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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虞跃青云上》 入夜。
北境的夜空,弥漫着漫天的黄沙,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出来走走的季无虞和祁言二人,并列坐在没有一点植被覆盖的沙地上,仰着头,望着黑茫茫一片的天空。
“今晚没有月亮。”
祁言随手指了指,“有几颗星星。”
季无虞百无聊赖地靠在祁言的肩头,跟着他的手一起数星星。
“其实我是第一次到战场来。”
“害怕吗?”
季无虞点点头,“我来的这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数不清的白骨与尸体,他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他们生前又是什么样的呢?我有时都会后悔当时轻飘飘地说出那一句收复中土十二州,当然我知道……这本就是我朝的领土,拿回来理所当然,只是黄土之上,不是只有做决策的上位者。”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有着最强硬的手段和最柔软的内心,”祁言捏了捏季无虞的脸,“有你这样的宰相,是百姓的福气。”
季无虞轻笑一声,“我的心可不软。”
祁言暗笑,扶过季无虞的肩膀,低声道:“我今日见你便觉瘦了,现在更是直接能摸到骨头了。”
“最近胃口不太好。”季无虞反过来问道,“你也瘦了吗?”
“我?我还好吧?”祁言低头看了看,又抓过季无虞的手抚上自己腹部,“肌肉长了不少。”
“是吗?”
季无虞来了好奇,直接朝他衣衫里伸了进去,果然……硬邦邦的,便忍不住多摸了摸。
祁言赶紧抓住了她的手,暗暗威胁道:“别再摸了。”
季无虞有意逗弄他,听罢直接将下巴抵在他肩头,瞧着他的耳朵歪歪脑袋,
“诶呀,耳朵红了怎么办呀?”
祁言无语,直接揽过她的两侧腰,将其抱到了自己怀里,想要强行逼着她安分了起来。
但最不安分的,其实是他自己。
徒然感觉到身体的变化,祁言的脸烫得几乎能熔化掉。
季无虞笑得前仰后翻,被他撇开后又钻到祁言的怀里。
祁言无奈,只得是忍耐着摸摸她的鬓发。
季无虞在祁言的怀中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久了便还是忍不住埋怨道:“临弈,你说……兖州什么时候能攻下来啊?”
祁言拍了拍季无虞的肩,安慰道:“快了,夫人只管放宽心。”
“我今日听辜振越说,萧太后已经亲临兖州了。”
祁言是真完全想不出萧姝未特意来一趟兖州的意义何在,“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忽然就来了。”
“我记得小皇帝如今不过才十岁出头,独他一人留在京都,这萧太后也放心?”
“她对柳咏絮向来器重,有她留在京都辅国,自可放心。”
“只希望这最后一战,我军大捷。”季无虞道,“回去吧。”
祁言点了点头,刚一扶着季无虞站了起来,便只觉一阵气血翻涌,心头似乎有千万根针扎过。
“呃啊……”
祁言闷哼一声,季无虞瞬间脸色一变,“你……你怎么了?”
祁言吃力地摇了摇头,“无事的。”
可见祁言方才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无事发生,季无虞放心不下,
“等会儿还是找军医瞧瞧吧。”
祁言点了点头。
两人到帐内不久,军医就背着他的药囊来给祁言把脉了。
“怎么样了?”
“从脉相上看,王爷只是最近压力过大,有些气血亏虚罢了,下官开几味补气血的方子调养即刻。”
季无虞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军医去抓药了。
独自留在营帐内的祁言自己切脉,感受到血液的起起伏伏后,眉头却愈发皱紧。
可思绪还未厘清,季无虞便端着药回来了,“刚煎好的,趁热喝了吧。”
祁言接过后却没有喝下,转而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郅都?”
“至少也得明日吧。”季无虞想了想,“若非公务实在太多了,我倒真想留在这看你收复兖州。”
祁言把药放到一旁,笑道:“只希望捷报比你还要先一步到郅都。”
“少贫嘴。”季无虞说完又指指药,“快点把药喝了。”
祁言摇摇头,“这药没用的。”
“嗯?”季无虞有几分不解,“怎么了?”
祁言犹豫了很久,等季无虞再问了一句时才开口道:“是冬枯,它复发了。”
这个两个如噩梦般的字眼又一次出现在了季无虞的世界里,她一时间竟都未曾反应过来。
“这……冬枯?”季无虞的脸瞬间愕然失色,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起来,“不是已经被时穆白解了?这才几年……怎么会又复发了呢?怎么……怎么会这样?”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但,我刚刚的经脉之间涌起一阵寒气,与我当年的症状极为相似,而且……”
祁言说着便握住了季无虞的手。
一阵极为刺骨的冷意徒然袭来,季无虞脸色一变,
“怎么会这么凉?!”
祁言垂眸,将手缩了回来,“所以,应该没错。”
季无虞的鼻尖涌起一阵酸涩,在持久的一阵静默后,她抬了头,“我现在就去九黎找时穆白。”
祁言愣住,“你方才不是还说郅都尚有公务要处理吗?”
“那怎么办?”季无虞犯了难,“那要不,你下道旨让命泠沅为相,代我行事。”
“不用那么麻烦。”祁言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指骨,楼影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祁言回望季无虞,“你是不是忘记楼影的存在了?”
季无虞:……
“行。”
祁言便开始与楼影嘱咐,在听到“时穆白”三个字时,这张天生便是冰块的脸却在这一刻有了和平常不太一样的表情,可很快他便敛好点头,答道:
“是。”
楼影走后不久,两人便上床就寝,可刚阖眼没多久,营帐外便传来一阵巨大的马蹄声,随之而来还有人的喊声,
“郅都八百里急报!”
两人皆朝门外看去,那驿卒几乎是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季无虞和祁言的眼前。
“郅都八百里急报,扶子胥、郁承昶起兵造反!”
“什、什么?!”
季无虞心知丘独苏来郅都的目的不纯,但她从未想过他竟然会直接起兵谋反。
驿卒被带下去的时候,辜振越也收到了消息赶过来。
“宁宁还在宫里,我即刻带兵杀回郅都。”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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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言立马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虎骁军主将,大战在即你此时回郅都,明日该如何办?”
“攘外必先安内,若是国都大乱,我们在外厮杀又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临弈说得对,郅都如今情况不明,且不说远水解不了近渴,这时你赶过去能不能阻止不说,前线兵力必然会被分散,北辰举全国之力守死了兖州,此时若走,这么多年所有的努力必将功亏一篑。”
辜振越只得放弃了自己的想法,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龙武军尚且还在郅都,单靠郁承昶手中的羽林军根本不成气候,所以扶子胥必然掌握了龙武军。”
“能够调令龙武军的虎符在祁澈和杨旷的手中,总不能是澈儿吧?”
祁言反驳道:“他已是唯一的储君,他造个什么反?”
“来传信的人并未提及他的名字。”季无虞神色复杂,“澈澈的处境只怕,危矣。”
祁言沉声道:“如若不是祁澈,那就只能是杨旷了。”
“不可能。”季无虞反驳道,“杨旷是宜安公主驸马,而且他与舒窈琴瑟和鸣,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做出不臣之举,所以他或许是被威胁?不过这也不确定……”
祁言补充道:“所以重点还是杨旷身上。”
季无虞点了点头,“只要能说服杨旷退兵,仅凭扶子胥,做不了什么。”
“那谁去说服他呢?”
辜振越虽是这般问,但视线已然落到了季无虞的身上。
季无虞无语,“反正我也是要回郅都的。”
本对季无虞回郅都没有任何异议的祁言在此时却握住了她的手,“此去郅都,实在危险。”
“危险也得去。”季无虞扯了一个笑,“不过我何时,怕过危险?”
“此事宜早不宜迟,要不现在便走吧。”辜振越说完又问道,“你身体遭得住吗?”
季无虞昂了昂下巴表示赞同,“我和辜将军是一个想法。”
“那我送你。”
祁言说完就起身,季无虞也随之出去。
走出营地时,祁言将他的坐骑牵给了季无虞,季无虞却摆摆手,“收回去吧,这马还没有我跑得快呢。”
祁言的眼中有几分失落,“我只是总想要,帮你点什么。”
“你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季无虞背对着日出时分的晨曦,笑着说道,
“祁将军,我等你凯旋。”
祁言也笑着应她,“好。”
正当分别之时,在一旁伺机而动的刺客们却见准了时机地出现。
一柄长刀朝她二人刺来,祁言眼疾手快地将季无虞推开来,却在想要反击之时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使不上任何力。
冬枯的副作用之一便是武功尽失。
绝望朝祁言铺天盖地地砸来。
有人上前扣住祁言将其挟持住后,便又是一记手刀把他直接劈晕。
刚刚被推到一旁去的季无虞见状立马奔过来想要阻止,却被其中的一个刺客朝脸上潵了药粉,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的季无虞在稍一吸气后,便觉一阵头晕目眩,下一秒更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季无虞眼睁睁看着祁言被他们带走,久违的无能为力之感开始逐渐席卷着她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