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 94 章
作品:《只想将他捉拿归案》 “……当时秉清被砸晕,醒来后,那群人已经走了。而官府的人正准备离开。秉清询问他们此事如何处理,他们也只是摇头叹息。然后,十几岁的他就独自埋葬了我殒身的三位友人。”
林绩的声音越来越慢,嗓音也愈发沉重,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烛火跳跃,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照映着几个人紧绷的神色。
沈容端的手指缓缓收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膛微微起伏。
她低垂着眼,不敢抬头与赵秉清对视。
赵秉清……居然做了这种事。
他,竟然代替她,亲手安葬了她的父母和姐姐。
一瞬间,记忆的洪流汹涌而来。
她几乎能听到那天的脚步声、尖叫声、火光中一切被毁灭的声音。
那个时候,她在做什么?
她在躲藏,像个懦夫一般,躲在米缸里,屏住呼吸,抖如筛糠,惶恐地祈求不被发现。
直到外面的喧嚣渐渐平息,她才悄悄爬出来。
她没敢回头,没敢看一眼已经化为炼狱的家,跌跌撞撞地从后院的狗洞逃跑了。
她一路摔倒了许多次,恐惧和悲痛交织,几乎窒息。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远离,一定要远离那里。
她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可赵秉清呢?
他却用自己稚弱的身躯,一个人在夜里挖了坑,埋葬了三个她最亲的人。
一个被砸得皮开肉绽,两个被烧得面目全非。
他一个人,一夜。
她在拼命逃跑,他却在掘地三尺。
他在做她本应做的事。
沈容端的拳头攥得更紧,指节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她拼命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内心的剧烈情绪几乎要冲破理智的防线。
如果赵秉清此刻仔细观察她,他一定能察觉到她情绪的剧烈波动。
然而,他没有。
他的目光低垂,眼神晦暗,手紧紧抓住衣摆,指节同样泛白,仿佛再用一点力气便要撕裂衣料。
林绩看着沈容端和赵秉清,心中一阵沉重。
他静静坐在一旁,神情黯淡。
十多年过去了,这段往事他很少提及。
每次回忆仿佛都像走进一条幽暗曲折的迷宫,每一步都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而最终,他总是无法从这座迷宫中走出来。
或许他永远都走不出来。
屋子里陷入了一种沉沉的静默,空气似乎被凝固住了,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屋外,逐渐传来遥遥的鸟叫,天也从漆黑转为深蓝。
最后,是沈容端先开口。
她的声音虽然平淡如常,但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听起来,赵公子的确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所以,你究竟因何而被收押,又是为何要锲而不舍地逃跑?”
她的手依旧紧攥着。
这句话像是一个契机,打破了空气中的沉寂。
已经平静下来的赵秉清与林绩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
——这是不是意味着,沈容端愿意帮忙了?
赵秉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整理了一下思绪,低声道: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之前说起。我的恩师顾君祥,原本是川四布政使司的巡抚。然而,他几个月前却与我一样,突然被人带去了皇城。”
“你可知道他被带走的原因?”
沈容端沉吟片刻,缓缓问道,目光也变得锐利。
顾君祥此人,她是略有耳闻,但是并不熟悉。
只知道他在文坛确实颇有名望。
押送他去皇城一事也没有经她的手。
沈容端觉得应当是苏劲松去办的,毕竟那是他的地界。
“顾大人当时是突然被带走的,所以也没有机会和我详细交谈此事。而且,我们虽然同在川四做官,但是他在清河府,我在思南府,两地有一定的距离,所以也仅仅是节假日能够见面。不过,最后一次同他见面,他倒是有和我提起过一些事情。他说他当时在处理一些违规贩卖盐铁的商人,他们手里有许可证,但是他们并不符合发放的资质。”
赵秉清看了她一眼,脸色沉重。
沈容端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暗自思量,语气淡淡地问:
“……你这位恩师,是个怎样的人?”
赵秉清脸色顿时变得严肃,仿佛生怕她怀疑顾君祥的为人,语气愈加坚决:
“我恩师是个极为清廉公正之人,平生最恨这些营私舞弊、背公循私之事,他绝不会陷入这些肮脏的勾当。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被污蔑、被栽赃陷害了。”
“……可有官员与他关系交恶,或者是被他抓了什么把柄?”
沈容端其实心里也大概有个判断。
能做赵秉清这种人的恩师,估计也不大可能是什么大贪官。
不然,都不需要别人去查,赵秉清自己都会主动上报朝廷的。
大义灭亲之事,这个一根筋的人绝对做得出。
所以,他被别人栽赃陷害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赵秉清思索了一下,摇头道:
“这个可能性当时我也有考虑,但是顾大人并没有提过有人与他交恶。至于抓把柄……有可能吧,但是我并不清楚。”
赵秉清平时就算与顾君祥见面,也多是谈经论理,或者提到一些朝政要事,疑难杂案。
至于什么勾心斗角、纵横捭阖之事,他们都无心于此。
自然,在交谈时也很少提及同僚。
沈容端微微皱眉,心里有种愈发不妙的预感:
“那你对自己为何被抓,是否有个推断?”
这个问题,他们之前一路上已多次试探过彼此。
沈容端觉得赵秉清应该知道自己为何被捕,赵秉清却觉得沈容端早有答案。
结果,刺探来去,两人发现,对方都不甚了解内情。
赵秉清苦笑一声,摇头道:
“……我并不太清楚,但我觉得,应当是和顾大人一事有关。”
沈容端听着,轻轻叹了口气。
赵秉清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过,她脑中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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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崇玉。
她此前让斐然去纪崇玉书房查证据,倒是查到过一些和贩卖盐铁的商人的往来和利益纠葛。
无论如何,纪崇玉肯定是不干净的。
她暂时将纪崇玉的事情压在心底,转而问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所以,你为什么要逃跑?如果你觉得顾大人有冤屈,你这个案子也和顾大人有关,那你为何不直接跟着我去皇城说个明白?”
赵秉清闻言,神情略有激动,振振有词道:
“你看,顾大人明明冤屈,结果被莫名其妙、无凭无据地关了好几个月都没有消息。这就证明,他们在调查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有了倾向,根本不尊重事实。最后,甚至我也被牵扯进去,成了被诬陷的一环。如果诬陷我们的人有如此大的权力,我跟着你走,不就等于羊入虎口吗?”
沈容端听着,眉头紧锁,倒是没说话。
纪钦明一向心黑手辣,贪得无厌,她是晓得的。
赵秉清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见沈容端没有立即反驳,赵秉清似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愈发理直气壮:
“而且,我此前根本不了解你,我觉得你……咳咳,反正我之前不太信任你。所以,我打算自己跑去皇城,直接找圣上,告御状。”
沈容端闻言,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找皇帝?你怎么找皇帝,你通过谁找皇帝?你怎么就知道你一定能见到皇帝?就算你见到了,你要和他说什么,你又有什么证据?”
赵秉清被沈容端劈头盖脸一顿问,突然想起了那日两人同骑一匹马时,她就沈二小姐的事情,对他进行的严厉诘问。
她那时也是如此咄咄逼人,而他也是如此哑口无言。
“你不要告诉我,你的计划就是见到皇上,然后跪在地上求他彻查。我请问,他去彻查,会找谁去查?你说有人栽赃顾君祥,甚至把你也牵扯进来;这个人会是小人物吗?这其中的错综复杂,你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过。”
沈容端越说越觉得无奈。
赵秉清,好歹算是个会读书,而且政事也处理得不错的人。
怎么在人情世故方面,单纯得像个小孩一样?
他到底是怎么一路做到知府的?
听见沈容端有些严厉的语气,赵秉清垂下了头。
他心中一直隐隐萦绕的忧虑,在此刻被沈容端一一揭开。
他难以回答。
“你了解纪崇玉吗?”
沈容端突然问道。
赵秉清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愠怒:
“算是了解。我和他原本有同年之情谊,而且也同在川四为官,关系本来不错。然而,我们一同来此赴任后,我却发现他为人好色,甚至强抢民女。我十分不齿,就同他渐行渐远了。”
“还有当年,我同他路过伏虎寨的地界,决定一同剿匪。他当时打包票和我说万无一失,拦着我不让我上山查看,口口声声说已经全部歼灭了,甚至还上报朝廷大揽功绩。结果你也看到了,那些人还好好活着。而且,此后他还让伏虎寨的人追杀我们,这你应该也清楚。”
沈容端点了点头。
她要拿纪崇玉当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