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4章

作品:《师父她始乱终弃

    申时,青翠的山脉一望无际,蝉鸣阵阵。


    夕阳在山,燥热了一天的山林终于渐渐显露出些凉爽来。


    枝繁叶茂的榕树下,流淌着一条小溪。


    溪水泠泠作响,光是听着声音便觉着有几分凉意淌过心头。


    而溪水旁边,正蹲着一个布衣少年,正把手里的帕子伸进溪水浸湿。


    池侑把湿透的帕子绞干,又展开覆盖在自己脸上,情不自禁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经凉水浸泡过的帕子带走了脸上的热气,给他热了一整天的脸带来丝丝凉意。


    大概过了顷刻,脸上的帕子逐渐也变得温热后,他这才一把扯下帕子,重新泡进溪水里洗一遍,再沾着水把自己的脸、脖子还有手臂统统都擦拭一遍。


    做完这一切,池侑才觉得终于好受多了。


    他站起身,抬头看了看日头,又转身回到那棵大榕树下等着。


    地上都是落叶,还有各种不知名的蚂蚁虫子在其中穿梭觅食。


    坐得久了,难免会有一些虫子爬到他身上来,窸窸窣窣地从皮肤表面爬过,带来一阵痒意。


    然而池侑丝毫不在意,像感受不到一般,无聊地从身侧抓起几颗石子,一颗接一颗地扔出去。


    石子在山间滚落,发出一连串的声音。


    有好奇的虫子张开啮牙,一口咬向身下的“大地”,试探这是否是可吃的食物。


    池侑轻嘶一声,歪头看向自己的小臂,习惯了的捏起上面的蚂蚁一丢。


    是的,经过这些天的日子,他早已习惯。


    以前的池侑绝对想不到,他有一天会如此不拘小节,任由各种飞虫走蚁肆意冒犯。


    虽然是被迫的。


    “唉。”


    池侑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而不是因为自己如今的落魄,而是忧愁姜欲燃怎么还没回来。


    今日午时,他们赶路到此歇息,姜欲燃忽然留下一句“在此等候,勿要走动”就离开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日头渐渐西落,月亮已然从另一边爬了上来。


    姜欲燃并未说明何时会回来,可能到了明天也说不定。


    他这些天虽亲自破了许多以前自己绝对不碰的规矩,再也称不上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可让他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过夜,他目前还是做不到的。


    想到这儿,池侑又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站起身来,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赶紧下山找个旅店继续等。


    可是这儿一眼望过去全是山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昨晚睡的还是一个荒废的破庙,他还真不敢确定自己能在天黑前找着旅店。


    要是没找到,姜欲燃回来发现他不见了,那就完了。


    这个“完了”完全是针对他自己。


    他敢百分百确定,姜欲燃回来发现他不见了,绝对不会去找自己,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了。


    要是他一不小心在这儿深山老林里迷了路,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他。


    想到这儿,池侑又坐了下来。


    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吧。


    但就这么干坐着又不放心,想了想,池侑从身后的行李里拿出一把刀抱在胸前,心里才有了点踏实。


    日头往下坠落得越来越快,他心里也跟着越来越没底。


    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池侑忍不住在心里哀嚎。


    听说山里的大虫都是白天睡觉,晚上趁着凉快了才出来觅食。


    他这么细皮嫩肉的,大虫见了他不得走不动道?


    不仅如此,他自己也饿了。


    肚子时不时就发出一阵抗议声,前几日在路途经过的小镇上买的干粮这几日早就啃光了,在亲眼看见姜欲燃用随手摘下的野果毒死破庙里的老鼠后,他再也不敢随随便便去摘山里的野果充饥了。


    四周逐渐变得昏暗模糊起来,池侑刚用火折子生了一堆火,林间便传来轻微的落叶踩踏声。


    他顿时警觉地转身回头,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不远处漆黑的杉树林中慢条斯理地走出来一个黑衣女子。


    正是姜欲燃。


    池侑的心狠狠地落了下来,他松了口气,庆幸道:


    “师父,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


    姜欲燃瞥了他一眼,走过来道:


    “你怕什么?”


    池侑一边从行李里扒拉出水壶和一只杯子,一边道:


    “师父你走了那么久还不回来,我怕今夜要一个在这里度过,听说晚上大虫多,要是我被大虫吃了可怎么办?”


    说着把手里的水递给她:“师父,这大半天你都去哪儿了啊?”


    姜欲燃并未回应,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又把杯子放回他手里。


    池侑会意,立马又给她倒了慢慢一大杯水。


    第二杯下肚,池侑观察着她的神色,正打算给她倒第三杯时,姜欲燃却不耐烦地一把扯过他手里的水壶,对准壶口就大口大口豪饮起来。


    池侑:“……”


    待她把水壶扔给他时,他又笑起来道:“师父可喝够了?要徒儿再去给您接一壶水来吗?”


    姜欲燃却纵身一跃,跳上了头顶高大的榕树,寻了一处平整的地方躺了下来。


    懒洋洋道:“睡了,安静点。”


    池侑:“……?”


    姜欲燃说完这句话就没再发出声音了,池侑意识到她好像真是这么打算的,一时满头疑惑不解。


    “师父,你…咱们今晚就睡这儿吗?”


    姜欲燃没有说话。


    “不是…这,咱们不应该赶紧赶路去找个旅店吗?实在不行,找个昨晚那样的破庙也行啊。”


    “方圆十里人烟寸无,你想怎么找?”


    “可…可是,咱们不能在树上凑合一夜吧?这也太……太惨了。”


    说道后面,他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嘀咕一般。


    姜欲燃眼皮也不抬:“你去寻个洞穴,把主人赶出来自己住进去不就不凑合了吗?”


    群山连绵,深山老林,洞穴里住着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他要是真敢这么做,早就自己一个人去寻旅店了。


    无奈,池侑最后只能收拾收拾东西,把衣服铺在地上,将就着睡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寂静的夜晚,除了各种鸟兽虫鸣的叫声,又响起了另一种声音。


    一而再,再而三。


    最终,池侑涨红着脸爬起来,仰头问道:


    “师父……你,你饿吗?”


    头顶十分安静,若不是有一截黑色衣角垂下来,池侑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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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疑上面空无一人了。


    顷刻过去,他轻轻叹了口气,认命般捂着肚子重新躺下。


    睡吧,等明天起来,走出这片山林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池侑开始自我催眠。


    忽然,一阵轻响,有什么东西突然砸到了他的臂弯上。


    池侑身子一抖,以为是什么虫蛇,惊慌睁开眼去看,却见是一串灰不溜秋的枯树枝。


    他疑惑拿起树枝凑近细看,却发现与寻常树枝相比有些不一样,枝干繁密曲曲绕绕,又有些肿胀不平,像是得了什么怪病的树枝。


    池侑翻来覆去地瞧了好久,还是没研究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他仰头看了看上面,没忍不住,问道:


    “师父,你给我这个树枝干什么?”


    过了许久,池侑都要以为姜欲燃已经睡着了,她才出声道:


    “吃。”


    “啊?”


    池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树枝,吃?树枝也能吃?


    他虽然饥饿,但也没到吃树枝饱腹的地步,不就是忍一夜吗?大不了去喝点凉水。


    “这……谢谢师父,我不爱吃树枝,还是算了吧。”


    说着就要把它放到一边。


    树上躺着的姜欲燃闻言抿了抿嘴,无语道:“不是树枝,这叫拐枣。”


    “拐枣?这是枣?”


    池侑听了这话,刚放了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奇异地再次打量手里的东西。


    真没看出来是枣,不过“拐”倒形容得挺贴切,七拐八拐的,好丑。


    池侑面露嫌弃,有些下不去口。


    池少爷从前吃的饭菜都是家里专门请经验丰富,厨艺远近闻名的厨子做的,吃的点心是经过一道道繁复程序费尽心思做出来的,吃的水果也是各种新鲜好看,香甜可口的名贵水果,虽这些时日嚼干粮,贮备食物时他都特意花了大价钱,让厨子把干粮做得可口好吃,尽管如此,一路上他还是没少在心里腹诽难吃。


    池侑还真没吃过这么丑的东西。


    莫说他家奴仆了,他家狗都不吃这玩意儿。


    犹豫再三,他还是静悄悄地放下了拐枣,和衣躺了下来。


    夜色渐浓,虫鸣声也渐渐弱下去,只有不远处燃烧的火堆时不时发出炸迸的声音,更显得静谧无比。


    榕树下,侧躺在一层衣物上的少年,忽然动了动,一只手慢慢伸出去,够着了放在不远处的“树枝”。


    池侑把“树枝”举到自己面前,纠结再三,还是掏出帕子擦了擦,掰了一小节“枝干”,迟疑地放进了嘴里。


    咬开略显粗糙的“树皮”,甘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清香慢慢盈满口腔。


    不可思议渐渐在他眼底聚集。


    池侑举起手里的“树枝”,再次打量。


    这拐枣,怪甜的。


    ……还挺好吃。


    底下刻意被压制的声音窸窸窣窣持续了好一会儿,姜欲燃闭着眼,一只手枕在头底下,另一只手平放在腹前,忍不住轻嗤一声。


    吃完了拐枣,池侑明显觉得肚子里有货了,他心满意足地重新闭上眼睛,渐渐也不再觉得露天席地而睡这件事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样的心情伴随着他入睡,直到后半夜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才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