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案发五天前送人情

作品:《泉眼无声

    李雪梅从厨房来到厕所门口,仔细观察她,不悦地问:“你最近怎么回事,越长大越没有礼貌,妈妈在跟你讲话,你怎么不应一声?”


    姜暮打开水龙头,拼命往脸上扬水,冲掉泡沫,抱歉地解释,“刚刚眼睛进了肥皂,疼得很。”


    李雪梅抽身回到厨房,朝姜源说,“一会儿吃完饭,你送姜暮去,顺便看看李厂长。”


    姜暮擦干净脸,道:“我不想去。”


    “不去在家也是闲着。你给别人补课,自己也能有所提高。更何况,你李叔叔这么照顾你,你帮帮他儿子不是应该的吗?同学之间,要懂得互相帮助。”李雪梅用力铲着铁锅里的带鱼,抱怨说,“怪不得你班主任总是跟我讲你没有团队精神,不合群,也不喜欢帮助同学。”


    姜暮还要拒绝,李雪梅抢先道:“不可以说不。”


    她低下头,把一肚子委屈生生咽下去,回房间涂痱子粉。


    姜源说,“还要开会,这点小事还要我送,让她自己去。”


    李雪梅叹气,把钱放桌上:“姜暮,中午别让徐阿姨给你做饭,另外,晚上回来路过火车站,给我买瓶止咳糖浆。”


    悲哀与嘲弄在姜暮心头隐秘地滋生起来,只有她知道,徐阿姨这段时间根本不在县城。


    偶尔回来一趟,李舰便说得好像徐红一直在家里住一样。


    徐红又是个傲慢的,从不跟厂里的人家长里短。谁又想得到那个日理万机的厂长李舰会在这个细节上无端撒谎呢,谁又会闲的没事儿追究这些有的没的细枝末节呢?正如大部分生活琐碎,都是听过便过的。


    不过,姜暮一想到姥姥要回来了,心里头便又暖暖的,姥姥回来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所以,没关系的,只要挨过这几天。


    只要这样希冀着,似乎这点委屈也没什么了,她只觉得痱子粉香喷喷的,暖风在室内浮动。


    “知道了。”姜暮不以为意地应了声。


    ……


    她坐在椅子里整理杂物,书本码到书架上,笔插进笔筒,作业卷子用铁夹子夹好。


    她把柜子打开,把柜子间夹缝里的巨大编织袋掏出来,抖落抖落灰,放在地板上,把台面上的日用品和柜子里的棉线的夏被、横条纹的床单都掏出来,塞进编织袋。


    她又把编织袋拖到隔壁空着的小房间内,把东西码放整齐,床单被褥都铺好,打扫了灰尘,使空置了多年的房间恢复了生气。


    她想,姥姥要是回来,她要整日陪着姥姥,姥姥会护着她,不会要她做不想做的事。


    她又回到自己房间,掏出书包隔层里的剔骨刀,放到抽屉里。


    她拿过张文斌送来的书,取出里面的书签,顺手又取出那个长方形铁盒,红色的,上面印着夸张的大牡丹花纹,是李雪梅她们厂里每年都会发的月饼盒。


    她扣开盒盖,将里面厚厚一沓书签拿出来,数了数,眼底浮现阴霾。


    她重新放回去,把新的书签一起放进去,将铁盒盖盖好,踮起脚,隔着书桌趴到窗台上,松了手,铁盒垂直掉了下去,红色的盒子像坠落的流星,“砰”一声,掉进墙根下的蓝色大垃圾桶,垃圾桶里的果皮跳起又落下,铁盒陷下去,消失不见了。


    一切都过去了。


    就让一切都过去。


    ……


    日出东方,天边红霞万丈,像泼上去的胭脂。


    空气清新,柳树已成荫。


    姜暮的窗口朝西,背阴,对面的红色砖墙在金色的光线下反射着夺目的红光。


    姜暮看了一会儿,正要抽回身,墙上却突然多了两只狗的影子,姜暮好奇,努力扒着窗台往下看,楼下却没有那两只黑狗。


    是手影,她想。


    两只狗蹲在一起,时而动动耳朵,惟妙惟肖。底下,一丛蒲公英开着一片小黄花。


    姜暮正要再寻,隔壁一记清脆的口哨声划过,张朝伸出一颗脑袋,没有看她,伸出两条胳膊,两手交握,专注地盯着墙面,扭动胳膊调整,每一根手指都十分认真努力。


    风吹过,墙根的小黄花摇着身子。


    姜暮却被他的侧脸吸引,她注意到,张朝新剃了头,短得过分了些,整个人显得更野了。


    “好了,快看。”他不动了,扭头看她,得逞似的,一声口哨划过天际。


    姜暮看向红砖墙,两只狗正嘴对嘴趴着。


    姜暮扭头瞪他,“流氓。”气呼呼地“嘭”一声关上窗,窗子弹回,摇摆。


    可是等了几秒,姜暮却又忍不住伸头往窗外看,张朝正趴在窗前看着楼下的垃圾桶。


    ……


    李雪梅摆好碗筷,小声商量道:“你就去见一见李厂长吧。”


    姜源不说话。


    李雪梅知他的心思,如果姜暮实在不愿意去补课,姜源也不想强迫姜暮。


    虽然他嘴上硬,可为人父母,面对那么弱小的女儿,这心里还是柔软的。


    可这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嘛,拿钱人家又不收。


    “上次见李舰,李舰又提了李煊赫学业落下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呀,再说邻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能一直不搭这个茬,人家提过几次我们不回应,人家也就都明白了。”李雪梅叹气,道:“你这人就是沉不住气。”


    “这跟沉不住气有什么关系!”姜源叹气。


    李雪梅道,“拿住人家一点把柄,就想着捏住人家命脉,你知不知道打断骨连着筋,你现在把李舰也搞下去,恐怕不见得是好事,这等于得罪了他背后的好多人。”


    姜源开始沉默。李舰在厂里多年,本就根基深厚,别的不提,只说李舰的大舅哥就是厂子的创始人之一。


    李雪梅继续道,“而且我们要求李厂长的地方真的太多了,她姥姥这一走,我看就别让姜暮走读了。以前她姥姥在,我总想着她想走读就走读吧,多花些钱就多花些,毕竟还能依靠她姥姥,现在情况又不同,她姥姥不在了,她要走读,我们横竖要买辆车方便接送她,可我们暂时连摩托车都买不起。”


    更何况,不买车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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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邻居也想不起说什么,可买了车却买的是摩托车,话可就难听了,想到要被那帮老头背后奚落比较,李雪梅就想哭。她受得住厨房的油烟,受得住水厂的臭氧,可受不住这个。


    李雪梅道,“这样一算,住校还是合算,但住校开销也实在不小,如果能免费岂不是好,我听李舰说高中每年都有一些名额给贫困生免一切学杂住宿伙食费,所以李舰这人还是不能开罪的。我们虽不至于贫困,但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姜源掐灭烟,他这个人得意时便有些天真的心性释放出来,李雪梅如此一说,便又陷入成年人的挣扎与考量之中。


    “她姥姥去世,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说,这么瞒着也不是办法。”李雪梅一边给姜源剥鸡蛋壳,一边忍着突然要涌出来的泪水。


    沉默,沉默,再沉默。


    良久,李雪梅抹掉眼泪,说,“孩子最近一直在问姥姥的病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从小是姥姥带大的……而且,她说她姥姥答应她回来看她……”


    李雪梅朝姜暮房间偷瞄了一眼,道:“我这两天观察她,好像是在给她姥姥收拾房间。”


    姜源开始不耐烦,道:“这事儿还能由着她?多大的孩子了,她也该懂事了。”


    李雪梅道:“她总觉得她姥姥是最疼她的人,咱俩谁都不行。”


    姜源道:“都是被她姥姥惯的。”


    李雪梅道:“你小点声,别让孩子听着。”


    苦口婆心一番话,姜源已有动摇。


    李雪梅道,“我还是劝你,这事查到此处为止吧,要知道小金库填饱的可不止一个人的肚子,李舰背后的深浅我们还不知道,咱们何必揪着不放呢,十年前你刚当上财务主任那两年有多难,你还不长记性。”


    那时候,一边张文斌和李舰持续打压他,阻碍他查账,一边总经理又对他施加压力,查不出问题对他便动辄不满意,他那段时间差点顶不住压力。


    可更加令他想不到的是,没几个月,总经理却和李舰又站在了一条战线上,搞得姜源里外不是人。


    李雪梅道,“咱们这些年在厂里也没什么根基,卖给李舰一个面子又有何不可,只要你让李舰放心,李舰就会变成你的保护伞。”


    姜源将信将疑。


    李雪梅又道,“更何况,小金库又不是李舰亲自搞的,他顶多是暗中授意,可难道还真有批准文件不成?再查也查不到他那去,我们白得罪人,还搞不掉他,没意义。”


    姜源倒是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拿下张文斌,咱先当上副厂长再说,到那个时候,情况可就不一样了。”李雪梅说,“先让姜暮去补课,他既然讲人情,咱们先把第一个人情送去。”


    姜源笑:“没念过几天书的人,反而头头是道。”


    李雪梅道:“我不懂别的,我只懂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一个道理,还有一个准则,那就是没有利益的事儿咱们不干,又不是警察。”


    姜源起身无奈道:“也只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