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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虞跃青云上

    季无虞起身去栖梧宫前,拿到了楼影迟迟未给的名册,并在其中,看到一个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淮济?”季无虞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反问着一旁在一个一个挑着橘子的祁言。


    “对啊。”祁言将橘子放下,抬了眸,“他是温玦的学生,又深得圣心,我收他入麾下,也并不生奇吧。”


    “可是……”季无虞忽而想起在温府他诉与温玦的话,“所以是你派他去拿着我的文稿找陛下,也是你教的那些话?”


    “不是。”祁言直接便否认了,“我怎么敢替你义父做决定。”


    “那是……”


    季无虞眸中微变,脑中闪过温玦说的话。


    “我不过告诉了他,要准备你的手稿去和贡院那边比对字迹,只是没想到……”祁言神色复杂,心中似有解不开的结一般,“他给出的筹码,这般大。”


    “他?我义父?”


    “是,他开出了一个所有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都无法拒绝的条件。”祁言沉声说道,“他与储佑嵩已经离心,而储家自唐家倒下后,在如今这朝堂上可谓是一家独大,温玦此时回朝,定会成为他最大的掣肘。”


    祁言拉过季无虞的手,接着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义父对你,的确……是用了心了。”


    “他,不只是为了我。”季无虞挤出一个笑,把温玦的话告诉了祁言,“他从来都不是,高住象牙塔里的文人。”


    祁言笑了一声,说道:“教出裴淮二珠,还有你这样的女儿之人,谁会怀疑他为国为民这颗心呢。”


    “是啊,裴……”季无虞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眉头一皱,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


    “只是觉得许久未见她了。”提到裴泠沅,季无虞便面露忧愁,“义父倒还好,她至少肯见,旁的人,就连我和淮大人……连门都进不去,她之前还大病了一场,温夫人熬了药和我送过去,劝了好久才喝便罢了,还,还……”


    祁言眼中不免有几分担忧,见季无虞支支吾吾,挑了挑眉。


    季无虞一撇嘴,


    “吐了我一袖子。”


    祁言噎住了,清咳了两声:“怎么会这样?那现在可好了?”


    “这身子上的病当然是好了,这心病……一时半会估计也好不了。”季无虞沉沉地叹了口气,又气恼了一般,“我虽知着她心凉的原因定不是因为那个瞿烨,可我若是因为一个男人被人挤兑打压,我只怕是要把那人狠狠揍上一顿才安心,她怎么偏就……罢了,我也不该说她。”


    嘟嘟囔囔的一番抱怨,祁言怎么看觉着怎么喜欢,他凑了过去,情不自禁地亲了一下季无虞的脸颊。


    本还在碎碎念的季无虞瞬间僵住了,她望了过去,


    祁言这眼神,怎么回事?


    季无虞警惕地剐了祁言一眼,“这太阳还没落山呢,你可别想白日宣淫。”


    “我才没想这些,是夫人自己心里尽想那什子事。”


    “你总打趣我!”季无虞瘪着脸,只觉自己怎么一总被他给捏住了,她指了指案台上的果盘,理直气壮地使唤她,“我要吃橘子。”


    祁言的笑,只怕都要从眼中溢出来了,他忙不迭地从一旁拿出方才挑好的橘子,三下五除二便剥了个精光,又掰了一瓣下来递到季无虞,嘴里还念念有词:


    “今年最后一批贡橘,赶着你被关进去那日送来了栖梧宫,特意留的。”


    “最后一批啊。”季无虞若有所思,“那这会子该是入冬了吧。”


    “是啊,礼部那边连除夕宴都开始在张罗了。”祁言搂过季无虞肩,语气里似还有几分埋怨,“今年除夕,咱俩是不是能一起过?”


    这话季无虞总不免想起熙平三年除夕夜,她在温府那个小院子里,看到的烟花。


    当她知晓是祁言放的时,总不免有几分痴妄。


    温府离栖梧宫,隔了那么多道墙,层层叠叠的,而里头的人见着的天,却是同一片。


    “那你今年给我放烟花吗?”


    祁言握上季无虞的手,“我会抓着夫人的手一起放。”


    “为什么要抓我手?”


    季无虞正等他温情脉脉地说上几句酸了吧唧的话,祁言却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是硝石做的,点了便有火星子,危险得很!”


    季无虞闻言一挑眉,“你觉得我会怕吗?”


    你当然不怕,可我怕得是得胆战心惊好一会。


    祁言撇了撇嘴,季无虞却理解成了他认了,当即便把祁言还抓着她的手给扒拉下来了,趾高气昂地说道:“我告诉你祁临弈,姑奶奶我虽然是个武功废柴,但还真没怕过什么,别说有火星子,哪怕是有火炮我也不在怕的!”


    她这般放肆,祁言却喜欢得紧,忍不住出了声打趣:“之前听你说你在江湖上滚了几年,这身上的蛮子气,还真是一点未改啊?”


    季无虞微眯了眼,“你有意见?”


    “我怎么敢?”祁言又离她近了一寸,在她耳边低语道,“何况我喜欢得很。”


    季无虞把他推开,“就你油嘴滑舌。”


    明明被骂了,祁言反倒是笑得更开心了,“不过你方才说你是武功废柴?可江湖凶险,若是身上真没点什么功夫,怎么敢孤身闯荡?”


    “谁说我一个人啊?”季无虞捧腹大笑,“你忘记啦,我还有个武艺高强的师父呢,那常人根本就近不了他身。”


    “那你师父是……一直在你身侧?”


    “也不是。”季无虞思索了一番,忽而说道,“当时在映雪山庄时,偶尔他一个闭关或者没事去哪儿瞎溜达,那便就剩我一人了,哦对!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什么?”季无虞煞有介事地凑过去偷偷摸摸说道:


    “我师父闭关的时候,进去穿那一身,出来还是那一身。”


    祁言一皱眉。


    “所以我合理怀疑,他根本就不换衣服!”


    祁言想了想当时在东宫的丘独苏,那可是眼睛里容不得一点灰尘的主,忍不住抿了抿唇,又斜着看了季无虞一眼,


    “真……真的?”


    “我骗你作甚?”


    “没什么,只是觉着你师父和我想的还真有所不同。”


    “你别看他如今在朝堂上搅弄风云的,他此前快活撒逸,本不该是这样的人。”


    祁言眸色暗了暗。


    他母亲朝翊长公主,平日里除了纵情声色,便没事喜欢带自己去东宫串门,只是走亲访友又带着小孩的,寒暄之余总免不了问几句,“如今识得几个字啦”,“读了多少书啊”等等云云。


    想到这,祁言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虽还是稚子,却是一等一的聪慧,自不给会祁肆来丢人。


    只是这问得多了便觉着烦极了。


    “能不去嘛……”


    祁言在临着东宫没多久的地界停了下来,瘪着脸央求着祁肆。


    “怎么啦?”


    祁肆还有些好奇自己这一惯是能说会道的儿子怎么忽然这般……拘谨?


    祁言涨着脸,本想憋下来,却见着祁肆一脸好奇,想来今日不说回去定要被追着问。


    自己母亲的脾性和手段……


    祁言是再清楚不过了。


    求饶是没用的,只得乖乖交代了:


    “皇爷爷很看中太子舅舅,他的宫殿肯定规矩特别多,然后他也很厉害,他要是问我……我答不上来怎么办?”


    祁言说这话时嘟着小嘴,口齿不清地,瞧起来委屈巴巴极了。


    祁肆忍不住抚掌大笑,她单手就把祁言捞了起来骑到自己肩上,说道:“放心,有你娘在呢,他可不敢为难你。”


    祁言没说话,缩了缩身子。


    祁肆只得是勾了勾手,等祁言凑过来的时候,偷摸着和人说道:“你这太子舅舅呢,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你此刻再不好好巴结他一下,等他登基了,你娘的快活日子就没几天了。”


    快活日子,特指养一群小白脸围着自己转。


    放眼全南楚,能放荡不羁到这般境地,也就单单自己母亲这一个人了。


    祁言捂上了耳,实在不想听。


    此时他母子二人已经走到了东宫门口,里头忽而传来了一人的声音。


    “长公主这话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定是要治罪的。”


    这话听着耳熟,祁肆眯了眼望去,是祁序身边那个伴读,丘独苏。


    “哟,丘家庶子。”


    “庶子”这两个字一出,丘独苏瞬间便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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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色。


    祁肆这人牙尖嘴利,平日里能给几分薄面将其合拢,可若是但凡惹了她不快,那一张巧嘴便是直接往心上捅的刀。


    可惜这是自己弟弟的人,祁肆只得是点到为止,还安慰似地拍了拍丘独苏的肩膀,“别难过,要这般算来,我也是庶出呢。”


    丘独苏望着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祁肆,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


    这个长公主的生母虽不过是宫中小小嫔妃,但与长绥王乃是莫逆之交。


    怎么说呢。


    若论其他皇室中人出生是含着金钥匙,那她出生便是握着虎符来的。


    这样的人物,庶出嫡出又有什么关系。


    “公主千金之躯不惜为我自降身份,还真是愧不敢当。”


    “当不当得起有什么关系呀。”祁肆笑逐颜开,话语中却尽是威胁,“不过是希望丘二公子掂量掂量自己的几斤几两,别没事总想着去我父皇那里告状,没用的啦!”


    没用。


    丘独苏当然知道。


    楚顺帝今天敢下旨罚祁肆,明天长绥王就敢直接带兵去围了他的寝殿。


    这便是祁言对丘独苏的第一印象。


    一个喜欢守着规矩,却又敢直怼自己母亲之人。


    可如今,竟会变成了这般模样。


    “那他若是不在时,你当如何呢?”


    “你说我啊?”


    “嗯。”


    “我跑得快啊。”


    “啊?”


    祁言有些震惊,不由得想起自己与她初见时,季无虞躲过自己的那一双筷子的迅猛。


    不懂祁言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季无虞看起来似乎还有些得意,摇头晃脑地和他说道:“我和你说呀,蜀中那一带沟壑纵横的,山都望不着边际,人在那路上走两步便能见着一窝匪人打家劫舍的,所以我当时在那千坪寨,诶哟!那就和回了家一样……”


    听她提起千坪寨,祁言脸便黑了,捻了个橘子塞她嘴里,季无虞边嚼边接着吹:


    “还好我跑得快!”


    祁言有些尴尬,却还是礼貌地顺着话茬问道:


    “有……多快?”


    “踏雪无痕你知道嘛!就如那冬日里在雪地上歇脚的飞鹰一般,俯仰之间,便已然掠过,教人寻不着踪。”季无虞挑了挑眉,“快得很!”


    不知为何,祁言只觉得可笑极了,自己曾经以为她是有意藏拙,如今知着却不过是因为……跑得快?


    “他就教你这一招?”


    “是啊!”季无虞大咧咧地说道,“有一招防身不错啦,别的我又学不会,毕竟我那会连马都不会骑呢。”


    “那现如今怎么会了?”


    “我也不知为何……”季无虞若有所思,“此前我努力过数次,每每马一鸣叫我心里便慌,回了房甚至还会做噩梦,那日喝了酒一时气血翻涌,我都还没清醒过来便发觉,我忽然会骑了,也不怕了,怪得很!真不知为何?”


    “你会因马鸣而做噩梦?”


    “是啊。”


    见她承认,祁言忍不住直皱眉,他一开始便知道季无虞常常梦魇缠身,听她这般说……祁言只觉着她做噩梦的缘故估摸着便是与怕马有关。


    祁言心里隐约有了一层担忧。


    季无虞如今对自己坦诚想待,一切她历过的过往,凡必答,可那些她不知道的呢?


    比如她不知道自己做噩梦的原因,比如他稍一试探,便看出她甚至根本不知道丘独苏的身世,以及与曾经东宫的纠葛。


    若她知道了,会怎么做?


    “诶诶诶!扶先生您这……怎么进来了?”


    说曹操曹操便到,而且,这怎么来得这般巧?


    最重要的是,丘独苏这来的方向,根本就不是正殿门,而是后院。


    祁言望向已经走到他面前的丘独苏,眉头皱得更深了。


    季无虞咋舌,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怎么来了,还……从后院来的?”


    丘独苏冷瞥了她一眼,主打的就是一个生人勿近。


    “我是陛下的人,若是被见着进了栖梧宫,你要我怎么解释?”


    “所以您是……”


    “翻墙。”


    祁言看了眼季无虞。


    您俩真不愧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