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龙垂首

作品:《囚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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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撕下脸上易容的“人皮面具”,露出她那张与骆清乐肖似的脸来。


    若是用这张脸去见骆封礼,势必会引出不必要的事端。


    “人皮面具”实则是用猪皮所制,是当时她在西海时向游历的江湖杂耍艺人所学。


    制作一副人皮面具的过程繁琐复杂,且不可长时间地佩戴。


    陶昭南以清水洗面,心思不由地飘远,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方才屋中黑衣人的身影。


    脑海中闪现过一瞬离开军营的心思,但很快又被打消。


    医官苏木已经见过皇帝,若在此时无缘无故地离开,必然会引起注意。


    皇帝来豫州是有正事要办,不会在此处逗留太久。


    而跟在他身侧的黑衣人十有八九是护卫皇帝安全的影卫,定是要同骆封礼一同离开的。


    即便那人是骆禅檀又如何,她救了他的命,他们之间已然两清。


    揭穿她的伪装身份,对他并无益处。


    何况她是被敬远侯留在军营的,敬远侯必然会尽力维护她的身份不被暴露。


    骆禅檀与敬远侯都是皇帝一派,没理由为了她站在对立面,引起皇帝的怀疑。


    骆禅檀的存在,就是蛰伏在湖面底下的鳄鱼,总是让人对平静的湖面产生未知的不安。


    既来之则安之,这些年她经历过的危及性命的绝境也不少,不至于只因为可能暴露的身份而自乱阵脚。


    黑色是最适合隐匿在夜色里的颜色,骆禅檀在屋外的树上透过窗子洞察屋内的动静。


    他亲眼看着陶昭南撕下脸上的□□,露出真实的模样。


    一开始就知道苏木是她的假身份,骆禅檀看她露出真容的时候并不意外。


    只是她总是有令他出乎意料的地方,她又是什么时候学的易容术。


    要不是她的小动作出卖了她,兴许他也会被她欺瞒过去。


    他像是黑夜里默默观察的猫头鹰,看着她收拾屋子,将窗户阖上,然后屋内的光亮暗了。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守候在屋外等待她入睡。


    欲念在心底滋生,从想要见她,到现在,又想更近一点。


    只要是人,就会有欲念。


    为了满足自己的欲念,就会不断地为自己找寻合理的借口。


    明日他就要同骆封礼离开营寨,下一次再见到她不知是什么时候。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也大抵是内心想要见她的冲动终于打败了理智。


    骆禅檀从树上一跃而下,用匕首撬开了她插上门栓的木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营寨的条件不比在府邸,床榻是最简单的木床,没有床帘。


    他走到床榻边,看着隆起的衾被,却不见她的身影以及她每每入睡如瀑铺开的长发。


    他意识到床榻上没有人,回头正对上站在他身后的陶昭南的人影。


    她吹亮手中的火折子,霎时燃烧的火焰照亮她的侧颜,她点亮了手边的蜡烛。


    屋内有了光亮,也将他藏踪蹑迹的身影暴露在明处。


    似乎是早就猜到他会不请自来,所以守株待兔。


    她一言不发,平静得不能再平静,骆禅檀却僵滞在原地,心如擂鼓,像是被捉了现行的猫,心虚地不敢动弹。


    “这位大人,深更半夜来我屋子是有什么事么。”


    仿佛没有认出他来,比起被她发现自己偷偷摸摸的踪迹还要令他如坠冰窟。


    浑身冰凉僵硬,骆禅檀说不出一句话来,心脏是控制不住地抽痛。


    陶昭南突然上前伸手像是要摘下他脸上的面具,被他下意识地一把手抓住手腕。


    隔着黑色的冰冷的铁质面具,她与他对视。


    他紧盯着她的脸,双眼隐忍的情绪仿佛在控诉她的无情。


    她怎么能认不出他。


    “骆禅檀,这样有意思吗。”


    从她口中喊出他的名字仿佛一句咒语,他忽然松开了紧握住她手腕的手。


    任由她摘下他脸上的面具,露出他的真容。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他的声音有些许的不稳。


    陶昭南不答他的问题,他的到来,反而令她松了口气。


    他果然轻易看穿了她的伪装。


    就像她也能确定黑衣人就是他一样。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我们之间,也不应该再有交集。”


    “除非,你是替陛下来探查我的身份,要向他揭露我。”


    从骆封礼方才对苏木的问话中就能看出他对苏木的身份存疑,但他的疑虑,多半也是因为骆禅檀打量她的目光。


    他的目光太炙热,也太直接,即使她刻意忽略,还是能够感觉一束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我不会。”他即刻否认,“我不是来查你的。”


    “那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我想见你。”


    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骆禅檀脱口而出。


    没有犹豫就给出的答案,还有太过直白的表达,都令陶昭南愣住。


    没有了面具的遮挡,陶昭南能看清他脸上神情的变化。


    毕竟眼睛有时候也是会欺骗人的。


    观察的结果是,他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你受伤了。”


    她下意识地避开这个令她感到“危险”的话题。


    虽然骆禅檀一身黑衣完全看不见血迹,他的动作也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但是她闻到了他身上松香和淡淡的铁锈味,是金疮药和血的味道。


    他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左臂,陶昭南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的左臂。


    骆禅檀低头的瞬间,脑中浮现出陶昭南为骆封礼包扎伤口的画面,不禁皱起眉头。


    再抬头时,脸上重新挂上淡然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紧紧地凝视着陶昭南。


    他的眼神,立刻让陶昭南联想到了可怜巴巴的犬类动物。


    她撇开视线,没有心软,说:“你应该已经自己处理好了。”


    受伤对养尊处优的骆封礼来说或许是大事,但对时刻游走在死亡边缘的骆禅檀来说,那不过是家常便饭。


    经常受伤的野兽都习惯了为自己舔舐伤口。


    她从旁边的柜子上拿来一罐金疮药,塞进他的掌心。


    她没有多做解释,但骆禅檀看着手里的药罐,眼底的温度凉了下去。


    “我想,你该离开了,你不应该离开陛下身边太久。”


    陶昭南将一旁的面具递回到他面前。


    骆禅檀接过面具,没有立刻戴上。


    “陶昭南,你的确足够心狠。”


    他突然对她笑了,然后在她的注视下戴上了那副黑色的,完全能够掩藏他情绪的面具。


    “这是你教我的。”她回敬他道。


    不得不说,骆禅檀教会了她很多,足以让她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生存下来的东西。


    “我明天就会离开这里。”


    “好。”


    骆禅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说的话忍住没有说。


    其实刚刚如果没有被她打断,他是想和她解释的。


    他没有将她当做阿姐的替代品。


    但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答案对陶昭南来说,或许一点儿也不重要。


    而他的解释,也不会改变当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骆禅檀攥紧掌心里的金疮药,对她道了一声多谢,转身离开了她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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