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小修）


    满人“贱红尚白”,宫里赏下来的对联都是写在白绢上的，韶华虽欣赏不来但还是让白石带着小钱子、小陈子他们把康熙的御宝贴在清风院的大门上。


    昨儿请安云齐还道，“宫中赏下来的对联少,本福晋这儿也只分到两副，张佳庶福晋和李格格再各分一副就也没了，宋格格你也别多心，爷也亲手写了十几副春联，一会多让你挑几副回去。”


    这白绢对联韶华自是一副也不想分到,只既是给她了便只能硬着头皮贴了，康熙的墨宝可容不得她怠慢。


    胤禛写的对联却是有红有白了,后院里李氏、宋氏及两个侍妾都是汉人,汉人尚红,他便用红纸做底，蘸了金色墨汁写了七八副。


    昨儿个在紫茎院,韶华挑了两副红色的春联,对上云齐不解的目光，韶华面不改色的说道，“妾身从前在盛京家中时都是贴白纸对联,乍一见着红色顿觉挺新奇喜庆的。”这话自是假的，之前在闺中时她帮着额娘管家,早就移花接木把对联换成红色了，家里人一开始虽不习惯但渐渐的也就接受了。


    思及此她突而想到,今年她不在盛京过年,家中对联贴的是何颜色呢。


    她看四爷亲笔写的白绢对联还剩下不少，也没伸手拿,倒是李氏和宋氏各拿了两副白的,两人服侍四爷也有好几年了,每年年根看着这白色也看惯了。


    蓝月碧雪几个把红纸裁成各种大小，韶华提笔蘸着金色的墨在纸上挥舞，上联:福满门庭春气暖，下联:源清流远岁华新，横批:喜迎新春。①


    都是些喜庆的句子，同康熙和胤禛写的不同，韶华腹中是有许多后世春联通俗佳句的，之前在孤儿院时，对联都是院长领着孩子们自个写的，当时院长有一本《对联大全》，韶华无聊时还借来看过呢，她记性好，如今回忆下来还能记着不少呢。


    内室的门，倒座房的门，箱笼，桌椅，高几，上面贴的都是各种大小的红色春联及福字，看着清风院变得红通通一片了，韶华心里涌上些许自得的情绪，看着可真喜庆啊。且她的字写的也佳，看上去极为赏心悦目，四爷过来时还夸赞了呢。


    其实胤禛心里也是有些惋惜，韶华在书法一道上很有天赋，但她性子备懒并不愿意日日练


    字，胤禛拿她也是没有办法。


    腊月二十七，韶华歇了午觉醒来，见蓝月几个在剪窗花，便也拿了银剪子跃跃欲试，她伏在炕桌上对着烛台剪，如此也亮堂些，前儿下了场大雪，白日里都不用点灯了，映衬的屋里明亮的紧，只这会子已是化完了，地上灰扑扑的青石板复又显露出来，这才申时，屋子里便黑蒙蒙一片了。


    韶华动手剪了几个便知自个不甚擅长，后而就专门剪福字了，像是复杂的鞭炮、灯笼、锦鲤、福袋、花卉、喜鹊、麒麟形状的她都剪不来，倒是碧雪她们剪的挺有模有样的，其中黄晶剪的最是惟妙惟肖，碧雪拿了她剪的小白过来给韶华看，韶华捏在手上连连赞叹，“可真像，连尾巴上的白毛都给剪出来了。”


    黄晶被夸的脸上红通通的，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自从来了张佳庶福晋这儿，她觉得自个就像泡在蜜罐里一样了，主子从不打骂下人，平日里得了新奇的吃食、点心、各色瓜果也从不吝惜分享给他们，前儿院里送来一小筐冻梨，庶福晋也给她分了一个，晚间她在炕上抱着梨啃，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服侍庶福晋。


    除了黄晶剪的小白外，韶华最喜刘前剪的一对憨态可掬的小老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起来活灵活现的，好似下一刻便要从红纸上跃然而出。


    主仆几人一同剪了得有接近一个时辰的窗花，天色渐黑，烛光也有些暗了，韶华自个拿了剪子去剪烛芯，“也剪了不少了，都歇歇吧，天儿黑了没得把眼睛给瞅坏了。”


    又吩咐，“把窗花贴在窗纸上吧。”


    待贴完后，韶华看着身侧的窗户，红艳艳的窗花贴在白色的窗纸上，红白相映，衬得节日气氛都更浓了些。


    “晚间爷不来，白石你去膳房多要一些饭食，再搬了四方桌过来，咱们晚间一块在这儿吃。”天儿冷，韶华也不想挪地方用膳了，就在这内室里吧，不行一会儿用罢膳打开一条窗缝散散味就是。


    没两日便是除夕了，韶华自个一人用膳总觉得有些冷清，但若独独喊了蓝月碧雪等人陪着又有些怪，便不如都一起了。


    一张四方桌坐不满，便又添了一张黑漆桌子，底下侍候的人足足坐满了两桌子，韶华身子重便没下炕，她让蓝月单独挑些菜肴出来摆在炕桌上。


    韶华让他们不要管她


    自个吃自个的“我这里不用人服侍你们随意吃就是也当是咱们提前过个春节了。”


    又让人温了两壶梨花酒“好菜怎能没有好酒配着你们一人喝个两盅暖暖胃吧只记得别喝多了再影响各自的活计若不然下次可没这好事了。”


    底下的人谢过韶华都连忙应下来韶华看着在烛光的映照下一张张微红的脸她能让这些跟着她的人过上好日子呢心里顿时升起浓浓的满足之感。


    热热闹闹的一同用了顿晚膳韶华心情甚好她沐浴完刚要歇下便听到窗外传来“簌簌”的声音她透过贴满窗花的窗户纸朝外看便见外头白茫茫的一片“又落雪了呢。”


    这场雪一直下到腊月二十九才停


    韶华心里有些失落她复又坐回到炕上的软垫上手里拿着张红纸在折着玩儿玩了一会子觉得没意思又拿起炕桌上的针线棚子给小白缝衣裳屋子里炭盆中燃着红罗炭时不时发出“噼哩啪啦”的声响小白趴在炭盆边上取暖韶华不时的抬头看它一眼她突然又想到些什么唤了黄晶进来道“在炭盆里煨几个番薯吧天儿冷吃番薯正合宜呢。”


    黄晶领命去了院里没有番薯得去膳房拿府里主路上的积雪都被及时清扫干净了今年冬日里庶福晋又给他们每人多发了一双厚实的棉靴走起路来一点儿也不冷。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室内又恢复了平静不多时又听到门“吱呀”的响声韶华以为是黄晶回来了抬头一看却是刘前只见他手上端着一个黑漆托盘上头明晃晃的放着一个用雪堆成的小猫咪不待他走近韶华便扔下手里的绣棚子凑了过去。


    刘前把托盘放至炕桌上韶华惊呼出声“你用雪捏的小白。”


    小白听到它的名字躺在炭盆旁边耳朵动了动刘前点头“奴才随手堆的庶福晋看着玩吧只屋里暖和一会儿可能就会化了撑不久。”


    即便如此韶华还是高兴的不行她看了刘前一眼“你有心了。”她上手碰了碰“小白”的头也没敢多摸怕再受了寒气只光看着韶华就也挺知足的。


    她心里想着年根发赏赐时定得给刘前包一个大红包。


    腊月三十一早蓝月开了钱匣子发年节红封得了丰厚的赏钱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韶华看着他们如此自个也勾起唇角笑。


    胤禛和云齐今儿要去宫里赴宴自是不能与韶华李素她们一同过春节还是像之前似的在府里单独给她们置一桌席面。


    午宴和晚宴还是摆在听雨阁原本是想安排在前院附近的听雪轩的冬日在听雪轩吃着佳肴赏着雪也挺应景只林嬷嬷考虑韶华有着身子走路不便宜便还是就近安置在听雨阁了。


    今儿不用早起请安韶华由着自个睡到自然醒起身后梳洗打扮发髻梳成小两把头


    她身上穿着一件银红色的冬衣冬日里寒冷韶华足足套了好几层衣裳衬衣氅衣坎肩和披风。


    用罢早膳时辰已经是巳时过半了韶华坐在炕上做了一会子绣活看时辰不早了便扶着橙枝的手朝听雨阁走去。


    她身子重路上又滑是以韶华自是不敢走快她一步一步的踏实走着待走至听雨阁时宋格格、胡罗还有另外一个侍妾黄杏正围坐在小茶桌前嗑着瓜子闲聊。


    见韶华进来三人一同起身行礼韶华很快叫起“免礼。”


    她解了披风扶着肚子小心翼翼的坐下来又接过橙枝递过来的汤婆子。


    李素还没过来宋惠没再做锯嘴葫芦开口为韶华介绍黄杏“这是黄妹妹之前端午病了没过来中秋时你又在园子里今儿总算是见着面了。”


    韶华看了黄杏一眼她容貌生的一般皮肤有些黄穿着一身绿色缎彩绣花蝶纹夹氅衣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黄杏也是第一次见韶华她心里暗暗感慨张佳庶福晋生的明眸皓齿皮肤白皙细腻如瓷器一般怪不得打从一进府爷便万般宠爱着呢依她所看比李格格生的还美呢。


    韶华听罢就笑“来了府里大半年总算是把妹妹们见齐了端午时黄妹妹不在中秋时我不在今日除夕咱们几个也算是头一次聚齐了。”


    几人都附和着“是呢。”


    女人们坐在一块，只要不针锋相对还是很有些话聊的，聊布匹衣裳，聊胭脂水粉，聊香料首饰，四人这会子正聊到衣料子呢，前些日子托福晋和爷赌气的福，宋惠、胡罗和黄杏那儿四爷也过去了一两趟，赏赐了些布匹料子，“锻绣厚实些正适合冬日里穿，只若是配着外头的雪还是大红大紫的颜色好看，前儿爷着苏公公送了匹绿色锻绣过来，这不，今儿已是上了身的，只这色儿看着有些太素净了。黄杏伸着袖子给几人看。


    胡罗双手伸至身前理了理袖子，她穿着藕荷色锻绣莲花纹袷氅衣，“我倒是更喜欢素净的颜色，这藕荷色的料子淡雅怡人，上身也极好看。


    宋惠今儿穿着湖色缎绣菊花纹夹氅衣，她看韶华身上穿的是银红羽缎对襟褂子，外头罩着一件同色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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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绒坎肩，褂子和坎肩上都绣着藤萝花纹。这羽缎比之锻绣可是要珍贵多了，且因着是用生羊毛捻制的毛纱，穿上去极暖和，雨水雪水落上去也不宜浸湿。


    “张佳姐姐穿的羽缎倒是少见。


    这是爷之前给的，韶华其实并不喜欢穿，这羽缎是用生羊毛织成的，穿起来略感粗糙，今儿早间韶华见这银红色应景，是以才选了这件，只内里还有旁的衣裳，不贴身穿也不觉扎得慌。


    韶华刚想开口，便见李素进来了，她穿着玫红色锻绣杜鹃花琵琶襟袷马褂，领口、袖子、下摆和襟边都镶着黑色团寿字织金缎边儿，通身绣着杜鹃花纹。


    宋惠朝她身后望了一眼，见没有动静了微微有些失望，李素察觉到她的目光心下了然，她看着手边的茶水，让绿柳给她换成牛乳，而后才说道，“外头天寒地冻的，就没把大格格抱过来。


    宋惠听罢连忙说道，“是该如此，天儿太冷可不能抱出屋。


    李素一连喝了两盖碗的牛乳，韶华看她一眼，发觉她脸色有些憔悴，眼底露出青色，韶华微微有些疑惑，怎的李氏看着面容有些灰暗发黄，好似跟病了似的？但心情却是极好的样子，嘴角一直挂着笑。


    李素发觉韶华的视线，冲她露出一个笑，她之前心里还不平起来，自从张佳氏进府后其实是她的落差最大，爷从前最宠她，但现下却是最宠张佳氏，张佳氏命好跟去了畅春园，也占了先机怀上身子，爷回府后虽也常来碧梧轩，但算起来还是去清风院最多，她心


    中自是嫉妒的难受张佳氏怀着身子爷还常过去就这么宠她？张佳氏自个也是个不知礼的大着肚子还勾着爷去真真是让她憋屈不已。


    只如今这些愤愤不满她全都抛脑后去了也不在意了她低头看了一眼平坦的小腹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午宴时菜肴十分丰盛只天儿实在寒冷有些菜还是免不了会冷掉韶华只拣些热乎的饭菜吃她现下都是少吃多餐是以午宴也没让自己用太多。


    韶华注意到李素好似胃口有些不佳吃了些素菜汤羹便放下了筷子烧鱼涮羊肉等味道重的荤菜她是一概没碰。


    下午外头又飘起了雪花下着雪洒扫的下人也清扫不及只能等雪停了才能把路上的积雪清理干净李素便提议道“路上滑不好走干脆都别回去了一会儿还有戏班子过来唱皮影戏咱们先在这听雨阁里吃吃茶、打打牌？”


    几人都没有意见韶华伸手拿了些白瓷小碟里的瓜子嗑着吃不多时林嬷嬷又派人补了些瓜果点心干果茶水如此吃吃喝喝闲聊着倒也不错。


    茶桌旁放着一个四脚火炉和三足大火盆屋里一点也不觉得冷韶华手上还抱着汤婆子她把身子倚靠在椅背上听着耳边的说话声时不时的插上一句。


    她坐累了便起身在屋里踱步上几个来回或是去炕上歪一会儿。


    几人说了一会子话便又摸起了麻将因着她们有五个人李素就主动说自个有些疲累去炕上躺着去了剩下她们四个正好能凑一桌麻将。


    韶华打累了想换李素来替她只唤了两声没人应走至炕边一看却见她已是睡着了。


    宋惠看着韶华脸上的倦色便主动说不打了“你歇息会儿吧一会儿还有戏听呢免得到时没精神。”好容易能看一次戏若届时昏昏欲睡的可是亏了。


    今儿除夕林嬷嬷请示过四爷、福晋的意思后


    宋惠是个戏迷她


    问过韶华和李素，知两人都无点戏的意思后，便点了一出《牛郎织女》，这也是经典的老戏了，见戏已开场，韶华放下手中的瓜子聚精会神的开始听起来。


    ……


    听了几场戏，便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五人坐在扶手椅子上听着屋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脸上都挂着笑容，韶华觉得还是这时候的年味更浓，看着桌上摆着的各色菜肴和饺子饽饽，她率先拿起筷子笑着说，“都开吃吧。


    几人这会子也不讲什么规矩了，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说说笑笑，韶华夹了一筷子松鼠鳜鱼正要送入口中，就见一旁坐着的李素捂着嘴干呕出声。


    其余四人都收了笑看向李素，宋惠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可要请府医过来？


    韶华心里倒是有个猜测，她嘴上也关心了李素两句，“今儿个除夕也有府医值守，着人去请一趟？


    李素却是摆摆手，“不用请，我这两日受了风胃里有些不舒坦，不碍事的。


    李素十有八/九是有孕了吧，她自个应是早知道了，只现下还不想爆出来，韶华猜测她估摸着是想等月份大一些再往外说。


    几人对视一眼，她们都不是笨人，也是隐隐猜到了些什么，这会子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①、②: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