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落日广场

作品:《[咒回]世界绝赞毁灭中

    不知道谁说过,星星都是笑着的铃铛。长夜漫漫,自从祂们走了,天就一直是黑色的。当人们坠入只剩下虚无的永夜,他们自己擦亮了火。火光后,星星出现了,每一颗都是笑着的铃铛。


    于是天幕都被它们尖锐的角扎破,银河从缝隙中漏下来,萤火汇聚成长河。光又回到世界间。


    星星还在笑。当江原由乃坐在她靠窗的座位上,看着新认识的老师在黑板上画出示意用的简笔画时,她和几个同学一起傻乐好一会。有人拍拍她的肩膀,递出一张皱巴巴的、作业本带着条纹的碎片。她偷偷接过来,展开在桌面上。是一副小人画,笔触生涩,边缘晕开。


    她拿出铅笔,又往上加了不少东西,再传回去。老师还站在前面,一切都是隐秘而刺激的。强行按耐声色的表演中,她瞟一眼身后同学带着兴奋的脸。


    本来文静的男孩嘴角紧绷,强装镇定。他唰的一下接过纸条,目不斜视,手上却也拿起了笔。


    清水晴斗,她转学后最先认识的同学之一。家住从校门口向西走两条街的社区,爱好是都市传说和鬼故事。当她绘声绘色的向他描述巷子口吊在窗台上、只有一个人头形状的咒灵时,他很严肃的纠正她:幽灵不应该是这样的,它们的身体会更加透明,喊的台词也会更完整、更有逻辑一点,而不是只会重复“洗发水特价”。


    好有趣的人。江原由乃出于不服输的心理,从木下爷爷家给他包裹了一只会发出“墨水、墨水”惨叫的钢笔咒具,让他拿回家做笔仙游戏。很不幸,晴斗属于最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即使用上了这样的咒具,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也不尽然吧——次日早上,他居然纠正由乃:闹鬼的钢笔一般不会发出声响,而是会留下血字。发出声响的恐怖故事已经不流行了。他怀抱着关怀、很担忧的教一个咒术师如何编咒灵鬼故事,那种忧心忡忡像是担心他的傻同学会因为讲不好百物语被人笑话。


    “讲鬼故事也是有技巧的。”他有些刻意的板着脸,“江原同学也喜欢怪谈,我很开心。但是——想要讲出一个出色的鬼故事,就要多看多学……”


    这么说着,他递给江原由乃一本灵异杂志。江原由乃恶狠狠的笑了,递回去一个散发着黑气的骨质咒具。次日,幼稚的交换继续,友谊就这样生根发芽了。


    存在于咒术师和普通人之间的幼苗。


    ——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呢。


    伏黑惠拎着满当当的塑料袋,走在小巷里。或许所有生长在普通人世界的小咒术师都有过一个幼稚的理想,总觉得他们可以一路顺利的长大,咒术师天赋是柔和的像唱歌不跑调一样的东西。不管会不会跑调,只要不唱歌,他们就可以一直是能分享一切日常生活的好朋友。


    他用自己的经历证实,这只不过是幻觉而已。


    今日有课,他本来应该坐在教室里和满屋同学一起为志愿发愁。升学在即,所有人都试图从没有填满的白色表格纸上找到自己的命运。伏黑惠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上,还是一只手无聊的支着脸,黑色微炸的头发在窗外吹进的风里一鼓一鼓。


    他望着校园围墙后的城市出神,睫毛很长,白皙秀气的脸上总是带着不自觉的忧郁。如果不是他一次性打趴下附近所有不良的暴行,或许大家都会把他当做被保护的那一方。


    但他却是保卫者。这不是他在祓除咒灵后为自己编的封号,或是被庇护的那些学生们传播的代名词。肃清这一带的风气,减少空气中的污秽,清理出现在阴湿角落里的咒灵。这一切都出自伏黑惠最初始的那一点点渴望:他要保护自己唯一的姐姐,最重要的亲人。咒术师已经是他出生时就写下的志愿,他早在作为胚胎时就被“十种影法术”预录取。要做的事情已经很明确了。他是天生的守卫,而他只有一个必须要保护的人、最为重要的人:那就是会坚强的撑起整个家的津美纪。


    津美纪不是完美的姐姐。虽然看着一片温柔平和,津美纪总有控制不住情绪的夜晚,或者因为他的胡闹大发雷霆的瞬间。或许是所有小咒术师共有的本能,他在小学时也喜欢夜巡。那时五条老师才强势的介入两个孩子的生活,他终于能熟练召唤出两只玉犬。


    带着“超级英雄”的兴奋感,他会在夜晚溜到街上,祓除能撞见的咒灵。当然这样做会出事,总有一天,他遇上要缠斗的劲敌,伤痕累累的回家。他在那晚第一次见津美纪暴怒。她先是哭,再是生气,最后又被他的言语气哭了。津美纪温柔稳重的脸被他身上深的可以见骨的伤痕划破,她的手上沾满伏黑惠的血,指尖颤抖到拿不起绷带,每一声呜咽听着都像是尖叫。


    她在深夜给五条老师打电话。很巧,老师刚好在海外出任务。没有人接通,没有人可以联系。伏黑惠记得那个雨夜,闪电划亮跪坐在座机前的姐姐的脸。她目光空洞,好像发着呆。但一声雷霆后,她以前所未有的坚定强硬起来。


    津美纪抓住惠的手。两个孩子守着空荡荡的家,他过早的接过□□,她过早的接过燃着光与热的炉灶。伏黑惠喜欢这一份被指引与束缚的确定感,每当他在全世界的误解中怀疑自己,他总知道有亲人怀抱对“伏黑惠”的爱在等他回家。不管他是“怪物”还是“伏黑哥”,他都有确定的身份:“她的骑士”。这就够了。


    掩藏他咒术师的身份去考学,在志愿表上填某一个偏差值高的中学的名字,上一个好大学;做咒术师,过上五条老师一样忙碌的生活,用上他“十种影法术”的天赋。伏黑惠曾以为自己有选择。


    那天放学后,他看见津美纪无知无觉的倒在客厅里,胸前似乎没有起伏。


    因为他的天真和软弱,灶火熄灭了。


    五条老师来的很快。那个男人在不停的打电话,伏黑惠捂着脸坐在沙发上,听着他的每一句话。多可笑啊,他温柔善良、愿意原谅所有人的姐姐居然有这么多“仇家”,怀疑列表竟长到五条老师都无法确定谁出手害了他。津美纪只是同样被父母抛弃的,与他相依为命的养姐啊。但就因为她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十种影法术”的姐姐,居然有那么多组织和势力有理由诅咒她。


    对不起。伏黑惠将脸埋入掌心,脑海中全是津美纪几个小时前充满活力的样子。她细致耐心的带着伏黑惠分析附近的高中名录,规划着两个人的未来。他们或许可以上同一所大学,然后搬家去东京,毕业后留下来工作。她用普通人能看到最远的地方为自己和弟弟做出规划,脑海中都是一个没有怪物、没有生死搏杀的和平世界。她要用自己瘦弱的手拽着弟弟离开咒术界,这个只有延续千年的血战的地方。


    对不起。你的弟弟,是一个失职的保卫者。


    但是我们还有机会。我可以重修,我将重新面对我避而不谈的义务和责任。五条老师想错了,即使是在他的东京,咒术师也不能抛开一切过平和的生活。我有必须做的事情,必须保护的人。请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津美纪。


    伏黑惠拎着装满食材和蔬菜的塑料袋站在熟悉的小巷里。五条老师找到他后曾经劝他搬来和这里的夫妇一起住。嘉美子夫人是一位强大的咒术师——不止是实力,岁月冲洗后,她坚持的所有理念都像闪闪发光的道标。即使最后他拒绝了两人的邀请,他还是时不时来探望着对夫妇。即使现在这里只剩下了木下隆先生,他也习惯在有些迷茫时帮老人做些清理房子的小活。


    一只三花猫擦着他的裤脚溜过去。伏黑惠带着无奈喊了声它的名字,猫没有理他,很傲娇的翘着尾巴走远了。只剩下几根猫毛挂在男生黑色的校裤上。或许它也闻到塑料袋里生虾的味道了,伏黑惠有些没头没脑的想。不知道木下先生的身体如何,还能不能吃海鲜……算了,他是医生,对忌口总比一个初中生清楚吧。


    他摇摇头,晃走脑中杂乱的思绪。将近下午,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小巷中染上阳光,水泥地都被照射出烫烫的混凝土味道。他随手唤出玉犬接过满当当的塑料袋,上前几步,按响门铃。


    脚步声很快响起,人来的比他预料中快一点。伏黑惠整理自己脸上的笑容,准备好给老先生打招呼。然而门被推开时,两人都愣住了。


    他带着错乱看向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真希姐?”


    少女看着也十分震惊。她轻抚额头,拉开院门:“惠。你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你不是初三了?不上课,大老远跑这里是要干什么?”


    伏黑惠垂下眼,保持着他的沉默。真希叹气,接过他手里领着的塑料袋子:“好了,赶紧进来吧。喂,我说你啊。晚上总是跑到东京的训练场上体术课就算了,我也乐意抽空当你的陪练……不过逃课就有点那啥了喔。自己注意安排吧。”


    少年没有顶嘴,只是上前几步,掩上了身后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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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无比熟稔的走向后院:“木下先生是不是还在后院晒太阳?我去和他打个招呼。这些本来是准备做晚饭的,可能不太够,我稍后再买点……”


    “你到底把我想象成了什么人啊。”真希一拍他的肩膀:“他的确在院子里。我们也带了东西来的啊。哦对了,我是和同学一起来的。你们好像还一起出过任务呢,莲见月影,你有印象吗?”


    伏黑惠在脑中捕捉到了一个死寂中带着漠然的形象。他下意识皱起眉,回应:“记得。我……我去看看。”


    院子里,莲见月影正默默揪着园圃中的杂草,枯败的枝叶也被整理出来堆在脚边。她身旁还放着亮红的塑料水壶,绿叶将她包围,她和郁郁葱葱的生命一同舒展在太阳底下。木下隆已经在藤椅上睡着了,院子里静到只剩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她突然抬起头,看向闯入画面的伏黑惠。


    莲见月影侧过头,无数杂乱的信息在她脑海中翻过:“啊。你是……真希的那谁。惠,伏黑惠?”


    “莲见学姐,又见面了。”他轻声打招呼:“你们怎么过来了?”


    “来看江原学姐的妹妹。”少女放下手中的活,悄悄走过去:“你还不知道吧。一个很短的故事……我在和你出任务后去海外啦,遇到了一位很棒的前辈。她好像做了很多事,最后把妹妹留给我了。我们最近邀请由乃搬来东京了,还在想之后应该怎么办呢。不提这些事啦,伏黑,你经常来这里吗?”


    两人一起走向厨房,伏黑惠带着路。真希似乎已经开始转移塑料袋里的食材,远远能听到动静。


    “嗯。小时候五条老师带我来过木下家,之后时不时就会过来。”他路过照片墙,带着怀念看向几张照片:“当时会更热闹一些,有……一个家的样子。”


    “啊。”莲见月影发出气音:“对不起,伏黑家里是不是……”


    “嗯,只有我和姐姐。但是津美纪前不久……”他沉默的略过这段故事,“住院了。”


    说到“住院”的时候,伏黑惠的目光长久的停在照片中的婴儿和美嘉子女士身上。他若无其事的继续:“那时候美嘉子女士的身体还不错。我本来不愿意麻烦她,也不想带着津美纪离开她妈妈留下的房子。但是美嘉子女士说,我可以经常来看望他们。每次我来的时候,他们都会给我讲很多以前的故事。也是因为这些故事,我能知道我并不孤独。”


    厨房近在眼前。他吐字清晰,像是在叹气:“有很多小孩都因为能看到被虐待、抛弃了,还有一些则因为咒灵失去了父母。我和津美纪的双亲只是将我们放弃了而已。幸而还有五条老师愿意资助我们,也有美嘉子女士这样的人愿意为我们留一盏灯。说到底咒术师就是这样的。到了能入学咒高的年龄,还能父母双全的咒术师太少了。”


    说完这句话,他沉默着走进厨房,熟练的将买来的蔬菜放在不同的架子上,肉放进冰箱。真希后退一步,和莲见月影一同看着他忙碌。两人交换眼神,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


    最后莲见月影打破有些尴尬的局面:“由乃一会儿就放学啦。我和真希想去接她,惠要一起去吗?”


    男生轻轻摇头。他回看两位学姐,眼中有一种安静而早熟的东西。“晚上的饭……”


    莲见月影快速接过:“我和真希也会帮忙的。难得在校外遇见,我们就一起吃吧!木下先生也会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的。还差什么,来列单子吧。我们会带回来的!”


    厨房的窗户外面,藤蔓安静的爬上玻璃面,用自己的节律努力生长着。它发出听不见的呼吸声,每一次肉眼捕捉不到的颤动都发送出弥散在世界间的铃声。


    铃铛系在木下隆轻浅的梦上。梦中,他会稍微想起过去。曾经有一段充满希望的,金黄色的日子,回忆透过千层飞舞的樱花花瓣,落入无风的水潭里。如果世界与世界的缝隙被打破,如果咒术师突然对一个普通人心生爱意。如果有不知谁的庇护和保佑让这段情感长久又长久的延续,平平稳稳,岁岁年年。


    梦中还是五条美嘉子的那人笑着握住他的手。他还年轻而有活力,两人站在一起就能生出无限的勇气。如果爱有形状,那一定是一团火,熊熊燃烧,他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全世界给这颗跃动的焰心作为燃料。只要它还抓着他的眼睛,他的思想,他的心脏,木下隆就无所畏惧。


    但火终究会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