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不小，物资也充足——或者说只要积分足够物资就不可能不充足。几人白天顺水漂流，夜晚便抛锚靠岸，叫秋方放出安全屋休息。自从与方白薇告别，张清婉和乔维平时也不住安全屋里了，白天就待在船上，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半个月。


    可能是因为营养比以前好多了，张清婉很快就显怀了不少。时不时地还能看见胎动，每次看见，花书雪和秋方都很激动。


    傍晚，该休息了，几人便抛锚靠岸。


    纪扶光没下船，自己蹲在船头支了个架子，开始钓鱼。


    这些天纪扶光可能是闲出毛病来了，也可能是相处久了慢慢显露本性了，越发的自闭。成天蹲在船头除了吹风就是钓鱼，那嘴跟让人缝死了一样，一个字也冒不出来。


    花书雪总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当时的纪扶光会哭，会撒娇，会跟人客套，话也不怎么少，根本不是现在这个自闭的鬼样子——当然，如今看来全是装的。


    去杨城前的那段旅行加上现在，秋方也发现了，她纪神根本不是脾气不错，是压根没有脾气。除去有事和有什么东西需要思考解释的时候，丫连句话都没有。


    总之，这个人大杀四方、分析局势以及闲着的时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她们去杨城之前的旅行的时候还好，不太能看出来；现在这趟，可能是因为有了张清婉这个孕妇，花书雪关照纪扶光的时间不自觉少了许多，纪扶光的自闭才更明显了起来。


    她们一群人有说有笑地下了船，连乔维都会时不时说两句，就纪扶光自己往船头一蹲，看着实在是凄凉。


    秋方想起那天晚上，纪扶光全身湿透地回来，身上有种浓郁的丧家之犬的感觉；跟现在属实没什么两样。


    要不是花书雪每次做好饭都是第一个想到纪扶光，会把她从船上拖下来，秋方真担心她会不会就自己蹲那钓上一整天的鱼或者吹上一整天的风。


    如今时节已经入秋，白天还好，到傍晚就已经有些凉了。


    今天张清婉跟秋方做饭，花书雪从屋里取了件大衣就再次上了船，直接把纪扶光整个一裹薅了起来，“你又蹲一天啦——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个这么自闭的人。”


    纪扶光被薅习惯了，整个人动也不动——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发现光论力量花书雪居然比她大。她望着太阳西沉的方向，终于说了今天第一句话，“今天就放开我吧，那边有人。”


    花书雪，“哪里？”


    纪扶光示意西边，“有几十个的样子，在西边，距离咱们直线距离七公里半。”


    秋方上船，想看看纪扶光今天有没有收获，毕竟事关她们今天有没有新鲜的鱼吃，听见这句话顿时愣了，“这你都看得见吗？”


    纪扶光挣脱了几下，没挣开，遂认命，整个人软倒，靠着花书雪，“我这些天在扩大空间异能的感知范围——真要说的话，它的侦察效果比风系好。就是计算量比较大，我没精力干别的。”


    花书雪眨了眨眼，“哦……”


    秋方照旧愣怔，“昂……”


    “真当我没听你们说话？说谁自闭呢？”说到这里，纪扶光再次挣扎起来，“书雪……放开我。”


    “那咱们过去看看呗？”花书雪绑紧大衣的衣带，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照旧把人拦腰抱了下去，“有事你不说，自己蹲在那又不说话，谁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还反问上了……别乱动了，不放。”


    秋方有时候真想知道人究竟有没有灵魂——要是杨城，不，现在该叫白薇城了，那些亡魂见到这副场景，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几人下船，饭也差不多好了，张清婉见她们空手便知道今天没有鱼，招呼道：“小雪、小方，带上小光逐风过来吃饭啦——”


    “哎——”花书雪答应一声，“来啦——”


    ……


    当晚。几人并没有休息，而是考虑起纪扶光说的那个位置。


    “直线距离7.36公里，”这次纪扶光给出了更加准确的数据，“西北方向，47人。活死人很多，只是现在入夜，所以活死人都睡了。”


    “怎么做到的？”秋方叹服，这是什么人体探测仪，“也太精准了。”


    “三点定位测距，定位后张开坐标系立体探测。”纪扶光道：“毕竟是异能。”


    秋方大致能听懂一点——不多，她都忘光了，现如今听到只觉得牛的一批。


    “你说活死人多……具体多少呢？”花书雪有些担忧地问道：“那里现在具体是怎么个情况？”


    纪扶光再次闭眼，将注意力放在七公里外的那处“基地”上，“活死人具体……数不清，目测几千。他们住得很简陋，建筑最高只有二层，用铁丝网和水泥围着，武器、食物都不充足.”


    这就太不可思议了。


    如今虽是末世，但毕竟有积分系统存在，只要有活死人就能有积分，只要有积分便可保证衣食无忧。怎么也不该是现在她所见的样子，也太凄惨了。


    纪扶光的传呼系统是二级，已经有传播图像的功能，因此她将自己探测得到的画面传递给了另外两人。


    那处明显是个村落，平房居多，仅有的一栋二层小楼里密密麻麻地挤着人。


    有老人，有小孩，青壮年所占比例不大，且多半负伤。人们互相包扎伤口，打开手机用有限地积分兑换食物和药品——根本不够用，也不够吃。药品先给伤员，食物先给孩子，大人们只得小心翼翼地分剩下的，伤员都只有很少量的食物可吃。


    即使这样，孩子也吃不饱，趴在大人的怀里呜呜直哭；行动不便的老人没完没了地叹气，伤员每天既没有足够的食物，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息，入了夜便疼得哀叫。只是天一亮，活死人醒来，即便伤势未好，想必他们也要再站起来战斗，就像没有尽头。


    活死人被浓郁的人味和血味吸引，聚集在小楼周边，如今入了夜睡着了，便厚厚地叠起来，甚至需要清理才能露出一楼的门口。


    它们现在是睡着了，便只是安静地叠在那里，可以想见它们要是醒了，再一齐向城楼里的人涌去，会是怎样一副可怕的景象。


    有能力在末世初期刷积分购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终究是少数，能进入全球前一千甚至前十的更是凤毛麟角——或许她们如今所见的，才是末世最普遍的样子。


    难以获得积分，缺乏食物药品甚至水，落脚点被闻味而来的活死人包围，拼尽全力也难以保护老幼妇孺，几乎全员负伤，随时都有被活吃的风险。


    花书雪不忍看了，孩子呜咽的哭声哭得她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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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没有办法帮帮他们吗？”她问道，“这也太惨了，我想过去救救他们……”说着，她望向纪扶光。


    “见死不救是有点不好，但咱们现在也没什么余力吧……”秋方小声叨叨，“我记得上次纪神的道具都用完了，打杨微末的时候。现在也没法兑换新的……这么多活死人，打不动吧有点。”


    “书雪，我现在多少名了？”纪扶光依旧没有自己的手机，接收到花书雪的眼神，她只问了这两个问题，“分数呢？”


    花书雪便从身上取出手机，打开查看，“8585342.2分，嗯……33名。”


    “离前十还远。”分数跟纪扶光自己算的大差不差，她思考了一下，“会有点麻烦。”


    花书雪：“那是不去了吗？”


    秋方：“我觉得不去比较好哦……”


    纪扶光：“我没那么说。”


    秋方：“……”


    纪扶光：“谁跟你说的我没道具就打不了。”


    此处河滩临近入海口，放眼望去尽是平坦的河床和草甸。一片旷野，却泥泞。车辆难行，人倒还能在草甸上走一走，于是多方考虑之下，纪扶光将船收回仓库，选择了步行。


    还带上了自告奋勇的的张婉清。


    “我老公会照顾我的，不会拖后腿，而且我也挺想帮帮忙的。”她如此说。


    这几天的接触也证明，孕妇确实不是人们想象中那么脆弱的生物，五人便一块出发了。


    只要顺着草走就不会踩一脚泥，也不会陷下去，一路漫步还算轻松。


    刚刚入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凉了。


    未经强化的乔维裹紧了自己的衣服。见张婉清打了个寒战，花书雪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得到了张婉清满怀谢意的眼神，“谢谢小雪。”


    花书雪笑，“不客气。”


    若是忽略寒意，今晚月明星稀，河滩空气清新，脚下草甸柔软，其实是一次很不错的徒步。


    放眼望去，尽是洒满月光的旷野。


    “真美啊。”秋方赞叹。


    其余几人表示赞同。


    “真难想象这是末世。”秋方继续道，她这个人没人回应也能说很久，“末世之前，我成绩也不好，就经营我家的旅店……嗨呀，每天都好忙，还要面对好多奇葩顾客。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就那样了——哪能想到现在啊，想去哪就去哪的。”


    “以前听鸡汤说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我还觉得这鸡汤也太硬，咽不下去。”秋方张开双臂，跑了起来，声音也扬起来，“是真的啊！人生真的是旷野啊！”


    逐风跟着她跑。


    花书雪看着她们直笑，“别跑啦，一会该摔倒了。”


    秋方闻声而倒。


    纪扶光瞥了一眼花书雪——什么乌鸦嘴。


    秋方被一根很粗的草根绊倒，一个狗啃泥扎进河床，隐约觉得自己啃到了什么腐烂的东西。爬起来时，她赫然发现脸边躺着一只半腐烂的手臂，再抬起身子看全景，是个睡着的活死人。


    秋方：“啊！！！呕——”


    “我人生的旷野可不包括活死人啊！”秋方满脸是泥，被飞流直下的泪水冲了两道沟壑出来，“呕——”


    几人借着月光，再往前看，只见广阔的河滩上躺满了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