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有什么不能拒绝的理由？以死相逼？”


    陈序好笑地问道。


    “那你就别管了......你家到了！”


    林星漪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这倒是也挺正常的。


    毕竟，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她确实也没必要把自己的隐私拿出来解释。


    陈序没有追问，此时，记忆中的那个家已经在眼前，看着地面上哪怕是暴雨也冲刷不掉的黑色煤灰、破旧木门上悬挂着的只防君子的生锈的锁，陈序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走上前两步，推开大门。


    “吱呀”一声，有人从门里抬起头来。


    “妈，我回来了。”


    陈序平静开口，胸口却已经有些翻涌。


    事实上，前世的他对自己父母的感情相当复杂。


    爱？感恩？


    废话，这是一个正常人必然不可或缺的情感。


    他从来没有怨恨过自己的父母，哪怕自己放弃程序员工作的决定，确实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了他们的影响。


    原因很简单，他知道这不怪父母。


    曾经他听过一种说法，说的是“如果你的父辈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就，那你可以多听听他们的建议；如果他自己已经庸碌一生，那他的建议很可能是错的。因为如果他做对了，你的生活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陈序对这个说法并不认同，尤其是在进入体制内之后。


    了解这个社会越深，他越是知道，“错与对”有时候并不是决定一个人的“成与败”的唯一要素。


    生活就像是一个体系庞大的生存游戏，已经把绝大部分精力投入到“获取饱食度”的工作里去、以至于精力值低到只能勉强维持生存的人，哪里还会有多余的精力值用在冒险和探索上啊？


    在这样的境况下，能把自己健康地养大，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成绩。


    更不用说，他跟父母的感情其实很好，相处也很融洽。


    ----但另一方面，他对原生家庭的桎梏同样无奈。


    尤其是在涉及重大决策，父母“苦口婆心”地提出并不一定对的意见，还反反复复地要求他接受时，就更无奈了。


    这也是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本能。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这种无奈了。


    靠，其实说到底，还不是怪自己？


    菜就多练，软了就硬起来，都重生了，难道还走老路？


    不一定是父母改变自己，在能力足够强的时候，自己也是可以改变他们的思维的。


    不想让泥潭陷住，那就往脚下撒几包水泥，让它变成坚实的地面。


    想到这里，陈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而在看到他之后，对面的母亲谢红也惊喜地笑了起来。


    “哎哟，幺儿，你爪子回来了嘛？又不晓得提前说一声！”


    陈序的母亲是四川人，虽然嫁到广西很多年，但依然是一口四川口音。


    “我今天临时有点事儿----爸呢？”


    “娃他爹，出来！幺儿回来了，我去买点菜！”


    谢红起身走向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陈序身边的林星漪。


    “阿姨好！”


    林星漪笑容灿烂地叫道。


    谢红愣了一愣。


    “这个是......”


    “我同学，叫林星漪，回家正好遇上，晚上她爸妈不在家，说来家里吃个饭。”


    “没得问题！你们进去坐，我去买菜哈！”


    谢红表现得相当热情，当然不是见了儿媳妇的那种热情，只是她朴素的观念认为，自己儿子在学校里多交些朋友到底是好的。


    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


    陈序没有拦着她，只是简单说道：


    “随便买点就好了，简单吃点。”


    “放心，放心，我还不知道塞？”


    一边说着，谢红一边转身离去，而恰好，陈序的父亲陈武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回来了？这是林同学？来，外面热，你们先进来坐，我去给你们买冰可乐。”


    陈武笑容满面，他已经听到了谢红跟陈序的对话，实际上并不善言辞的他略有些生硬地招呼了两声便想往外走，陈序赶紧拦住他，开口说道：


    “爸，你别急着走，我有事跟你商量。”


    “有事？吃完饭再说吧。”


    陈武拍了拍手上的煤灰，转而又对林星漪说道：


    “姑娘，你小心点你校服，我们这煤灰多，容易脏哈。”


    “好嘞叔叔。”


    林星漪立刻点头，眼神却看向了陈序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的校服，又看向了里屋。


    都很干净。


    “不用买可乐了叔叔，都不渴，进去吹吹风扇就好！”


    她的话说完，陈序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你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啊！


    不过她作为客人说话了，陈武也不再坚持，而是领着两人进了屋，贴好隔尘的塑料门帘，又打开了风扇，这才搬出凳子坐下。


    陈序晚自习前的时间有限，所以他也不藏着掖着，而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爸，我要参加高中生奥林匹克竞赛，成绩好的话，可以直接保送大学。”


    “最好的大学。”


    “好事啊！”


    陈武立刻回答：


    “要多少钱？爸给你！”


    “钱不是问题，就几十块。”


    陈序摇摇头，继续说道：


    “但是，我得多花时间。”


    “继续住校的话，10点钟就熄灯了，我时间不够。”


    “你得帮我去学校办个外宿，最好尽快。”


    “初赛10月份开始，现在已经8月底了，我要抓紧时间准备。”


    “外宿？”


    陈武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回来住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跟你妈早上四点就要起来送煤了，乒里乓啷的吵得很，你怎么休息？”


    “我也四点起。”


    “回来我就睡，你们起了我也起，没问题的。”


    “那也行......”


    陈武思索了片刻，最终点头。


    “你还是要注意休息，上次开家长会你们班主任都跟我说了，让我在家看着你点，多休息，劳逸结合。”


    “一天要睡够7个小时，要不然身体吃不消。”


    “放心吧，绝对够。”


    陈序自信地说道。


    实际上，别说7个小时，一天5个小时他都吃得消。


    30岁的时候他还能在这种强度下连续工作三个月，以17岁的身体来说，撑一个月完全不是问题。


    当然更重要的是，跟他们同时起床本来就在自己计划之内。


    不等他们出门，自己怎么去网吧啊？


    “那就按你说的来。”


    陈武重重点头，紧接着问道：


    “是什么科目的竞赛？我听说有数学竞赛？”


    “不是。”


    陈序摇摇头，回答道：


    “计算机。”


    “计算机？”


    “就是电脑，编程竞赛！”


    林星漪在一旁插话，陈序咬牙切齿。


    我去，用你插嘴吗？


    而果然，在听到“电脑”两个字后，陈武的表情直接变了。


    “电脑？？”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