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她气急反笑

作品:《缨枝暮鼓

    刑部监牢内阴暗浑浊,护卫奉命羁押薄枝,将人带进去往牢中一丢便离开了。


    薄枝先前多次来探望利琮,与里面的狱卒都混了脸熟。


    狱卒看到薄枝被皇宫的禁军带过来,一眼便瞧出来薄枝惹了大事。


    待监牢上了锁,禁军们离开,狱卒才敢小心翼翼隔着牢门看薄枝一眼。


    但总归他们交情不多,还是“钱财”往来,那人瞧上一眼便离开了。


    刑部的大牢薄枝也来往过数次,但也是去看看利琮便离开,不似这间牢房,难闻至极,薄枝瞬间便感觉自己的鼻子糟了大罪。


    她身上朝服未扒,站起来弹了弹衣上的灰尘,寻了一处尚能容忍的矮凳坐下,发呆。


    薄枝知晓裴怀瑾如此待她也是无可厚非,若是她被人捅了心窝一刀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的局面,也只能怪她自己没有防人之心。


    前脚男人刚和她划清了关系,后脚转眼便将她投入了大牢。


    裴怀瑾这是使得连环计。


    她抬眼,看向她所处这间牢房内那半封闭的小窗,依稀可见天光。


    如此,裴怀瑾不可留。


    光照进薄枝的眼底,被映着剔透的眼眸微眯,她抬手吹了一记特别的鸟哨声。


    不肖片刻,便有一只胖鸟肥嘟嘟地挤过监牢狭窄的小窗,来到薄枝的手心。


    “啾啾~”


    它轻啄了下她的衣襟。


    薄枝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在它那两只黑色的小眼睛面前,手指微曲,食指搭上了无名指,轻轻敲了两下。


    它看了后,又轻啄了她两下,便扑腾着翅膀飞向了出口,挤着身上的肉,慢吞吞扭出去,而后飞走了。


    薄枝则拾起了地上的枯草枝,在牢房的地上拨弄着,不知道在乱写画些什么。


    师兄孟锦来探望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看到师妹松散镇定的样子,他倒是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薄枝。”他隔着牢门喊了一声,因隔墙有耳,他并未唤她师妹。


    薄枝闻声抬头,从凳上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


    “你怎么来了?”她小声询问道。


    孟锦看着牢房里的环境,皱了皱眉,“听闻你惹怒了皇帝,才被投了进来,你告诉师兄,究竟如何才能救你出去?”


    他声音略显焦急,明显关心的话让薄枝心中升起暖意,只不过她所做的事情不想牵连师兄。


    薄枝立在牢内,对师兄劝阻道:“师兄,不要做任何事。今日的下场我早就预料过,所以你不必想办法救我,我不想将你也牵扯进来。”


    孟锦沉默了,他未曾想到小师妹会如此冷静的对他说这些,可是他怎么能看着她坐牢而无动于衷?


    他隐约能察觉到薄枝想做什么,而这些他无法阻止。


    孟锦看着薄枝的脸,状似放松着微笑道:“好,师兄知道了。”


    薄枝微微安心,听着师兄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的话,一一点头应承,而后,孟锦便使了些银子,让人将薄枝身处的牢房打扫干净,但有些东西他权力有限,并不能送进来。


    师兄离开后,牢房内难闻的气味散了些,薄枝也总归有了落脚的地方。


    夜晚月明星稀,她在牢中已经待了整整一日,却未食一餐。


    无他,实在是薄枝的胃口衰弱的很。


    已经被打过招呼的狱卒看到此情况,生怕将人饿出个好歹来,忙不迭出了刑部大牢,径直往城中某个方向的府邸,敲门,去通报了一声。


    稍后不久,那狱卒手中便拎了一个食盒出来,急匆匆地回去了。


    牢门铁链的声音响起来,惊醒了已经虚弱着快要睡着的薄枝。


    她心中盘算着自己的状况顶多还能挨上两天,便见牢门被狱卒打开。


    “薄大人,您好歹吃上一点吧,若是有了好歹,属下们也不好过。”


    狱卒嘴中碎碎念着,将食盒摆在了桌上,打开来看。


    “这可都是上好的精致糕点,您过来吃上两口?”狱卒试探着问。


    薄枝听了“糕点”二字,心中微动,便慢慢坐起了身,站了起来,走到桌前坐下,在狱卒的注视下吃了一口。


    甜渍渍的味道在口中化开,鲜甜不腻,她只咬上了一口,便顿住了。


    凭她先前吃了许久的那家的糕点,只一口她便能认出来,这盒子是从何处拿过来的。


    薄枝抬手一翻,便将那食盒打翻,眼睛冷淡地看向了狱卒。


    那狱卒瞬间不知所措起来,他拿手指着薄枝,颤抖着声音:“你,你,你......”


    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薄枝跳过他面上的敢怒不敢言,暖色的眸中透出淡淡的冷意道:“让他来见我,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若论是以前散漫不经心,看着好脾气的薄枝,狱卒指定会硬气地回她一句:“你以为你是谁?”


    可他看着薄枝现下浑身微透出来的威慑,竟是半天没敢说出一句话来,只灰溜溜地锁上了牢门,而后跑出去报信,徒留牢房内一片狼藉的食盒,以及坐着不动的薄枝。


    .


    “她是这样说的?”江容问道。


    狱卒半弓着身,脑袋朝地上看着,十分确信地点了点头,“是,是这样说的。”


    “行,我知道了。”江容皱眉,眼睛看向身后书房的窗户,里面还燃着灯。


    江容双手叠在胸前,抱剑思考了下,还是决定去通报一声,只希望将军能手下留情,上次打他的军棍,背上的伤还没好全。


    “将军。”江容曲指敲门。


    书房内裴怀瑾正提笔写字,“进。”


    书房的门被打开,又合上,江容走至了桌前,行礼。


    “将军,刑部监牢内,薄枝让您去见她.....且她将您送过去的糕点全打翻了。”


    江容垂着脑袋,对裴怀瑾汇报道。


    桌上悬停的笔尖顿住,黑色的浓墨霎时滴落在了纸张上,晕染开来。


    裴怀瑾平静地看着被毁坏的纸张,神情微顿。


    意识到这张纸已不能再用,他将笔杆放回。


    “有没有说是何事?”他开口问。


    江容摇头,道:“没有。”不过他认为将军定然不会再去,薄枝伤将军伤得这般狠,将军在朝上告了她一状,显然对她已是没有情分可言。


    不待江容想完,便听男人道:“备车,去看看。”


    江容起身的动作一僵,闷闷道:“是。”


    便退了出去。


    .


    牢里薄枝坐在略微简陋的床边,深凉的夜里略有寒意,她双手搓了搓手臂,试图增加一点暖意。


    突然她双手顿住,眼睛看向了桌上那翻倒的食盒,不知在想什么。


    不禁嘴角露出自嘲,那男人应当是不会过来。


    他都亲手把她送进了牢里,还给她送吃食?


    还真是讽刺。


    薄枝闭了眼,她身上寒凉,也没有被衾可以遮盖,想必她在这牢中不是饿死便是冻死了。


    夜晚的牢里安静的很,多数犯人都已经默默不语,深入梦乡,亦或是伤春悲秋,苦度冤崖。


    一切微妙的声响都听得清晰,甚至可以听到牢房中生活的最滋润的活物“吱吱”的声音。


    刑部牢狱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而后便是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传来,又缓缓停下。


    薄枝适时地睁开眼,监牢外一道黑影遮了下来,笼罩在她身上。


    她隔着牢狱的阻隔看去,对上裴怀瑾的双眼。


    月色光辉洒在牢里的地面上,将薄枝身坐的那处衬得尤为漆黑,却依稀可见她的轮廓。


    只是刚入秋,而站立在监牢外的男人身上已经披上了大氅,漆黑的锦衣上坠以金色的纹饰,眸色轻淡地看向牢内深处。


    他眼睛扫过桌上已经狼藉的食盒以及糕点,并未说什么,只是站着,与薄枝两厢看来看去,谁都没先开口。


    薄枝坐在床上的一角,腿弯曲着,手腕搭在腿上,另一只腿则随意搭在床沿,姿态颇为不羁,身上的朝服扮相,反能让人以为她是儒雅而又浪荡的世家郎君。


    在扮男人这一点上,她可谓是炉火纯青。


    可这一幕在裴怀瑾眼中尤为刺眼,尤其是知道薄枝是女人后。


    身侧战战兢兢的狱卒毫无存在感地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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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牢里,再看看身侧的裴将,两人都不说话,他心里倒是急得团团转。


    薄枝让他把人叫来却又不说话,万一裴将军以为是他假传消息可怎么办?


    终于,男人开口了,冲狱卒道:“开门。”


    狱卒一听赶紧按吩咐去做。


    牢房门上的铁链打开,裴怀瑾走至门那里,而后进了牢房。


    狱卒巴不得此刻不去打扰,开了门后便出去守着。


    裴怀瑾身上大氅的尾部随着步子而轻轻晃动,男人走了进来。


    薄枝也调整了姿态,直起腰坐了起来。


    裴怀瑾脚步掠过地上碎掉的糕点,坐在了桌旁的凳上,看着薄枝,“叫我来是要做什么?”男人问道。


    薄枝冷眼看着他,她当然不会自以为是地去质问他为何要在皇帝面前告状,以此来自取其辱。


    她只是拧着眉问:“户籍的证据,是你伪造的。”


    薄枝的声调已经不是疑问了,而是近乎笃定。


    半片月光洒在男人的眉眼上,裴怀瑾挑眉,眉眼是清冷冷的白。


    “是。”单个的声调从他嗓中脱出,颇为随意。


    他竟然承认了!


    她还当真是小看了他,薄枝那一瞬间竟然气急反笑,她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屑于耍这样的招数,真是没想到。


    她的户籍走得的官府,没有一丝疏漏,凭何裴怀瑾说她伪造户籍,视为欺君,那证据,便是他伪造的。


    裴怀瑾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他既然伪造了她的户籍,那么断然不会再留她真实的户籍存世。


    薄枝猛地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手狠狠地拽上了他胸前的衣襟,双眼与他对视上,问:“那我的户籍呢?”


    男人忽视了薄枝突然的举动,任由她拽着衣领,自下而上看她的眉眼,眼中的薄枝正生动鲜活,“生机”勃勃地严肃着对他。


    他微仰着头,清晰似雕刻般的五官倏然笑了,他唇角轻轻一弯,连带着脖颈的喉结微动,而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烧了。”


    薄枝气得下意识一手扶上腰际,想从腰间抽出剑来割了他,不料却摸了个空。


    她这才意识到,上朝不可佩剑,她身上穿着的是朝服,她的剑还在府中。


    她捏着男人衣领的手被迫一松,天旋地转之间,局势便已变化,裴怀瑾长袖一扫,便将那食盒扫落在了地上,而薄枝,已经被他压在了桌上。


    “裴怀瑾......你......”薄枝身上一重,便被他按住了双手怼在了桌上。


    大氅遮盖住二人的身体,氅上乌黑的皮毛便扎在了她的脸上。


    两人挨得极近,却有铺天盖地的暖意遮在了她的身上。


    薄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她双手使劲,却被他死死的攥在了手里,动弹不得,她怒目而视。


    看着裴怀瑾瘦削而清润的脸,薄枝“唾”了他一口,男人下意识避开,侧脸却不可避免的有了一点湿意。


    男人冷白的面容瞬间便黑了下来,他扭着头,眉眼微侧,脖子上的骨头竖着凸显出来,衬得他黑色眼眸越加狠厉。


    “薄......枝!”


    他咬着牙,一字一字恨不得嚼烂了。


    偏偏被吼的人毫无自觉,看着裴怀瑾吃瘪,她畅快极了。


    薄枝干脆破罐子破摔,裴怀瑾烧她户籍,害她入狱,给她冠上一个欺君之罪。


    指不定哪天萧肃要想起她来,把她像杀之前为利琮求情的那个官员一样杀了她,她还不如裴怀瑾多找一些不痛快,好让他也恶心恶心。


    如此一想,她看着裴怀瑾生起怒气的样子,倒是一点都不畏惧,眼眸亦挑衅地瞪向他。


    旋即,她抬起腿便作势往上踢他,却被男人及时拦住,两只手掐着她手腕并成一只,另一手则压上她的腿。


    若是他阻拦不及时,那么她踢上的,便是男人的要紧之处。


    这能是一名常规女子做出来的事?显然,薄枝不是常规女子。


    她不懂男女之别,也不懂害臊,眼中只有可行和不可行,看准了便踢,从来都不顾及。


    裴怀瑾被气得心头儿都要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