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花书雪更加积极，“姐，这个我可以解释的，你听我说……”


    几人在河滩边坐下。方白薇看着花书雪，眼神柔和下来，细细倾听起来。


    十分钟后。


    方白薇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要抽搐，木然点头。


    纪扶光在末世初期就能一天刷够5000分这件事她并不怀疑，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花书林怎么就彻底消失在书雪的记忆里了？不是跟哥哥还挺好的吗？


    甚至花书雪童年所有跟哥哥的记忆都变成了姐姐？


    纪扶光脑内操作了一下，把方白薇加进了她的传呼系统，并屏蔽了花书雪。


    “使用复活卡会丢失一部分记忆。”纪扶光道：“丢失记忆者为了保证记忆逻辑完整，会自动补全记忆，我问过客服。你变成她姐姐可能是这么来的。”


    方白薇：“……”


    “你就当她姐姐不也没什么不好的。”


    方白薇不想说话。


    事是这么个事，但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奇怪？


    ……


    一夜之间，城主死了，城里所有异能者都死了，活着的仅剩一个植物系的城主秘书和已经跑路的风系检察官。若不是城主秘书当即宣布继任城主之位，维持着城里的秩序，城里只怕早就乱作一团了。


    纪扶光几人乘上早已兑换好的船，离开了这座乱套的基地城市。


    船是自动驾驶，秋方坐在船尾，一个人吹风。


    船舱里，纪扶光看着花书雪的狗啃乱发，开口，“书雪，你剪一下头发吗？”


    花书雪的头发原本长到背心，现在只剩到肩膀，而且被削得乱七八糟的，她自己也很发愁。


    “肯定要剪呀……这也太不好看了。可是也没人会理发呀。”花书雪眼睛还红着，她一点一点地捋碎头发，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纪扶光，“你会吗？”


    “不会，但是可以试试。”纪扶光接过剪刀，顺便接过花书雪的头发，当即便有点发楞。


    花书雪的头发很软，很柔顺——不像她的头发硬得像针，握在手里手感很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的理智和知识告诉她：末世没有洗发水，因此那其实不是香气，而是荷尔蒙的味道。女性荷尔蒙的味道是会留在头发上的，这很合理。


    但是真的很好闻。


    令人放松。


    花书雪的头发一缕缕落在船舱地面上，发型被修剪得逐渐好看起来。


    纪扶光作为末世前通缉犯，平时根本去不了理发店和发廊，头发都是自己剪。虽然没给别人剪过，但也算有点技术——总不至于剪成狗啃就是了。


    “为什么呢？”花书雪轻声问，“姐姐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走。”


    纪扶光语气淡淡，指尖萦绕着花书雪柔软的黑发，每一剪都认真，“她有自己的想法。”


    花书雪低着头，头发被扯动的触感很轻盈。


    她看见头发一缕缕掉落，就像她落下的手。


    ……


    时间拨回一点。


    时间已近傍晚，方白薇终于捋明白了所有事，看着其他三人准备离开。


    “姐姐，一起走吧。”花书雪拉住方白薇的手，语气迫切而期待，“我们四个，一直在一起，可以吗？”


    方白薇回身眺望这座城市。


    末世的城市，并不热闹，兑换出来的建筑，颜色也并不鲜亮；即使是在傍晚金色的阳光下，也不显得更有生气。


    她不喜欢这里，她在这里没得到过一个正眼，没得到过一点尊重。


    但即使是这样灰白的末世城市，被傍晚金色的阳光一照，也镀上了一层金边，没有生机，亦恍若一座黄金之城。


    她还是不喜欢这里。


    可是……


    她轻轻抚开花书雪的手，花书雪的手落了下去。


    “我要留在这里。”方白薇声音飘渺。


    花书雪诧异，“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这里，我看得出来的呀？”


    “书雪，你是成年人了。”方白薇定定看她一眼，“有些事情，不是喜不喜欢那么简单。”


    花书雪：“……我是不懂，我只是想和你们在一起。为什么不可以大家一直在一起？”


    不远处，纪扶光落下船锚，走过来，扬声问道：“当城主吗？”


    方白薇还是眺望这座城市，此时金色依旧没有褪去，在她眼里，它仍是一座黄金之城。


    “是啊，”她扫视河滩上的尸体一眼，道：“杨微末死了，杨荣死了，林华林锦死了，程通成死了，于胜死了……都死了，阮游走了……他们都不在了，只剩下我了。”


    不论过去，现在不是只有她了么。


    说到这里，她粲然一笑，“我不当城主，谁来呢？”


    纪扶光点头，“我想也是。”


    花书雪来回地看，不知道她们两个哪来的默契，“姐姐，你……扶光你帮我劝劝她呀，咱们一起走……”


    纪扶光只是挡住花书雪再度试图伸出的手，“她有自己的想法。”


    “真奇怪啊，”方白薇笑起来，莫名其妙地掉了眼泪，“到了这一步，居然是你最懂我。”


    “再叫杨城就不合适了。”纪扶光道。


    秋方不认识方白薇，也不知道纪花两人在和她相遇之前跟方白薇究竟有些什么恩怨，再加上在场气氛实在不对，就没敢说话。直到此时才低声吐槽，“名字肯定要改，但是叫方城不太好听吧。”


    “嗯，”方白薇抹掉眼泪，道：“你个小黄毛名字里也有方，白叫你蹭个字不就麻烦了。以后这里叫白薇城。”


    秋方早被区别待遇惯了，被损了也不介意，“白薇城啊，听起来就好像开满了白蔷薇一样，想想就特别美，不错。”


    说这句话时，她并不知道，当她们多年后再回到这座城市——白薇城会变得名副其实。


    真的开满了白色的蔷薇。


    再到后来，白色蔷薇变成了比和平鸽更深入人心的和平的象征——当白蔷薇的花瓣洒满地面，这里将迎来和平——人们喜欢这么说。


    多说无益，此时不管再多说什么都多余，几人便都没再说话。


    方白薇兑换了一等治疗异能送给花书雪，只当是饯别礼，目送三人上了船，只挥了挥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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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再见。”


    秋方挺喜欢方白薇，虽然她老管她叫小黄毛，此刻也有些不舍，“以后我们会回来的！”


    花书雪舍不得姐姐，默默地掉眼泪，说话都有点哽咽，“姐姐再见——”


    纪扶光坐在船舷边上吹风，只回头淡淡看了一眼，没道别。


    反正方白薇就在这里，她们早晚有回来的时候，实在没有什么依依不舍道别的必要。


    要不然，等再见面的时候，该多尴尬啊。


    这么想着，她返身回到船舱，看着花书雪的狗啃乱发，“书雪，你剪一下头发吗？”


    方白薇目送船只离开，擦干眼泪，也没忘吐槽一下纪扶光——还真连声再见都不说啊。


    但是……并不意外，纪扶光就是这种人。


    这么想着，方白薇转身离开河岸，回到杨城——不，现在该叫白薇城了。


    ……


    不久之后，头发剪完，比之前好看了不是一星半点，没成想纪扶光技术还不错——不愧是常年自己剪头发的人。


    花书雪清理干净地上落的碎发，问纪扶光：“你总说她有自己的想法，可是我不懂，她想什么呢？大家在一起就那么不好吗？”


    “大概是争一口气，我也是猜——她哭就已经是舍不得你了。”纪扶光回到船舷边吹风，将花书雪清理收集好的碎发撒进河里，看着黑色碎发随风扬进微红的河水。


    想到方白薇早就想毒杀杨微末这件事，她道：“即使咱们没来，这座城，早晚也会是她的。”


    “倒不如说，她选择留下其实才合理。”


    不然她隐忍潜伏了足足两个月，图什么呢？


    秋方坐在船尾，此时已经看不见方白薇了。


    她们再回来时，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关于这一点，纪扶光也忍不住想。


    秋方依旧有点惆怅，问纪扶光，“纪神，咱们接下来去哪啊？”


    纪扶光想起了一直霸占着榜单第一的那个印度洋板块的选手，隐隐觉得那家伙已经够肥了，虽然要找他就要去国外，但只是略微跑远一点而已，并没有什么问题。


    “就这么顺着水路走。”她道：“这条河最终会入海，咱们走海路。”


    所以说到底是去干什么啊？秋方心说你也没说明白到底要去哪啊？但是她们几个在路上时，好像一直就是这么个她们啥都不知道，只有纪扶光一个人有方向的状态，倒也没什么问题。


    她不知道，纪扶光其实也是一个想到哪算哪的选手，在这方面她跟花书雪没差——只是纪扶光不爱说话，就没人能看出来，都觉得她可靠。


    于是她也不再问了，回到船尾继续惆怅发文艺范。


    晚风清凉，夕阳渐渐变红，染透一江绯色。


    远远看去，黄金之城的金边已经褪去，变成了一座绯色余晖染就的血染之城。


    到后来，绯红的颜色也褪去，城市恢复了灰白的样子；再到后来，最后一点余晖也散去，灰白的城市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小艇伴着破水声顺流而下，消失在河道的视野尽头。


    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