。”


    蒋瞎子是飘飘城最大的祸患,如今他死的消息被总兵头带到镇上,全镇欢呼。


    阿薰脸色苍白,很难融入这欢乐的气氛。


    蒋瞎子死了她当然是开心的。


    只是姜相弦这三个字,出现得太猝不及防。


    一年来,这飘飘镇偏居一隅,人口流动不大,消息也不灵通,而姜相弦这等大人物的身上发生的事情也很难被贫民知晓。


    阿薰都快忘记他了,这个名字却突然被人提及。


    她当晚就做了个噩梦,梦见姜相弦爬上了她的树屋,把她从床上薅走了。


    猛睁开眼,月光照得一条树根雪白,她心跳漏掉一拍,想起姜相弦的触须。


    好一会,阿薰才平复下来,记起自己在树屋里,自然到处都是树根。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


    因转生轮的关系,兆京是没有夜晚的,但飘飘城离兆京很远,转生轮的光到飘飘城会弱掉不少。所以飘飘城的昼夜是有区别的。


    辛勤的飘飘城人这个时候已经陆续出门劳作,食堂的路师傅正在卖早点。他上早班,蒸包子一绝,每天不到半个时辰包子就要被抢完。


    阿薰出门,看见香怡已经洗漱好,正用木勺子取水煮茶。


    “包子刚拿上来,正热乎,快吃吧。”香怡说完,注意到阿薰愁眉苦脸,“怎么了?”


    阿薰说:“昨夜失眠了,并无大碍。”


    香怡却好像有话要说,她洗完手甩了两下,到阿薰跟前坐下。


    “你说开酒楼的事情我想了一下,还是算了。”


    香怡是个很保守的人,她会打退堂鼓完全在阿薰意料之中。


    阿薰想说没关系,但香怡又继续讲起理由。


    “薰宝,我逃难太多年,到现在我常常在梦中依旧会以为自己还在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然后被吓醒。”香怡拧得自己指骨发白,“所以蒋瞎子死了,我开心了一小会,很快就更害怕了。我害怕会有比蒋瞎子更坏的人觊觎飘飘城,然后将我们孤注一掷办起来的酒楼毁于一旦。”


    香怡越说越惊恐,阿薰连忙握住她的手。


    “我们不开酒楼了,我们就办好我们的食堂。”


    香怡红了眼眶:“你这次为什么不劝我了,你从前每次不都是信心满满的吗?”


    阿薰也怕姜相弦万一突然哪天来了,她托着这么大个酒楼怎么跑?


    但她无法说实话。


    “其实缓一缓也耽误不了咱挣钱,大不了我多研究几个新菜式,一样能扩大收入。”


    香怡其实也挺失落的,她也想开酒楼挣大钱,只是这个世道把她变成了胆小鬼。


    谁都不会因为别人成全了一个胆小鬼而感到开心,更遑论这个胆小鬼是她自己。


    香怡很自责,一向坚强的她开始抹起眼泪。


    阿薰讲了很久的好话去安慰香怡,香怡也是听劝,她很快就答应振作起来。


    本来已经要去采购蔬菜了,突然又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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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呀!我忘了跟你说,白先生在学堂前面正等你呢!”


    阿薰疑惑:“他等我做什么?今天学堂不上课吗?”


    香怡匆匆通知完就没了踪影。


    阿薰吃了一个包子,把剩下的用荷叶包起来,从下树到望许学堂,阿薰走了有半个时辰,方才看见一个白色袍衫的斯文男子,抱着一卷书站在树下面,正朝前面的巷子张望。


    这是白望许,五年前中了秀才,在飘飘镇上办学堂当教书先生,因为战乱科考缩招了。当然,就算不缩招,外面蒋瞎子李豺狼的,他也出不去这飘飘城。


    好在家里有一间绸缎铺子,经济上不发愁,白二哥是衙门捕快,白大哥又是城主幕僚,他家里有资源有关系。


    本来白望许是个可造之材。他是家中老幺,受尽宠爱,没受过什么苦,心思极其单纯,这才能一心扑在学习上,养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文人风骨。


    不过阿薰听他聊起他家的事情,感觉得出他入仕之心渐没。


    “世道太乱,而我也的确到了年纪,同龄的玩伴们的孩子一个个都送进我学堂读书了,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母亲忧心我也是应该的。”


    白望许回头来看阿薰,他一张脸俊秀粉白,眼睛杏仁似的又黑又亮。


    “有劳薰姑娘亲自上门做羹汤。”


    “客气啥。你这个人也真是的,伯母生病了也不告诉我,我早该来看的。”白望许的母亲是个特别好的妇人,之前她看阿薰老穿一套衣服,就把自家女儿八成新的衣服强塞到阿薰手里,还帮她梳漂亮复杂的发髻。


    白望许闻言看了阿薰一眼又移开,脸颊陷出两个酒窝。


    “我母亲一向很喜欢你,到时候难免又要拉着你唠叨了。”


    在白府不知不觉待了一整天,时候不早了,阿薰要赶去店里帮忙。


    填上飘起小雨,白望许撑开伞追上来。


    他非要送阿薰回家,阿薰也提着好多东西,没空打伞。


    两人走在泛着暖黄色水光的街道上。


    “我母亲对你我也是关心则乱,要是说错了什么,请切勿放在心上。”


    阿薰茫然:“你指的是哪句话?我和伯母聊得很开心,我没觉得她哪里说错了。”


    白母是那种说话语速很快的人,即便是说错了什么,阿薰也不一定听见了。但总的来说,白母为人温厚善良,就算说错了也只是口误,她不会有坏心。


    白望许似乎突然紧张了一下,低头向路面。


    “母亲说得没错,我年纪轻轻不该满足现状。”


    阿薰总看不得学霸考砸后露出悲伤表情。


    “你不满足现状还能怎么办呢,外面这么乱呢,朝廷不给你机会,不是你不求上进。再说了,飘飘镇民风淳朴,隐居在此当个逍遥自在的老师,培养一群小豆丁,过好自己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阿薰扬起嘴角,看向雨幕,“我就很喜欢这种平平静静的日子。”


    “你真的愿意?”


    白望许十分惊讶。


    又不确定地再问。


    “你不嫌弃这样的我吗?”


    阿薰把滑下肩头去的带子奋力一提,咬牙切齿地把重物扛起来:“完全不会!”


    白望许憋红了脸,用袖子去擦眼角,雨夜里他的声音激动发抖。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就知道你会愿意…太好了…”我这样胸无大志你都不嫌弃,这不是爱是什么呜呜。


    阿薰扛不动了,“如果可以,你帮我再背一包吧。”


    “哎呀,应该的。”白望许来到阿薰面前,要把她整个地背起来。


    阿薰搞不懂古代读书人的脑回路,连忙解释是要他分担,并不是要担起她。


    突然镇子的石板路开始震动,前面的林子升起火光,哭喊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仓惶逃命的男人,撞倒呆滞在原地的阿薰。


    白望许把阿薰扶起来,更多惊恐交加的镇民跑了过来。


    “白先生,薰老板,快跑啊,军队杀进来了!”


    眼看那火光中,旌旗烈烈,妖氛射透天关。


    充满烟味的风淅凛凛吹过来,铁战马冲下山坡,杀声震天,战鼓擂擂。眼见那抓人的铁钩俯冲,眼见那樯倾楫摧,眼见那铁蹄踏遍……宁静的飘飘镇在这个寻常傍晚,毫无征兆地迎来了它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