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案发十二天前来信

作品:《泉眼无声

    案发十二天前。


    这个夏日,热得过了火,教室要每半小时洒一次水才能把热气压下去一点,学校取消了体育课、间操、升旗仪式等等一切非必要户外活动。


    为了运动会,大家折腾了小半月,都累了,现在又濒临期末考试,再好的精神头也扛不住,同学们都蔫蔫的,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困得眼皮要掉到脚背上似的,越来越长。


    早自习失去了往日的活跃 ,沉默安静得不像话。


    李中华也来得比往日晚,见大家这种疲倦的状态也没有力气发火。


    但李中华还是要尽教师的义务,说道,“运动会结束了,接下来就要准备期末考试了,大家都收收心,集中精力把成绩搞上去……”


    同学们交头接耳。


    姜暮看看日期,至少还要一个月。


    李中华继续,“……不会的知识点赶紧补,如果成绩下来,我发现谁拉班级后腿,我找谁算账。”


    李中华目光略过最后一排,每个差生的脸都沐浴在那凌厉的目光里,最后那道目光停在张朝头顶上,以示警告。


    张朝像是没看见,坐在最后一排,食指插在三角尺里,旋转着三角尺。


    姜暮同样心不在焉,她扯着本子,余光偷偷看向张朝,张朝却故意扭过头不看她,姜暮不小心撕破了本子。


    张朝则默默把椅子往后移一点,这样他偷偷看着姜暮时,姜暮就不会发现了。


    李中华提议在班级里开展一对一补课活动,综合成绩前二十名的同学给后二十名同学补课。


    按道理说,第一名应该给最后一名补课,但只要彼此间商量好,也可以选择其他补课对象,比如李文琪后面填了李远,谢南后面填了姜暮。


    可姜暮看看张朝的名字,在选择的时候,名字后留了空白。


    中午时,谢南站在讲台上看了看名单,对于姜暮没有选她显得耿耿于怀,也不经姜暮同意,直接在姜暮名字后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姜暮看了看,如鲠在喉,却并没说什么。


    姜暮回到座位,打开信纸,开始写一封回信。


    谢南看到她的桌边放着的一封雪白信封,上面写着熟悉的地址,问道,“姥姥给你来信了?”


    姜暮点头。


    上个月二十五号,她曾给姥姥寄信,她不知道姥姥看到那封信会是什么反应,以至于什么样的结果她都提前设想过,可没想到等了许久姥姥都没有给她回信,后来姥姥又突然生病,信件自然也杳无回音,她以为终究还是落空了,但它却意外地来了。


    在信里姥姥说暑假会立即回来看她,她才不管姜源和李雪梅会怎么想。她还说她想念这个小外孙女得紧。


    姜暮珍惜地、一字不落地反复阅读着纸张上的寥寥数字,被字里行间的温情浸润、濡湿。


    她想姥姥一定会像她小时候一样照顾她、保护她、陪伴她,为她解决一切烦恼。


    苦难往往就是这样——不彻底。


    人生也往往就是这样——有转折。


    上帝总会在绝境中安排希望,让人有勇气,有尊严。让她就算没有胆量驱逐黑暗,至少还有机会奔向光明。


    “姥姥病好了就立即给你回信了呢。”谢南感慨。


    “我要快点把幸运星叠好。”姜暮说。


    “我帮你。”谢南抢过她手里叠好一半的纸条,转过身开始叠。


    ……


    午后,日头越来越大,姜暮照常在教室里午睡,她趴在桌上,书本扣在头上,朦朦胧胧地听着操场上空热气腾腾的噪声,偶尔掺杂几声尖叫,厉吓和呼喊。


    渐渐地,她感觉到身体的沉重,眼皮的沉重,然后陷入梦里。


    梦里程慧芳在练习脚腕力量,她旋转,旋转,直到筋疲力尽,有些发晕。


    突然有人用力推她,在耳边抱怨,“你怎么睡这么死。”


    姜暮眼皮挣扎着睁开,惺忪地看见张朝。


    他头发上都是在水龙头下冲凉流下的水珠,他眉目张扬,神情愤怒。


    同学们也都回来了,在座位里闹腾。热浪滚滚。


    “这谁干的?”张朝拽着姜暮的校服肩膀,粗鲁地把人拎起来。


    姜暮怔怔地看着张朝,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心脏跟着他的手被提起似的。


    张朝目光阴沉地扫荡教室里的每一个人,大声吼,“我他妈在问你们,这是谁干的。”


    教室瞬间静下来,针落可闻。


    大家都回头,胆战心惊地看张朝,又抿着唇看姜暮。


    姜暮向后扭头,拽着校服肩膀,把后背张朝拎起的那块腾挪到肩膀上,只见上面画着一坨黝黑的大便。


    她挠了挠疹子,一时间无地自容。


    大家都低着头,没人说话。


    张朝气急,踢开桌子和椅子,要揪人问,姜暮拽住他,张朝推她,姜暮又拽,张朝这才停下来。


    他手臂上的汗顺着他的手背流到她的手心里,滚烫。


    “要是让我知道这他妈是谁干的,放学后给我小心点。”说完张朝从桌堂里拽出自己的校服,拉姜暮出去。


    他踢开储物间的门,把校服扔给她,关门离开。


    那件校服看起来更肥更大,衣服团成一个球,皱皱巴巴,像裤兜里掏出来的很久没用的卫生纸。


    但那后背上写着的巨大的“朝”字,漆黑而清晰,傲娇而放肆,字体像他本人一样飞扬。


    放学后,老师把一对一辅导名单贴在黑板上时,同学们都围了过去,谢南愤怒地踹了张朝一脚,拎着书包跑了。


    等大家都散了,姜暮走上前,看到姜暮一栏后面,谢南的名字被人用铅笔勾抹得完全看不出模样了,后面紧跟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张朝”。


    ……………………


    案发十一天前。


    胡同像一棵根茎繁茂的百年老树,崎岖而复杂。


    天被密密麻麻的树遮住,仰头看去,只有巴掌大小,他们走在下面,仿若坐井观天。


    张朝走在大乖身后,棍哥跟大乖搂着肩膀往前走,小拐一边走一边踢石子。他们说他们在找用来补课的场地。


    至于真的在找什么,姜暮也不知道。总之就喜欢这样晃荡,从街头晃到巷尾,从天明晃到天暮。


    “前面不通了。”大乖说着,掉头拐进另外一条胡同,棍哥长臂挂住大乖的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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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荡了一个秋千,也拐了过去。


    这条路走不通,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接着逛,直到他们发现前方还是一面矮墙和铁门,再次挡住了去路,才停了下来。


    他们似乎不常来这里,姜暮也从没来过,她弯腰从墙中间开的扇形空窗往里看,那边是被四周的小平房夹出来的一片空地,朝小双山方向劈出一扇铁门,铁门用蓝色油漆写着铁匠铺三个字,院子里杂草丛生,无人打理,墙角堆着成山的生铁。除此之外,还可见几株向日葵和甜高粱,沿着墙根稀稀疏疏毫不走心地种着。


    院子里几个男人正蹲在地上抽烟,有的穿着红色跨栏背心,有的打着赤膊蹲,露着精细的腰条。


    旁边有两处用铁架搭的高台,两个男人正在平台上用焦炭生火,炉底鼓风机呼呼作响,炉内焦炭烧得红彤彤。


    大乖等人似乎已经忘了要找补课场地这件事,一排脑袋瓜齐刷刷往铁匠铺里钻。


    姜暮问张朝,“不是说补课吗?”


    张朝:“不差这一会儿。”


    是不差这一会儿,光阴如果不用来蹉跎,就没劲了。


    旁边几个脱了裤子撒尿和泥的小孩子也凑过来,他们倒是瘦小轻便,爬上扇形空窗,泥鳅一样,一拱背,滋溜钻过去了。


    一个小胖丫头,也钻空窗,但她选的是五角星形状的,屁股卡在里面,蹬着小腿努力往前挣脱。


    张朝抓住小胖丫头的脚,不推反拽,硬把小胖丫头拽了回来。


    小胖丫头气鼓鼓的。


    这里动静不小,抽烟的男人们看向他们,年长者低头向其他人继续传授熬铁水的技巧,没把这些野孩子们放在心上。


    倒是铁匠铺厂房里的胖女人站在门口,警惕地盯着这群孩子,唯恐他们顺手拿走几块铁,那可就亏大了。要知道,没有什么比废品站更容易找到“作战武器”的地方了。


    胖女人看了半晌,回了厂房,只见她拿起几把木头放在炉中当火引,鼓吹机对着吹,火一下就烧旺起来。


    她熟练地用火钳夹出一块铁来,铁锤一起一落。每打好一个铁片,就放到一边的水桶里,“刺啦”一声。


    姜暮正纠结要不要补课的档口,突然嗅到晚风带来的铁锈的味道。


    前面大乖顺着墙根往前走,头上的大柳树时不时吹下几条毛毛虫,落在大乖背后,棍哥和小拐却不告诉他。


    直到那毛毛虫爬在大乖的颈子里,大家才尖叫起来。


    张朝长得高,时不时跳起来用手掌抽打头顶的柳树枝,姜暮身高也不矮,她举着手,轻轻抚摸着枝梢,柳条轻轻划着她的手心,又酥又痒。


    张朝对姜暮说,“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铁匠铺打铁用的材料都是收来的废铁,所以铁匠铺外围堆着一圈小山高的废铁。


    张朝撑手一跳,跳上一个废弃拖拉机的空机盖上,与大柳树并肩。


    姜暮踟蹰不前,但见拖拉机排烟孔上垒着一个燕子窝,里面一排小燕子伸出头看他们,好奇心起,不知上面还有些什么,便也颤颤巍巍地爬了上去,跟着他走上了废拖拉机机盖。


    太阳下山不久,这里的铁还是烫手烫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