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罗尔自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阿尔格尼斯。


    这种没见过不是指两个人没再说过话，而是纯粹的没有见过对方的面。但是他并没有在学校里听说帅气英俊的校草先生有失踪这个话题，所以他倒也不是太放在心上。


    坐在魔法史课的教室里，莱罗尔呆呆地看着前方。他开始缓慢地思考，思考一些仔细回想之后有些奇怪的地方。


    ……自己为什么当时脑袋一热就把大部分的事情都告诉阿尔格尼斯了？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莱罗尔皱起了眉头。


    以他的作风，应该是保留一部分，说一部分，剩下的直接模糊过去。


    ——但只自己就这么，把除了穿越和试图寻找时空魔药大师踪迹这两件事之外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阿尔格尼斯，其实也就是变相告诉了德尔林·古德里安，然后这连个个人几乎没给自己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很不对劲。莱罗尔听着宾斯教授的催眠曲，目光不自觉扫到了同样在发呆的贝尼托身上。


    他好像在心里默认的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阿尔格尼斯和德尔林想要知道的事情某些程度上和自己想要追寻的东西是有重合部分的，告诉他们这些并不是太坏的事情。


    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者说是认知？自己和这两个人的熟悉程度根本比不上贝尼托和布兰多。这两个朋友是他已经承认走到了他心里的朋友，是他愿意守护的挚友。


    但哪怕是挚友，自己都没有向他们倾诉这些的想法，而阿尔格尼斯只是简单提点了一句，自己居然说得差不多了？


    他很确认当时阿尔格尼斯没有试图对他精神催眠或者影响他的思维，当时他的思维很清晰，甚至反而状态不太好的是阿尔格尼斯而不是自己。


    他在贝尼托有所察觉之前收回了目光，羽毛笔悬在羊皮纸的上空。


    所以……是你吗？


    原来的“莱罗尔”。


    ——是你在我的潜意识中告诉我，比起贝尼托和布兰多，这两个和你关系很一般的人可能对我更重要。


    ——那你到底是什么呢？


    ***


    莱罗尔并没有立刻就去奖品陈列室，不是因为他没有时间，而是他暂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情。


    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自己就真的这么一路探索下去，自己可能会要面对更大更危险的“麻烦”。这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是自己一直想要避开的。


    而且这个“麻烦”会更大，因为它不属于哈利·波特的故事，也就是说前路没有光明，结果如何都要自己摸索。


    莱罗尔承认，他有点儿想退缩了。他知道在此之前，阿尔格尼斯和德尔林肯定也面临过自己眼下这样的情况，而他们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都选择了前行。


    而当他们决定的那一刹那，就代表他们必须走下去，不能回头。这是没有光的路，没有所谓的救世主，只有你自己。


    所以一直到圣诞节，莱罗尔都没有真的去奖品陈列室看一眼。


    “你今年居然回去！”布兰多惊讶地说道，“我以为你会留在学校的！”


    莱罗尔看着他夸张的表情，笑了一下。


    “嗯，回去看看，那里也算得上是我的家了。”


    贝尼托和布兰多已经知道了莱罗尔之前的一些在麻瓜世界的经历，自然也知道索洛太太和塞拉兄妹。莱罗尔没有告诉他们更危险的事情，而是把他在麻瓜世界的生活描述得相当温馨。


    “回去看看也好。”布兰多赞同地点点头，“我姐姐今年圣诞节就会回来。”


    “她去年没有回来吗？”贝尼托插嘴问道。


    “哦，没有。”布兰多的脸皱了起来，不太高兴地说道，“她本来都准备好了圣诞节的假期，但是——你们知道，魔法部那种地方总是没个准头，艾瑞莎刚准备走就出事了。”


    “出事？”莱罗尔偏了偏头，好奇地问道。


    “有人把部长的办公室炸掉了，有好几个巫师受了伤。”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莱罗尔的身后响了起来，回答了他的问题。


    莱罗尔听出那是艾莉西亚，对方和布兰多依旧平时的时候不断争吵，而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又会变成腼腆的姑娘。


    “圣诞快乐，艾莉西亚。”莱罗尔微笑地祝福了一句，“算我提前祝你。”


    “谢谢，圣诞快乐。”艾莉西亚回以微笑。


    “我觉得你不应该带红色的围巾！这样会显得你很臃肿！”布兰多凑了过来，上下扫了一眼艾莉西亚，语气有些欠揍。


    “那是格兰芬多的象征！”艾莉西亚挺直了腰背，“我觉得你带蓝色的围巾显得你很困！”


    “哈？”布兰多立刻有了发火的倾向，“瞎说！我才不困！”


    “我看见你在魔法史课上睡觉！”艾莉西亚还嘴。


    “哈！难道你不睡！”


    “我会认真听！”


    “在梦里听吧！”


    “没有！你瞎说！”


    “我瞎没瞎说你心里清楚！”


    ……看着又一次吵起来的两个人，莱罗尔和贝尼托默默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这个圣诞节你有没有什么打算？”贝尼托问道，浅色的眸子和以往一样平静无波。


    “……嗯，我想应该会四处走一走看一看，找一些有趣的书。”莱罗尔回答。


    “想不想去我家里？我可以接你。”贝尼托问道，“——我不让亚洛伊斯来。”


    莱罗尔看见贝尼托有些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谢谢，不用了。”莱罗尔看了看大厅中央的圣诞树，“你应该陪在你父母的身边，然后说一些有趣的事情，而不是和我在一起……我想，有些时候家人会更加珍贵。”


    贝尼托停下了脚步，看着莱罗尔的侧脸。莱罗尔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也停了下来。


    “好，”贝尼托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圣诞快乐，莱罗尔。”


    ***


    莱罗尔拖着行李箱走到了索洛太太的糖果屋。


    他站在了门口，看着这个不高的屋子。他的眼前好像又出现了索洛太太那已经有了些皱纹的圆圆脸庞，看见她热情地对自己笑，招呼自己进来吃饭。他好像看见索洛太太坐在小板凳上和班古拉老先生聊着家常，班古拉先生总是一边吐烟圈一边哈哈大笑个没完。


    他扭了扭头，原本糖果屋旁边那家小小的铺子已经被人锁了起来，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厚厚的灰尘。门前没有班古拉先生总是坐着的那张板凳，没有浓郁的烟草味混杂着鞋油的奇怪味道。门前只有积雪和灰尘，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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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罗尔默默走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应该有什么感情，他和班古拉先生本身不算多么熟悉。


    他们有什么接触呢？是班古拉先生会在他出门的时候偷偷塞的一小把零钱，是他每次买菜回来之后对方故意吹着欢快的口哨，是他在请对方修鞋的时候班古拉先生总是喜欢在鞋里面放一张笑脸贴纸，是他在第一次回来之后默默看守糖果屋的背影。


    ……都是微不足道、不值得在意的事情，但是在看到对方离开了这里之后，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是去陪伴他的家人了，他会更幸福。


    索洛太太也是去到了她的父母身边，在陪伴她的父母度过最后的时光。


    莱罗尔忽然有些想笑，但笑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好像变了，变得有些不像一开始的自己了。


    他发现自己真的有了情感和羁绊，他发现自己在这个本来不应该真实的世界里也有了思念和牵挂，他在照片当中旁边也有了别人。


    “麦克米兰哥——”


    莱罗尔木然抬头，眼前是锁上的大门和里面厚厚的灰尘，一转头，旁边是有着温馨灯光的糖果屋，自己的身边是洋溢着笑容的马太，以及靠在门边的玛格丽。


    他觉得有些恍惚，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没有和索洛太太过过一个圣诞节。


    “圣诞快乐！”马太笑着拿出了一个红红的苹果，“当然，今晚是平安夜！”


    “祝你平安。”玛格丽低声地说了一句。


    莱罗尔站在那里，平安夜的风雪刮在了他的脸上。


    原来他在这冰天雪地里，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温暖。


    “……一定会的。”


    莱罗尔的声音飘散在了雪里。


    ***


    莱罗尔没有上楼吃晚餐，他和塞拉兄妹一切坐到了糖果屋的厨房。


    “你们怎么不回家？”他看着玛格丽随口问道。


    玛格丽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平静地说道：“大哥没能撑过冬天，他得了病，没有钱买药，看了免费的福利诊所，也没有什么办法。”


    “二哥一直不在伦敦，他还要挣钱，他还要酒水，他还要女人。”


    “三哥在找工作，圣诞节的时候总需要有人做一些工作。”


    玛格丽没有接着说其他的兄弟姐妹，而是深吸了一口气。


    “——父亲没有办法付完房租，在找房子。我把我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但是马太还要上学，母亲还要食材，其他人也要用钱来生活。”


    莱罗尔又一次静默下来，这一次连马太都没有说话。


    “生活总要继续。”玛格丽似乎笑了一下，原本黯淡的眼睛当中燃起了一丝光亮，“至少糖果屋越来越好了。”


    马太抖了一下，埋低了脑袋。莱罗尔看见他的肩膀在抽动，玛格丽也看见了。


    但是她没有动，她只是看着。莱罗尔看着她，明白了玛格丽只是想让弟弟看清现实。


    莱罗尔又一次垂眸，扯动了嘴角，从一边的盘子里拿出了一把糖果。


    他缓缓靠近了马太，靠近了他已经弓起的身体。他缓缓弯腰，伸出了手臂，搂住了他的肩膀。莱罗尔手里的糖滚了下去，落到了马太的衣服上，落在他的怀里。


    至少……这一次，他还能给他一点儿甜味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