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第 85 章

作品:《只想将他捉拿归案

    斐然对他的看管并不严密,那根每晚象征性地系在他手腕上的细绳,软软垮垮得像是敷衍。


    仅凭另一只手,他便能悄无声息地解开。


    赵秉清打算今晚悄悄解开后,便去慈幼院找林绩。


    他暗暗盘算着计划的每一个环节,然而,目光一转,却在不经意间落在沈容端的背影上。


    她的步伐稳健,不疾不徐,背脊笔直。


    灯火昏黄的光影拉长她的影子,却勾勒不出她此刻的思绪。


    赵秉清的眼神微微一滞,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知道他逃走了,她会如何反应?她会追上来吗?


    还是说,就这样放他走?


    这些念头一股脑地涌入脑海,心头竟隐隐生出几分莫名的期待——


    期待她能够追上来?


    又或是希望她放手成全?


    他自己也说不清。


    究竟,她是怎样看待他?


    他究竟,又希望她如何对待自己?


    就在此时,叶和凝从房中走了出来。


    他本打算去敲沈容端的门,却瞧见她和赵秉清一同从斐然的房间里走出来。


    叶和凝微微一愣,随即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


    他眼神淡淡地扫过赵秉清,像看无关紧要的路人一般,漫不经心地移开了目光。


    接着,他神态自若地站到沈容端身旁,一把视线投向她,就换了一副表情。


    靠近她时微微侧了侧身,仿佛无声地宣告自己在她身边的特殊位置。


    刚刚他们几个一起吃了饭,他也知道了被沈容端押送的这个官员叫赵秉清。


    不过,和钟掌珍一样,叶和凝不知道他是谁,也没什么搭话的兴趣。


    所以,此时他也直接当赵秉清不存在,光顾着和沈容端说话。


    “你现在要去哪里呀?”


    叶和凝勾着沈容端的手,眼神湿漉漉地望着她,带着一点明媚,莫名地勾人。


    沈容端看他这副样子,眼中掠过一丝无奈,声音却依旧沉稳平静:


    “去楼下烧点热水,等会儿你们都擦洗一下。今天都落水了,寒气重,我会让他们再烧点姜汤。喝一些,祛祛寒。”


    叶和凝听了,眉心微蹙,神情略带几分不悦:


    “姜汤?我不喜欢那个味道,又呛人,又火辣辣的。我不喝。”


    他微微耸肩,贴着她的手臂蹭了蹭,声音轻软黏腻,仿佛含着某种猫儿撒娇般的意味。


    沈容端看他这样子,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似是对他的挑剔感到有些无奈。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力道轻柔得像是抚过一片绒毛:


    “听话,受了寒容易生病,不许再闹了。”


    叶和凝被她这么一摸,耳根子顿时红得滴血,眼中却亮起了细碎的光芒。


    他轻哼了一声,似有几分不甘地嘟囔:


    “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让我听你的……”


    说是抱怨,可语调里明显透着几分甘之如饴的任性与宠溺。


    赵秉清在一旁,像是被隔绝在台下的观众,冷眼看着这一幕缱绻暧昧的场景。


    原来如此。


    他垂下眼睫,暗淡的眼底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原来她不是为了跟着他,是为了照顾叶和凝。


    烧沐浴用的热水,煮防寒的姜汤……


    所有的周到与用心都不是为了防着他,而是为了他。


    赵秉清感到一股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在胸腔中翻腾,仿佛有某种东西在他心底轻轻撕裂开来,又迅速愈合,只留下一个隐隐作痛的空洞。


    他以为自己早已理清此前纷乱的心绪,可此刻却仍忍不住问自己: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呢?


    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赵秉清自嘲般地想,不论她想做什么,终究都和他无关。


    毕竟他要做的事,也同她无关,不是吗?


    甚至会给她造成麻烦。


    下楼后,沈容端站在柜台前,背对着门口,和掌柜的商量着,递出一锭碎银:


    “除了热水以外,麻烦煮一锅姜汤,多放些姜片,祛寒用。”


    她声音轻柔,语速平缓,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但赵秉清的心却早已紧绷如弦。


    他站在一旁,眼神不着痕迹地往门外扫去,心跳隐隐加快。


    终于,他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门外,一个身着深色长袍的男子静静伫立,衣着朴素无华。


    他看上去约莫三十岁上下,眉眼间透着几分书生的儒雅气质。


    但此时,神色间却隐隐带着一丝焦虑不安。


    是林绩。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林绩略微舒了口气,神情松动了些。


    他悄然比了个“今晚”的口型。


    赵秉清微不可察地颔首,随即飞快地转开视线,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向一旁的沈容端和叶和凝。


    刚刚在楼梯间的那些纷乱思绪,早已因为林绩的出现而被抛诸脑后。


    他目光闪动,努力掩饰着心底的波动。


    然而,就在这时,沈容端忽然转身。


    她那双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睛淡淡地看了过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


    赵秉清心里猛地一紧,努力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定定地回视她,指尖却不自觉地绷紧了衣袖下的布料。


    方才他脸上慌乱的神情虽转瞬即逝,却没有逃过沈容端的眼睛。


    她心中悄然泛起一丝疑虑,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向门外瞟了一眼——


    门口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落叶被风卷起,在台阶上打着旋,四下无人。


    沈容端稍作停顿后,便移开了视线。


    赵秉清垂着眼,悄悄松了口气。


    此时,店里突然掀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伙计满脸焦急地从外面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喘着粗气,几乎一头栽到柜台前。


    他连忙扶住柜台边缘,忍着呼吸不匀,带着哭腔对掌柜说道:


    “……掌柜的,不好了!刚刚买的那批柴火……车轮断了,全掉河里去了!”


    话音刚落,掌柜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原本还一脸笑意,此刻眉头狠狠一拧,眼底燃起了熊熊怒火:


    “要你做点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干什么?那批柴可不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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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他猛地拍了一下柜台,语调中带着明显的心疼和责备:


    “既然是在你手上出的事,那你赶紧赔钱!”


    伙计身子一颤,吓得一下子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闷响。


    他眼眶红肿,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掌柜的……我……我哪里赔得起啊!小的家里还有个生病的老母亲,前些日子抓药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现在真是连饭钱都没有了……”


    他嗓音哽咽,越说越低,像是丢了魂一般,肩膀耷拉着,不住地抽泣。


    赵秉清站在一旁,微微皱眉。


    柴薪掉河里似乎不是什么大事,再去拾一些不就是了吗,怎么还要花钱买呢?


    但看掌柜和伙计的反应,似乎牵连甚大。


    他心生疑窦,忍不住开口问:


    “掌柜的,怎么柴薪要这么多钱?不是可以自己去城外拾取吗?”


    掌柜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苦笑一声,神色中透着几分无奈和愤懑:


    “客官您有所不知,现在城外的林子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了。全城周围的树木,早就被划归为官家所有,随便上山砍柴可就是犯法啊。哪怕只是捡几根枯枝,也要看有没有‘山柴采伐令’。”


    赵秉清眉头皱得更紧:


    “山柴采伐令?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朝廷什么时候出了这规矩?”


    掌柜脸色灰败,摇了摇头:


    “这咱就不知道了。大概一年前吧,林大人上任之后,就把方圆十里的林子都划成了‘官家林’,说是要保护山林,可我们老百姓连烧火做饭都成了问题。如今只能从那些有山柴采伐令的人手里买柴。眼看着要入冬了,柴火一天一个价,就算买得起,也没人敢囤货。现在一下子丢了一车,我这还不急得上火嘛!”


    他说着,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捶了捶自己胸口,好似被这笔损失压得喘不过气来。


    沈容端自始至终都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但此时,她的脸色已隐隐沉了下来。


    她一眼便看穿了其中的猫腻——


    什么“官家林”“山柴采伐令”,分明是借着朝廷的名义,胡乱剥削百姓。


    按照朝廷的规制,只有那些有珍稀树材或者重要资源的林地,才会经过层层核准,标为“官家所有”。


    其余的,绝不会轻易剥夺百姓自用的权利。


    而这林集敬显然是打着保护林木的旗号,行敛财之实。


    就这么短短一年的时间,竟能将普通人家烧个饭的日常柴火都攥在手里,把方圆数十里的林子变成了自己的摇钱树!


    “林集敬……真是贪得无厌。”


    赵秉清微微咬紧了牙,声音冷了几分。


    沈容端垂眸扫了掌柜一眼,像是在思索什么,随即问道:


    “这一带百姓都要向他买柴火?若是没有买得起柴火的人家,又当如何?”


    掌柜愣了愣,像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迟疑了片刻,才低声说道:


    “没有柴火的人家……就只能烧些草根树叶,还有牲畜的粪便。但这些都不经烧啊,也不好烧,有时候烧着烧着,连屋顶都被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