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虞没想到，她这边还在计划着，千坪寨那边却是先出手了。


    说是千坪寨的三当家隆天乐不知怎的忽然下了山，还在大戎山脚下和几户人家打了起来。


    得了消息的季无虞，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冲了出去，却又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这儿离大戎山少说十几里路，走着去，只怕人都给隆天乐打死了，马车只怕也来不及了。


    要骑马吗？


    季无虞心沉了沉。


    正当季无虞琢磨着要不要用踏雪无痕时，耳旁传来了一阵急速的马蹄声，以及那一句“季大人。”


    季无虞侧身过去，来人一身红装，外头批了对襟短甲，头上顶着的银饰乒里乓啦，脚踩马镫，一扯缰绳，停在了季无虞面前。


    时穆白？


    季无虞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马上人却懒得解释一般，一弯腰伸出手递给季无虞，惜字如金得不愿多说一个字。


    “上来。”


    犹豫了一刹那后，季无虞将手递给她，时穆白用力一拉，季无虞便被她圈在了她的怀中。


    马儿伴随着时穆白的一声“驾”，长吁一声，蹬着蹄子向前奔去。


    季无虞却在听了马叫后，往后缩了缩。


    动作幅度不大，时穆白却还是感受到了，似乎是现在已经在路上，她有了闲心思来打趣季无虞，轻笑一声，问道：“季大人在紧张什么？”


    季无虞心里一惊，却又飞速平复，印证她此后要说的话般，语气波澜不惊，说道：“我并没有紧张。”


    “是吗？”时穆白又往前凑了凑，握着季无虞的手去拉辔头，在感觉到她的轻微颤栗后，在季无虞耳边问道，“可我怎么觉着，大人手在抖？”


    季无虞只觉她无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望向了前方，有人从前边经过，心下一沉，连忙挣脱开时穆白的手，再抓过缰绳往后一拉，避开了行人，松了口气，眸色冰冷，说道：


    “公主的眼睛，还是认真看路比较好。”


    …………


    二人乘马一起到了出事的地界。


    隆天乐带着一群喽啰，一看都是九黎族的打扮，手上还都各自抄着家伙。


    两人在里这群人还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季无虞还在心里琢磨着对策，时穆白已经侧身下马，留季无虞一个人在马背上。


    季无虞还没来得及害怕，时穆白仿佛是下来了才想起这么个人般，又一踩马镫，将季无虞抱了下来。


    临了还要抱怨一句，“怎么这么慢？”


    碍于身份，季无虞只能压制住怒意，慢条斯理地指责时穆白道：“你太鲁莽了。”


    “什么意思？”


    “他们人多势众……”


    季无虞说着说着眼睛就望向聚集的那边，隆天乐一脚踹飞了一个男的，那男子身形不弱，却倒在地上呜咽，一旁似乎是他的母亲，佝偻着身子，来护着男子。


    见隆天乐似乎还不肯放过这男子，季无虞连忙止了话头，冲了上去，扶着老母避开隆天乐。


    “这他妈哪儿来的婆娘？”


    隆天乐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季无虞将老母搀扶到一边，嘱咐了她几句让其和方才那名男子先走，自己特意站得远了些再转过身来直视着隆天乐。


    隆天乐在季无虞望向他的那一瞬间，眼神微微一滞，尔后又变得意味不明，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下了。


    季无虞被他炙热的目光盯得好生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又问道：


    “你便是隆天乐？”


    “看来是个汉人。”隆天乐手摸了摸自己的胡渣，说道，“连我都不认得。”


    季无虞觉得无语，隆天乐似乎被她的不作为给激了一下，伸手想要去摸季无虞的脸颊，时穆白本还在一旁看戏，见状冲了过来直接横她二人中间，自己一个人怼着隆天乐，怒道：


    “哪儿来的狂徒，这般无礼，再敢靠近，当心姑奶奶折了你的腕子。”


    隆天乐见状皱了皱眉，打量了一番时穆白，皱得更紧了。


    “你是九黎人？这般护着这汉人女……”隆天乐嘲讽似地冷笑一声，说道，“是习惯给汉人做狗了不成。”


    “在这山上当了几年的野大王，还是只会狗叫吗？”


    季无虞闻言愣了片刻，见隆天乐好似也被激怒了，她赶忙上前攥着时穆白的手，用几乎微不可察的声音提醒道：


    “你小心着点，目前这儿就我俩。”


    “我们的人快到了。”时穆白面不改色心不跳，继续端着她那盛气凌人的架子，语气里更是坚定，“放心，就算只有我在，你也不会出事。”


    “小娘子说什么，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隆天乐又凑近了一点，绕过时穆白，对着季无虞说道，语气很是轻佻。


    季无虞受够了隆天乐这般做派，将时穆白推搡到一边，直截了当地说道：“隆天乐，你在千坪寨撒野便是罢了，下了山还这般任意妄为，是觉得不会有人管你吗？”


    “谁敢管老子，给他十个胆子都不够！管我？你吗……”隆天乐喇着他那大白嗓，嚎道，“我老子走后就除了我哥没人敢管我了，你要做我媳妇才能管我！”


    季无虞不惯他，弯腰随手抄了个锄头，上来就直接朝他砸了去，隆天乐呆了一下才躲去，肩头被锄头狠狠砸了一下。


    霎时间血便冒了出来。


    “放你爹的狗屁！”见他踉跄了好几下，季无虞又骂了一句，“把你的脏嘴给我收拾好！”


    一边没听过季无虞爆粗口的时穆白目瞪口呆。


    那些蛮匪见状都纷纷摆出攻击的姿态。


    隆天乐抱着冒血的肩头，往后退了几步，将蠢蠢欲动的蛮匪拦了下来，望向季无虞的眼神凶狠得似乎要将其拆卸入腹，


    “奶奶的……”


    此时一群人浩浩荡荡赶来，季无虞粗略看了看，有沅陵县衙里的衙役，还有时穆白后头一天才赶来的一些九黎人，应当是她的随从。


    心里总算是歇了口气。


    底气也比方才足了多了，平静地望着一脸错愕的隆天乐。


    “你他奶奶的到底是谁？”


    来的那群人中窜出来了一个劳琼耒，他提着自己的官袍子一步一顿地走过来，朝季无虞和时穆白行礼作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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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季大人，二公主，下官来迟了。”


    “知道来迟了就好。”时穆白阴阳了两句，说道，“不知道的以为劳大人你瘸腿了呢。”


    “诶诶……公主教训的是。”


    隆天乐听完她二人的对话，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可置信，说道：“公主？”


    “你，你是时英纵的闺女？”


    “是你姑奶奶我。”


    “那你？你便是那位郅都来的女县令？”


    隆天乐看向季无虞，满脸不可思议，季无虞轻笑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转身和和劳琼耒吩咐道：“把这封了吧。”


    “诶诶……啊？”


    “你敢！”隆天乐怒不可遏，说道，“这大戎山，乃是我千坪寨所占之地，你有什么脸面说封就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千坪寨的地方？”季无虞勾唇一笑，说道，“三当家，你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呢？”


    季无虞这话算是惹怒了千坪寨众人，他们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而且季无虞这边的人也不甘示弱，两方就这般对峙着。


    就在场面剑拔弩张之际，忽然又传来了一阵声响，季无虞向前望去，领头的是一个和隆天乐长得有略微相似之人。


    季无虞想起时穆白曾和自己说过，千坪寨隆家三兄弟，各有不同，方才那个隆天乐洒脱大咧，想来是个不过脑子的，而他的两位哥哥，大当家隆天骄侠豪爽仗义，二当家隆天盛则沉稳老练，还是个独眼，三兄弟这性格还真是各有千秋。


    她看向来人，左眼有黑罩遮着，应该便是二当家隆天盛了。


    季无虞心里觉着该是免不了一场恶战，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了，谁知隆天盛竟然在离她还有一段距离时便下了马，徒步过来，朝季无虞以及其他几个作揖，说道：


    “舍弟唐突了。”


    季无虞皱皱眉，觉得莫名其妙。


    时穆白也认出他来了，说道：“你是隆天盛？”


    隆天盛看了一眼时穆白，朝她微微躬身，说道：“见过公主。”


    季无虞闻言眯了眯眼，心里面开始有了思量，她开口说道：“二当家看起来，很懂我们汉人的礼数。”


    “大人谬赞。”


    “二当家既然是个懂礼数之人，自然也是个看得清的人，又为何不归顺我楚朝，而是在这大戎山上做个抢家劫舍的勾当……”季无虞挑了挑眉，继续道，“终日惶惶？”


    隆天盛礼节性地笑了笑，说道：“这大戎山本就是我们千坪寨的几个兄弟一起打下来的，即便是我同意了，只怕是兄弟们也不会同意。”


    他说完这话，隆天乐便嚷嚷了一句，“去你妈的招安”，尔后便是千坪寨的人在附和着几句“对啊”“是啊”的。


    “那便没什么好商量的了。”季无虞浅笑，说道，“劳琼耒何在？”


    “在在在！”劳琼耒赶忙提着袍子小快步上前来，说道，“在这儿呢大人。”


    “照我方才说的做。”


    劳琼耒微愣，转而挂上一脸谄笑，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