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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虞跃青云上

    晚风卷着树梢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大戎山的夜如同此刻季无虞的心跳声一般,并不安静。


    季无虞意识到后头是隆天乐跟着自己时,心里大概有了主意。


    早在今天白天他应当便认出了自己武艺不精,此刻却蹑手蹑手地跟着,怕不是防备,而是……


    季无虞想到了时穆白今天和自己说的“人家看上你咯”,心里不由泛起一阵恶心,却又有庆幸在。


    至少应当不会对自己下杀手。


    可她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以隆天乐的本事,直接把自己打死在这也不算什么。


    季无虞闭了眼睛,右脚装作不经意般往里一瘸,“诶呦”了一声向后倒去。


    如她所赌的那十之八分般,隆天乐主动现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季无虞。


    季无虞装作刚才才见过他一般,满脸写着不可思议,惊讶道:


    “你…隆天乐?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手在季无虞腰上的隆天乐丝毫没有拿开的意思,继续往上走,“那点小打小闹,还拦不住你大爷我。”


    季无虞打掉他的手,转过身去,仰着脖子望向他,问道:“你跟着我作什么?”


    隆天乐没说话。


    他本是气不过自己大哥凶自己,偷溜着下了山转悠,没承想刚好遇到季无虞在前头,鬼使神差地就这么跟了一路。


    一向直来直去的他忽然今天和犯了怵一样,其实他也不知道季无虞会去哪儿,只是就想这么跟着。


    若非季无虞方才忽然跌倒,他只怕是要一路和季无虞走到衙门里去。


    “说话呢!你跟我作什么?”


    隆天乐望着季无虞,不知怎的想到了汉人会说的那个成语。


    自投罗网?


    “你管我作什么?”隆天乐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我今白天可说了,你要做我媳妇才能管我。”


    季无虞虽然在时穆白点明了之后心里有了个底,但隆天乐这般忽然地讲了出来,她还是不免生了气。


    “你有病吧?”


    骂完就上前给了隆天乐一巴掌。


    隆天乐被打后愣了愣,火气一上来就扣住季无虞的腕子,将她生硬地拽到自己怀里。


    季无虞只觉喉间一阵恶心,气得一跺脚,狠狠地踩在了隆天乐的脚上,隆天乐吃痛一声,却还是不撒手,季无虞忽地想起今天自己好像弄伤了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直接一拳锤上了他的左肩。


    隆天乐瞬间离了季无虞三尺远。


    季无虞鼻尖环绕着的那股子馊味总算散去。


    望着隆天乐捂着肩膀叫咧的样子,季无虞心里一软却还是斥道:“多少天没洗澡了身上一股子味儿。”


    “我可没你这般娇气。”


    “洗个澡就叫娇气?”季无虞没忍住去嘲笑隆天乐这可怜的自尊心。


    “你这女人,是真狠。”隆天乐骂道,“你白天那一榔头下去,疼得我直冒汗,现在又给你砸了一拳。”


    “你应得的。”


    “你他妈再说!?”


    季无虞淡淡一言,隆天乐怒火中烧。


    更是直接上前掐住了季无虞的两边脸颊,却又觉得手感不错,挠了两下。


    季无虞一脚踹到了隆天乐的腰上,隆天乐暗叫了一声后,将季无虞的腿钳住,她瞬间动弹不得了。


    被他扼制住的季无虞嘟嘟囔囔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她那双眼睛不停地瞪着隆天乐。


    然后在心里后悔自己不该招惹这祖宗。


    隆天乐本铁青的脸此时尽显得意。


    他吹了口气,说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我怕你个鬼。


    季无虞又挣扎了一番,然后发现根本是无用功,索性放弃抵抗,看看他能把自己怎么办。


    见季无虞小脸一摊,无所谓般望着自己,隆天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季无虞拦腰扛在了肩上。


    松了口的季无虞不停地锤着隆天乐的背,吼道:“放我下来!”


    “你管我?”隆天乐吹了声口哨,转头带着季无虞走,说道,“老子说了,你得是我媳妇才能管我。”


    季无虞受够这无赖了,左右自己双手自由,又下不了地,直接用全力打着隆天乐。


    可惜他皮糙肉厚,啥事没有。


    季无虞气炸了地拼命抬起头,却看到自己手中闪过微微亮光。


    在光亮起的下一刻,季无虞忽然感觉自己腾空了。


    再一次双脚沾地,落稳地面时,一旁的隆天乐已经倒在地上没有反应了。


    季无虞摩挲着方才发亮此刻却没有反应的指骨,眸色微微一沉,出声唤道,


    “楼影。”


    楼影一身玄衣,笔直地站立在季无虞面前,朝她作揖,答道:“季大人。”


    “你没把他弄死吧?”


    “需要我把他弄死吗?”


    楼影的话不见一丝波澜,季无虞背脊却徒增一丝凉意,她望着倒地上的隆天乐,似乎比方才看着要顺眼多了。


    她脑中不停地回荡着时穆白和自己说的,以及方才他对自己的态度。


    隆天乐或许真的就是,那个突破口呢?


    季无虞心里有了主意,便冷笑了一声,对楼影说道:“你先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楼影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说道:“他是千坪寨的人,是大人的敌人,若是放虎归山只怕对您不利。”


    “我心里有数。”季无虞不以为然,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般说道,“你先走,这是命令。”


    此言一出,楼影也不敢多留,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


    在季无虞赶赴沅陵上任的那一天,唯一来相送的,其实是辜振越。


    “能得辜将军亲自来送。”季无虞边笑边望着送了自己一路的辜振越,说道,“还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两人此前本沉寂的氛围,被季无虞这一打趣,瞬间变得轻快了许多。


    两人刚好走到郅都城门口,辜振越望着不远处等候着的马车,忽然想起了五年前自己也是过这个门策马奔去将祁言给接回来,如今却将季无虞亲自送了出去。


    一瞬间他忽然觉着,


    自己总习惯去望着某一位勇士,去征服眼前的高山。


    想到这,辜振越不由得带着几分感慨说道:


    “本将军送过接来的人,也就祁临弈和你了。”


    听到他提起祁言的名字,季无虞表情微微一滞,话也开始变得干巴巴了起来。


    “我的荣幸。”


    辜振越听出来了季无虞话里的异样,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还在生他气呢?”


    季无虞嘲弄一笑,说道:“我怎么敢呢?”


    “你有什么不敢的。”辜振越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左右为难的那个人,也不止是你。”


    “什么意思?”


    …………


    季无虞又一次苏醒过来的时候,面前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楼影,察觉到季无虞行动不便后,楼影便上前来解着自己身上的绳索。


    “这是哪儿?”季无虞问道。


    “我还想问季大人这是哪里呢。”一向冷着面的楼影此刻的语气里也多了几分不解和怒意,但见季无虞始终皱着眉头,还是松了口,冷冰冰地说道,“这是千坪寨,大人你怎么会被掳了过来?”


    “千坪寨?”


    季无虞说这话时候的语气和她此刻所处的环境大相径庭,不是惊吓,反而是……


    高兴?


    没想到计划进行得这般顺利。


    季无虞在心里庆幸道。


    楼影此刻已经把季无虞身上的绳子解了一大半了,季无虞连忙说道:“你,你快给我绑回去!”


    “大人这是为何?”楼影皱眉,冷冰冰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解,说道,“这是蛮匪窝,会置您于死地的。”


    话是这么说,可楼影手里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季无虞语调缓慢,眼神坚定,说道,“如今的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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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势我方这边并不占上风,若要拿下千坪寨,必须身入千坪寨。”


    “九黎不是已经派兵来了吗?”


    季无虞轻叹一口气,说道:“那些在大戎山上的蛮匪多半也都是九黎人,九黎……也是我大楚的百姓,如若直接开战,只怕两败俱伤。”


    楼影的表情很是漠然,他说道:


    “可大人的性命最重要。”


    季无虞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自认不是什么圣人,可也不会将人的性命论斤卖来借此两两比较。


    “谁教你这么说的?”


    “是主人。”


    …………


    辜振越将那日在马车上,祁言递给自己的指骨按照祁言的嘱咐塞到了季无虞的手里。


    其实他也看不懂祁言,没人能看得懂。


    这人呢,总是矛盾的很。


    一挥袖子,就把季无虞送到离自己千里之外的地界,和他说有危险便是“嗯,我知道”,装得一副翻脸不认人多无情的样子。


    然后转身将自己的死侍给了别人。


    “你……”辜振越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摇晃着他那个本想指着祁言的手,最后义愤填膺地指责道,


    “楼影你都能给出去,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去?祁临弈,你要不还是攒点钱给自己买张嘴吧。”


    “这和买嘴有什么关系?”祁言冷瞥了她一眼。


    “好,好,没关系。”


    辜振越气得好一阵牙疼。


    回忆收束。


    季无虞皱着眉头望着在那捂着牙的辜振越,心里揣着几分忐忑,说道:“这不是王爷腰上坠着的……”


    辜振越回过神来,点点头,说道:“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这指骨离楼影三寻之内既会发亮,九尺之内既会熄灭,你若需要召唤他只需要摸三下他便会赶来。”


    “为何?”


    为何?辜振越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好。


    好就好在他也想问问祁言。


    为何?


    …………


    “他……他和你说了什么?”


    季无虞拼了命来控制住,才使得自己的声音没有那般颤抖。


    楼影垂了垂眸,眼神扑朔了一下,最后说道:


    “主人说,您置于世间一切之前。”


    为什么?


    这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过是某个难得的沾了酒气的夜晚,祁言坐在空无一人的书房里,望着烛影摇曳,想起了季无虞曾经失手曾将它打翻。


    当时的烛蜡不仅将季无虞的手烫了个红印,还烫灼烛台上镶嵌的一颗绿松石,祁言没注意那么多,只顾着去给季无虞清理伤口。


    事后文纨姑姑想要更换新的烛台时,祁言望着那颗褪了色的绿松石,又想起了季无虞笨拙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和文纨姑姑说道:


    “还能用便别换了。”


    文纨姑姑闻言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将烛台放了下来,祁言像是掩饰什么般地说道:“今年收成不好,好几个地方遭了灾,宫里边便还是别这般铺张浪费的好。”


    文纨姑姑这才顺从地退了出去。


    他总惯得要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好掩饰他那明晃晃的真心。


    又猛灌了一壶酒入喉间,没流进口的顺着脖颈而下打湿了松松垮垮的领口。


    自五年前自己回到郅都,他始终都提着自己的心告诉自己保持冷静,可偏偏今日却叛逆般死活想把自己灌个酩酊大醉。


    月色入户,凉风习习,吹醒了祁言快眯上的眼。


    他睁了眼睛,从桌案上拽过一支笔,在砚台里蘸了两下,最后划去了吏部递来的折子中的几句,歪歪斜斜地写上“知沅陵县事”这五个大字。


    季无虞想青云上。他当然知道。


    可坐镇政事堂的人,从来不会是只会纸上谈兵的碌碌之流。


    这条路,他舍得让她走,也舍不得让她走。


    若要她青云上,那他就做那个托底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