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瑀珩在冯家众人求娶后，秦宝姝的耳根就没清净过。


    二房姐妹总算是找到赖在她院子里的机会了，连着三日都打着‘严刑逼供’的幌子过来，要她一五一十说出实情。


    “你们还要什么实情？过不了多久，他就是你们正儿八经的表姐夫。”


    秦宝姝两手一摊，就是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透露。


    这可把姐妹俩气得不轻，扬言出嫁前都要住她这里了！


    秦宝姝睨她们一眼：“随意。”


    可话刚落，某人就从院门光明正大走了进来，激动得姐妹俩远远地就大喊：“姐夫！表姐欺负我们，你快来给我们撑腰！”


    秦宝姝：……


    她怎么没想到还能有这一招呢？


    少女羞恼地瞪一眼来得不是时候的方瑀珩，后者无辜地摸了摸鼻尖，随后朝嘻嘻哈哈看热闹的两位姑娘拱手。


    “家里的事，都是姝儿说了算。”


    秦宝姝朝下的唇角就往上扬，姐妹俩先是瞪眼，随后又笑作一团问方瑀珩：“那外头的事，就是姐夫说了算？”


    这点挑拨的小心思，太容易叫人看透了，方瑀珩颔首：“自然也是你们姐姐说了算。”


    姐妹俩一愣。


    得，她们自找的，两人牙酸的咦一声，不说话了。


    秦宝姝偷笑好一会，这才抬头看他。


    逆光而站的年轻公子眉眼间都是喜悦，这份喜悦是从他求娶后就一直在，几日了，还不曾消去。他身上那份清冷感亦冰消雪融了般，倒应了他的名字，像一块温润的美玉。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她眼里倒映着他的面容。


    她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方瑀珩无论看过几遍都会情难自抑，笑意在眼里一点点荡开。


    “这几日都要在老师府里住宿，过来跟你说一声。”


    秦宝姝知道这是为了殿试一事：“也好，省得路上来回跑，东西都带齐了？要不我再准备一些，让砚书给你送去？”


    方瑀珩说：“不用，只是几日，用不上什么东西。”


    说起这个，秦宝姝想起赵逸泽：“你那个赵师弟会试排在第十，黎阁老恐怕会多放心思在他身上，你找到机会了，就多请教阁老。虽然他先前办事叫人烦，但你不能拿自己的前途赌气。”


    她说起黎阁老的时候还撇了撇嘴，可见是真烦那个老头子，方瑀珩看得好笑又暖心，抬手帮她扶正鬓边的步摇。


    “我知道的，你别担心。”


    二房姐妹在两人身后啧啧有声，秦宝姝到底脸皮薄，脸颊微红地说：“快去吧，别晚了叫先生罚你了！”


    待方瑀珩走后，姐妹俩开始学他们方才相处的模样，相对站着，一人去扶步摇，叫秦宝姝直接一个迎枕就砸了过去，屋内是欢乐的笑闹声。


    方瑀珩到黎家的时候，赵逸泽果然已经在写文章了，一眼扫去，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几张纸。


    赵逸泽见他来了，打了声招呼，转告道：“老师让师兄直接去他书房，有要事。”


    方瑀珩道了声谢，转身往书房方向去。


    赵逸泽停下笔，望着方瑀珩的背影出神，笔尖的墨汁将纸张染出黑乎乎一个墨点都不曾察觉。


    黎阁老今日没有早朝，处理完政事就回了府里，不知和幕僚在商议什么。


    方瑀珩来到的时候，在庑廊下等待。


    黎大姑娘端着一盅补汤从游廊走来，见到他站在门口，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是释然一笑，上前和他见礼。


    “祖父在忙？”她看着紧闭的房门问。


    方瑀珩点点头，语气淡淡：“是。”


    和他见到秦宝姝时的表情区别大了去，就差没给人姑娘看臭脸了。


    他这个模样，反倒把黎大姑娘逗笑了：“还没恭喜方师兄，过几日我就给秦姐姐递帖子，也好跟她说声恭喜。”


    果然，提到秦宝姝，黎大姑娘就瞧见他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方瑀珩正想要说什么，门被打开了，幕僚一个接一个往外走，个个表情严肃。


    黎阁老的声音此时传来：“都进来吧。”


    方瑀珩侧身让了一下，黎大姑娘也不跟他客气，先去把汤给祖父端都桌上，嘱咐他一定要喝了，然后不曾逗留，直接就退出了书房。


    “关门吧。”黎阁老望着门口好一会，抬头和方瑀珩示意。


    年轻公子姿态轻松，慢慢去关上门，还没回身，就听到黎阁老略沙哑的声音问：“还没考虑清楚？过几日就殿试了，如若没有考虑清楚，你就该和状元郎失之交臂了。”


    方瑀珩眉头拧着，转过身沉默地看向太师椅里的老人。


    黎阁老在他那无声的不悦中笑了一声：“我知道你确实有才能，即便没有我，你也可以在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可惜啊，到底是年轻啊……来来，给你看个东西，你再告诉我考虑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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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当为师在你进入朝堂之前，给你额外上一堂课。”


    一叠写满字的纸张就被黎阁老丢在案头上。


    方瑀珩上前取过来查看，发现都是自己和赵逸泽在黎家写过的文章。


    乍一看之下，内容相似，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赵逸泽的文章比自己解答的更为到位，显然是精心修改过。


    他挑眉。


    黎阁老说：“你们的卷子我在封卷归档前就读过了，你果然留了一手，你的答卷比在府里写的要用心多了。所以会元你名副其实。”


    “可正是这样，你和逸泽的文章更相似了，如若此时有人去告发你文章是抄的……你觉得你能如何辩解？”


    这听着是问话，其实是上位者的胁迫。


    如何辩解？


    只要黎阁老一句确实是抄的，他如何辩解也无用。


    黎阁老那日答应不再考虑婚事，果然是缓兵之计，在这儿等着他呢。


    今儿来，哪里是商量，是命令。


    “阁老的意思，您的孙女我不娶，这辈子就和仕途无缘了？”他终于开了口，神色却极为平静，唇边甚至还有着淡淡的笑意。


    黎阁老直当他在强撑，靠在椅背里也笑，笑得奸诈又自负。


    “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聪明得很。你喜欢那个商户我也不阻拦，当个妾就是，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以后她生的孩子给我孙女养着就成，你呢，美人和仕途都到手里了，如何不好？”


    “我不太明白，阁老为何非要把孙女嫁我，赵逸泽亦是人中龙凤。阁老成全我和姝儿，孙女和赵逸泽成亲，我们俩都会感激你，不是吗？”


    方瑀珩把赵逸泽的一篇文章压到最上面，然后推回到黎阁老跟前，眼里笑意更甚。


    “不过为什么，都无所谓了。阁老如若想告发，只管去，但是阁老看清楚了，最后会是我与仕途无缘，还是阁老就止步在次辅的位置了。”


    话落，他转身就离开。


    黎阁老想要发怒喊住他，余光忽然扫到赵逸泽的文章有几行字眼连起来不对。


    他大声让外人的头拦住方瑀珩，抖着手拿起那篇文章，一遍一遍地看，脸色从发青到灰白，最终怒急，站起身一把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


    “你居然敢算计我！”


    黎阁老咆哮，方瑀珩嗤笑：“我只是自保，如若你不算计我，这东西对你而言就毫无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