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作品:《薄情前夫今天火葬场了吗》 从兴昌伯府回到家后,谢五娘还是很兴奋,崔韵时听她一路说个不停,就像一条话痨的小狗跟在身旁,发出让人心软的可爱叫声。
临到分别时,谢五娘说要送她个东西,说完便朝着自己院子小跑而去,边跑边回头说,她跑得快,只要半盏茶功夫就将东西拿回来了。
崔韵时还来不及说什么,她便跑没了人影。
总归只是半盏茶功夫,崔韵时便在原地等她,可是等着等着,原本还算澄明的天空聚起厚而重的乌云,很快便劈里啪啦地下起雨来,迅速打湿了她的头发。
崔韵时赶紧拉着芳洲躲到附近的屋檐下。
反正四下无人,她干脆把湿哒哒的头发全部拨到脑后。
雨幕垂连天地,一片如烟细雨中,有人撑着伞朝她们走来。
即便伞面将那人的脸遮去,可光看执伞的那只手,和比旁人更高挑挺拔的身形,她也能认出来这人是谁。
崔韵时别开眼,心中盼望谢流忱只是路过,别注意到她们。
然而她的心愿时常落空,有关于谢流忱的愿望更是从不会实现。
那把伞越走越近,伞下人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
谢流忱在台阶之下站定,隔着密密飘落的雨丝,意味不明地望了她一会,什么话也没说。
从前她会反复猜测他这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再也不必揣度他的心意。
这漫长无尽的煎熬终于有了时限,此刻每呼出一口气,都让她离解脱更近一点。
崔韵时感觉自己轻松得都要飘起来,即便谢流忱就站在她面前,她也再不用尽力对他绽放笑容,讨他欢心。
若是从前,她哪能这么做呢。
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与女世子谈妥之后,再寻个合适的时机向谢流忱提出和离。
和离这两个字,光是想想都让她一阵兴奋。
为免节外生枝,说出和离之前,她不远不近地待着谢流忱便是了,既不与他结怨,也不过分亲近。
这样即便往后和离了,他至多只是气上一阵,不会变成她棘手的仇敌。
发上的雨水一滴滴地滚落在地,在她的皮肤上留下黏滞之感,崔韵时却不甚在意,她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出神地想:再也没有比今日更好的日子了。
一方柔软的手帕轻轻按在她脸上,崔韵时猛然回过头,几颗水珠甩飞出去,她顺着看去,就见水珠落在谢流忱的袖上,泅开一点深色的水痕。
谢流忱没有指责她失礼的举动,也没有在意自己衣袖上的痕迹,仍旧拿着手帕,极有耐心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水。
然而她的头发湿淋淋的,被雨浇了个半透,不断有雨水从鬓发上流淌下来,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眼看着一滴水珠要流过眉毛,流进她眼睛里,她也有所察觉,赶紧闭上眼。
谢流忱轻笑出声,手指轻轻搭在她的眼皮上,将那滴水抹开了。
他却没有拿开手,仍旧抚在她的眼皮之上,感受着手指下她眼珠轻微的颤动。
他的心也跟着极轻地颤了一下。
整个擦拭的过程,她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毫无抵触,堪称配合地由着他动作。
原来夫妻六年,即便彼此离心,却也会有难言的默契。
真是奇妙。
往后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相处还很多,他们会越来越亲密。
谢流忱心生一种别样的满足,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脸。
他是这般想的,便也这么做了。
他捏了捏她下巴上的一点软肉,又恶劣地挠了挠她的喉咙。
方才还闭着眼的崔韵时忽然抖了一下,她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谢流忱回以无辜的表情。
崔韵时僵了片刻,脸上的神情逐渐转为自我怀疑。
谢流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必然以为他是不小心触碰到她的,并没有作弄她的意思,她会觉得是她多心了。
崔韵时真是错看他了,他就是故意的。
他看着她不断变化的生动表情,胸腔里仿佛有一只小鸟在扇动翅膀,努力想要挣脱出来,让他觉得有些难受。
谢流忱侧开脸,不再看她,想随口说些什么,好让她不要注意到他的异样。
“夫人刚从外头回来吗?”
“是,”崔韵时顿了顿,觉得自己只说一个字太敷衍了,“从兴昌伯府回来的。”
“我见过他家五郎,在东山寺里,当时秋错花盛开,他带了未婚妻一同上山赏花,听说他们情意深笃,准备来年春日便成婚。”
崔韵时听着他说话,心里觉着说不上的奇怪,谢流忱居然这样随和地与她说别人的是非。
若是换作旁的夫妻这样谈天,自然是再寻常不过了,可这是谢流忱,他对别人的事也会有兴趣吗,他也会八卦别人的事吗?
他这个样子都不像他了。
谢流忱继续说:“夫人想去东山看花吗,秋错花一年开两季,春季是粉色,秋季开出的是白色花朵,我听陆盈章说,她妹妹与情郎去了一趟东山,回来时给她折了一枝秋错花,还带了几坛红苏酒。”
他说完,莫名笑了笑,又问一遍:“夫人,我们一同去东山吗?”
崔韵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
她对秋错花和红苏酒都没有兴趣,只觉得谢流忱今日话异常的多:“不去瞧了,我不爱看花。”
谢流忱默了默,心道也好,据他所知,李家五郎后来与未婚妻分道扬镳,秋错花还没开尽,他们便一刀两断。
这样不吉利的花,不赏也罢。
他这样劝着自己,可是理智根本无法被这套说辞说服。
他觑她神色,既无欢欣也不丧气,仿佛全副心神都在别处。
这非常不对劲,她在他面前永远都在表演,怎么会近乎明目张胆地走神。
他几乎是立刻明白过来,他之前想错了。
她不是不再抵触他,而是在敷衍他。
他们此时在廊下来回踱步,边走边说着闲话。
谢流忱忽然站住脚,落后她几步,她也丝毫未觉,或者说不在意,她只顾着自己脚下的路。
谢流忱望着她的背影,寒风夹着雨丝擦过他的面颊,带来连绵不断的痛感。
他看她一步、两步地走远,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连他不再说话都没有发现。
芳洲原本站在一旁,不想搭理谢流忱。
可她见他忽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便看了一眼他的脸。
然后她就愣了愣。
谢流忱的表情有一瞬间太过可怕,崔韵时的紫衣被风吹得飘飞,映在他瞳孔里,像一团熊熊燃烧的鬼火。
芳洲不得不问一句:“公子,你身体不适吗?”
谢流忱不语,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按捺住情绪,走向她,既然她把他忘在身后,他走到她身旁便是了,何必多想。
他伸出手,想要牵住她,这样她再走动时,就不会把他忘记了。
然而手指刚触上她衣袖上的一朵花,身后传来谢五娘的声音:“表嫂,我把东西拿来了!”
崔韵时立刻提起裙子走向谢五娘,谢流忱的手落了空,那朵柔软的花在他指尖转过。
他只触碰到它,短短一个眨眼的时间。
谢五娘从锦囊里拿出要送给崔韵时的东西,那是一只小小的玉雕,被雕刻成歪着脑袋翻肚皮的小狗模样。
谢五娘有点不好意思地向崔韵时介绍,这是她自己雕的,所以有些拙陋。
之前她听崔韵时说,她曾养过一只爱撒娇的小狗,名唤阿角,阿角最喜欢趴在她腿上滚来滚去地翻肚皮让她摸。
所以她就用明仪郡主赠予的玉料雕出了这么一只。
崔韵时既惊喜又感动,捧着玉雕看了又看:“你的手艺真好,若不是你当年不在京城,年纪也小,我都要当你见过阿角。”
谢流忱默然地看着她对谢五娘好一番感谢,差一点就要抱着她亲一口的样子,心中恍惚。
原来她同旁人说话时,不会忘记对方的存在,自顾自走掉。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脸上的笑容。
这样生动的喜悦表情,是崔韵时平日在他面前装都装不真切的。
他看了许久,终于难以承受地转过脸。
他怎么会以为她要与他和好呢,她一定很讨厌他,很怨恨他。
如果她有机会,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可留恋的。
他很清楚这一点,不是么。
谢流忱努力想将这一切视作寻常,却只能一句一句地听着她和谢五娘说话。
那是与他说话时全然不同的语气。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跳在地上的琉璃珠,清脆得让他想要碾碎。
他忍耐着谢五娘,谢五娘却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和崔韵时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谢流忱转过头盯着谢五娘,终于让谢五娘意识到她很多余,她说自己还有课业,得赶紧回去了。
崔韵时刚想叫她一起去松声院,晚上她们可以睡在一块。
趁她还没和离,还留在谢家的这段日子,她要多与谢澄言、谢五娘待在一起,将来她们天各一方,再相见也不知是何时。
不过课业也很要紧,她便没有再留谢五娘。
崔韵时一转身,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谢流忱。
不过无妨,总归没多久他们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就算她偶有那么一两回顾不上他,也算不了什么。
她对他行了个礼就要告退。
谢流忱看着她面上淡淡的红晕,那是无法掩饰的喜色。
与谢五娘说笑,她就能高兴至此吗。
谢流忱上前几步,在她不解的目光中,状似无事发生般地对她微笑:“夫人,我送你回去吧。”
他撑开伞,拒绝了芳洲和行云要上来举伞的动作,对她们道:“你们留在此处,我会让人来给你们送伞,今日便不需你们服侍了。”
说完,他将伞遮到崔韵时头顶,用目光无声地示意她跟他走。
崔韵时进入他的伞下,他们并肩同行,绕过半个庭院后,谢流忱感觉得到,芳洲和行云的视线被阻断,再也看不见他们。
终于只剩他们二人,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了。
他抿起的嘴角微微松下来,但在看到崔韵时拿在手里的玉雕时又再度绷紧。
谢五娘真会送东西,崔韵时日日看着这只玉雕小狗,便日日要想起她是如何失去它的,连带着将他再怨上一遍。
谢流忱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此时却不免心虚,思索再三,轻声道:“我再寻一只与阿角一模一样的狗给你养可好,一定与它一般惹人疼爱。你有它做个伴,日子便不会无趣了。”
他清楚地感觉到崔韵时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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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停滞一瞬,跟着停下,两人却已隔开数步。
他将伞倾斜向她,遮挡纷落的雨。
谢流忱眼看着崔韵时双脚站定,却在他把伞倾过来时,她微微抬起下巴,是要躲避与他有关的一切事物的靠近的动作。
他睫毛轻颤,不发一言地将伞再推过去些,以免她才擦干的头发又被淋湿。
崔韵时毫无动容地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他有时候就会做些让人误解的事,仿佛他满怀善意,一心盼着她好似的。
可她不是第一日嫁给他,她早看透了他的薄情与虚伪。
她今日原本心情很好,几乎觉得她不能释怀的往事都可随时间逝去,她再也不必频频回首,为之伤心。
他却偏要在她高兴的时候提起这些事,还说什么送她一只一模一样的狗,仿佛这样就能一笔勾销。
可是她还记得自己如何恳求他都不能留下自己心爱的小狗时的心情,她也记得谢燕拾带走她的阿角时的笑容。
她明明知道她怎么求他都没有用,她的话哪里能越过他的妹妹,但她还是要求一求他,因为不这样做,她就一点希望都没有,阿角就会真的被带走。
她努力过了,可她没有留住阿角,也没有保住自己的尊严。
他们就这样随意处置她珍视的宝贝,还要怪她抱着东西不撒手的姿态太不稳重,不像个做主母的料子。
抢走她的东西,还要指责她不像样。
当年她眼眶浅,想起这件事便忍不住蓄起眼泪。
现在她也没长进多少,可她至少知道记着这个仇。
有时候人记着一份怨,不是因为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能报复回去,而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本来的模样。
她低头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不是因为她是天生的贱骨头,望一眼高高在上的他们就该赶紧认错。
现在他突然要送她一只和从前十分相似的狗。
然后呢,然后他们就恩怨两消,再无芥蒂吗?
那她可不可以把谢燕拾杀掉,然后再还给他一个和谢燕拾相像的女子当妹妹,他是不是也能与她握手言和?
崔韵时忍了很久很久,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哽咽,也不要充满怨气:“不必费心了,我不养狗,什么都不养,我养不长的。”
过不久他们就要和离了,不宜节外生枝,便如此吧。
谢流忱听着她轻颤的声线,他直直地站着,雨水似乎漫进了他的身体里,让他连呼吸都感到不畅。
他想和她和好,想要好好对待她,可是她就像被人伤害过的狗一样,他一伸出手想要抚摸她,她就惊恐又怨恨地看着他。
他以为天意站在他这一边,他以为他还有机会,他还能让她喜欢上他,他们就再也不用分离了。
他的人生中,美梦从未成真过,只有噩梦才会逐渐变为现实。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走回松声院。
到了屋前,崔韵时收拾出一点礼貌,客客气气地道:“多谢夫君送我回来,夫君也早些回去,换身干爽的衣裳吧。”
谢流忱收起伞,声音有些哑:“我们许久未见了,我想陪陪你。”
崔韵时的语气更和善了:“听说二妹妹近日回家来小住一阵时日,我与夫君常常都能相见,二妹妹在外成家开府,夫君平日想与她见面也不易,如今有机会能多见便多见吧。”
她这话纯属胡说,谢流忱和谢燕拾见面何曾不易过。
谢流忱没想到,他也会有被崔韵时用谢燕拾的名头往外赶的一日。
崔韵时没有等他回答,她带着一丝不乱的笑容,径直转身。
这个笑容在谢流忱脑海中被无限延长,她又像从前一样,很快地收拾好情绪,以完美到无可挑剔的态度面对他。
他从前会为这样的她感到安心,这意味着她需要他,才尽力在他面前表演。
可是这一次,他只感到强烈的不安,好像他如果只是这样眼睁睁地看她带着这样的笑容,一次次地告别他,却什么都不做。
总有一日,她会真的离他而去。
谢流忱突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崔韵时惊讶地挑了下眉,不是吃惊于他会阻止她回房,而是因为她感觉到正握着她不放的这只手,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让她讶异的热度,好像手的主人正被激烈的情绪灼烫着。
他这样冷漠的人,身体也会有这样热的时候吗。
崔韵时抓住他的手慢慢扯开,心想他应当是发烧了,否则她怎么会摸到一片让人心惊的烫。
“我不可以留下来吗……”谢流忱低声道,目光不自觉带上一丝恳求和期盼。
崔韵时恍若未闻,用了一点巧劲,轻易地就将他的手从她腕上扯下来,然后很温柔地说:“夫君还是回去吧。”
谢流忱忽然想起自己手腕上今日戴的是多年前她送给他的手串,他并不常戴,今日却恰好戴在手上。
他好像找到了话题一般,将自己的手抬了抬,举给她看,希望她能念一分旧情,对他心软一点。
崔韵时顺着他的话,没什么情绪,应付一般地看了一眼,点点头道:“嗯,很衬夫君今日的衣裳。”
她重新看向院门口,提醒道:“下了雨,夜路湿滑,夫君该离开了。”
谢流忱仍纠缠不放的手忽然失了力气,他没有办法再装作不知道,其实她已经没有什么别的要和他说,她只是一遍遍地,想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