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况且还是用这样深沉的语气，阿薰攥紧手指，像猫一样伏低下巴。


    “我以为我们之间既没有情也没有仇，你留我性命，是出于你理性的考量。”


    “声音小到快要听不见，却还有几分道理。”


    “我对你有用。”


    “但用处不大。”


    “6。”


    严格来说姜相弦并没有背阿薰，他两袖清风，在山谷上空闲庭信步，清姿傲松，只是允许阿薰待在他背上罢了。


    阿薰像个小书包，一点点地往下滑。


    底下就是万丈深渊，阿薰双脚麻木，已经快要扣不住他的腰胯。


    “姜相弦，你的小挂件快要掉下去了。”


    说够了好话，他才总算愿意动一下他高贵的手，托住阿薰大腿，将她往上提了提。


    “相弦，其实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这么敌对。”阿薰开始巧舌如簧，“我当初不听你的，所托非人，现在我的脸都快被现实打肿了，虽然你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都赖我，不求你原谅，你稍微消消气嘛。”


    人在不说实话时，嘴巴会干，而阿薰已经舔了不知道多少次嘴巴。


    姜相弦不说话，脚步也没有差池，阿薰觉得有戏。


    “你也戳穿了我的胸口，现在还在疼呢。你就当从前的我死了，将我视作另一个人重新相处吧。”


    “你从哪里学得这么油嘴滑舌。”


    姜薰泄气，“哦，被你识破了。”


    “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以至于你竟觉得我们之间可以一笔勾销…”


    阿薰伸手捏住姜相弦的脸。


    这个动作下，两人都怔住了。


    可能是脑子抽了吧，阿薰听够了姜相弦说伤人的话，阻止他的方式竟然是直接上手掐脸。


    那样子好像在扯一块麻薯，看起来有棱有角、皮肤紧绷的男人，掐起来竟意外地水嫩。


    但阿薰没有忘记松手。


    她一言不发地把脸埋下去，“唔”了一声。


    过很久，脸上臊意退去，阿薰发现姜相弦竟然没有责怪她那个动作。


    难道这个男人是吃这一套的？


    阿薰惊疑不定，还在揣度今后的路数，突然滚滚热气扑面而来。


    “怎么回事？”


    她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经跟着姜相弦飘在高空，目睹底下硕大火球轰隆隆滚过。


    硝烟钻进她的鼻腔，呛得阿薰连连咳嗽。


    姜相弦旋身落地，捂住阿薰口鼻，“你最好别出声。”


    他们离得很近，阿薰这才看到姜相弦琥珀瞳中有蝴蝶，那还不是普通的蝴蝶，是有了人型的妖，成了凝固在琥珀中千年不腐的尸体，保持着生前挣扎的姿势。


    阿薰正心惊肉跳，余光捕捉到黑暗中扑过来一只爪。


    她瞪大眼睛示意姜相弦。


    而姜相弦哪里需要她来提醒，宽袍大袖一挥，蛇藤飞出去，对准了脑袋钉在墙上，血溅三尺。


    动静大了，成群成群的怪物，在幽暗地走廊奔跑，发出兴奋的兽鸣，动作古怪却异样地灵活，眨眼间就跳到阿薰面前，要薅一爪子。


    阿薰在姜相弦的衣袍里乱钻。


    对方却不吝啬地将她裹起来，抱着怀里纵身一跃，嗖嗖几声，细长尖锐的触须穿透每只怪物的颅骨。


    有一片雪花落在了姜薰脸上。


    她睁开眼睛，看到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身后冻得像一座冰山，里少说有几千只怪物，争先恐后扑食的样子定格在其中，个顶个地凶残恐怖，让她头皮发麻。


    估计也是嫌弃阿薰拖后腿吧，姜相弦以飞行的状态穿梭走廊间，一手按住阿薰的背，一手穿过两条腿挟在腰侧，拢住她因重力下坠的褶子裙。


    阿薰勾住姜相弦脖子的时候，想问他许多问题，但怕闯祸，便一声不吭。


    但堂而皇之看他眼睛里的蝴蝶化石。


    很快那瞳仁一样的蝴蝶化石对准了她。


    “你想这么看着我到什么时候。”


    她这才知道可以开口说话了，回答说。


    “我没有看你。”


    “我应该跟你说过，你离得近了，我是能够看见的。”


    “行，我把眼睛闭上。”


    阿薰单方面切断了和他的对视，嫣红的唇却还在张合。


    “这是哪里？”


    有一会了，姜相弦没有说话，阿薰总觉得脸上热热的，睁开一点缝隙去看，捕捉到姜相弦将目光从唇珠放前的瞬间。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那你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


    “你逗我呢？”


    姜相弦埋下头，在她耳边放轻呼吸，“姜薰，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我另一个秘密，你还要继续问下去吗？”


    很好，阿薰发现自己离死亡又更近了一步。


    “你既然想要瞒我，就瞒好点，你莫名其妙把我带进这个地方，我怎么能不问一问。”


    他们在了无生气的地宫走廊中穿行，无边无际的黑暗，密不透风的石墙，不知何时能到达尽头，这跟被活埋在棺材里没有区别。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这些秘密我守了大半生，可你偏偏在最近一连撞破了许多，真的只是巧合么。”


    “天呐，你又在怀疑我什么，就不能只是我单纯倒霉么。”


    “你这也算倒霉吗？”姜相弦站在了陆地上，随后阿薰也堪堪站稳。


    此时身前身后已是变了天地。


    所在为洞穴，冰凉的地下水漫过脚踝，头顶上倒挂有雪白色钟乳石，不规则石壁上天然形成坑洞，各种各样的土罐子摆在里面。


    里面会有什么，从罐肚上贴的黄纸符就能猜出个一二。


    有一滴凉水从上面落下来，刚好钻进阿薰衣领子，她冷得缩肩，伸手去抓姜相弦衣袖，却不慎握住他一根手指。


    姜相弦手指是冰的，却不及此处瘆人。


    仿佛听见一声叹气，姜相弦牵住了阿薰半截手掌。


    “我初次进来时，大概是五岁的年纪。只记得上一秒还从父亲的屋里出来，下一秒便一脚踏入此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能奢望别人来找，自己一点点摸索着朝前走。”


    镇在池水里的神龛盖着红布，水滴影子照在上方，像簸箕里滚动的黄豆。


    阿薰被姜相弦领着往前走，耳边是淌水的声响。


    不多时姜相弦不动了，他转过头来冲阿薰笑。


    “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他上前来勾住阿薰的腰，将人往身前一揽。


    往后倒。


    噗通一声，落入那巨龙盘旋的泉眼。


    要不是阿薰刚才被他那一抱给滞住呼吸，此时或许已然呛死了。


    水潭底下有盘旋的黑色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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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龙鸣声淜滂低沉，震进心房。


    姜相弦那身黑袍散开在水中，如晕开的墨，那满头沉浮着的发丝，是奔流的灿烂的星河。


    阿薰在上面扑腾，姜相弦往下坠得很快，一张脸沉浸在赴死的愉悦中，变态得令人发指。


    或许是见上面的阿薰急切朝自己游过来的样子，太像一只小狗刨水，姜相弦咧开嘴角，胸膛阵阵鼓动，明明那水吞下世间一切声音，阿薰还是觉得姜相弦的笑声吵到她眼睛了。


    阿薰要没气儿了。


    水下开始出现旋涡，阿薰置身于滚筒洗衣机，搅合搅合，又被激流勇进冲到其他地方。


    脸朝地冲到岸上，她一边呛水一边乱抓，抓到冰凉凉的手腕，破口大骂，“姜相弦你个狗登西…”


    脸一抹净，和一对豆豆眼对视。


    老版孙悟空里的白骨精，和阿薰如今牵住的东西长得很像。


    她两眼发黑，连滚带爬地往前跑。


    后面的怪物疯狂地追。


    阿薰冲进石门，在怪物扑过来的前一刻，将门关上，夹断了它一只手。


    坐在地上喘气，摸了两把脖子，掉了两滴眼泪。


    恢复思考能力，阿薰才看见这满屋子的书卷。


    随便拿了一本，拍拍灰，翻开书页，金光之中人物动了起来。


    阿薰长按金光，倍速。


    这是武功秘籍！


    她大喜过望。


    受苦受难，误入洞天福地，寻得失传秘笈，终于让她有点当女主的感觉了。


    “薰傲天，不愧是你。”


    找了几本基础的揣到怀里，又翻到一本名为《焚虹二式》的剑法书籍，阿薰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这是般月提到的，能帮她突破瓶颈的速通法宝！她竟然帮般月找到了，太开心了！


    阿薰兴奋得不能自己，脚上痒痒，翘起腿儿来抠，抠到白色指头，膝盖直发软，坐到地上，连忙去掰。


    原是那怪物断掉的手，还在抓挠她，要把她拖出去。


    阿薰找了块石头，哐哐地砸。


    “哗”地一下，那断手竟化为一堆粉末。


    阿薰起身，从那石头门缝里往外瞅，守在外面的怪兽如今也成了粉末。


    胆战心惊地推门出去，抱着一手的书卷，轻手轻脚地挪出去。


    一步三回头，唯恐有东西跟着她。


    怕什么来什么，眼瞅着那堆粉末重新塑成了白骨精的形状，只是胸口有一个血糊糊的洞，像是刚才被什么贯穿过。


    阿薰并没有细想，往前就是一个起跑，结果撞到个人。


    由于动作太大，把人直接创飞了。


    阿薰的身体也跟着失去平衡，朝前猛扑，扑进亮光里。


    她本想骂娘，但环顾四周，发现已经回到了颠倒境。


    回来得竟如此猝不及防。


    而阿薰视线一远，见姜相弦从地上坐起来，手好像正在调整什么，之后才转过身来，对阿薰眨了两下眼睛。


    “果然只有你能带我出来。”


    惊魂未定的阿薰，来不及去仔细感知这句话，湿透的身子一个劲儿地惏栗，“所以出来的关键，是刚才那个动作？”


    “什么动作。”


    “我没看清，只觉得踹到个什么东西。”


    “哦，我正跪在地上捡我的眼珠子。”姜相弦温声说，“然后被人一脚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