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名叫阿福的仆从驾驶着马车辘辘向前，行驶平缓。温言着急着北上，好些天没有好好休息，不一会儿，温言便来了睡意。但她又不敢睡，每次睡意来袭，她都强行让自己清醒，再怎么说对方也是长公主，不能失了礼数。


    萧献音瞧着温言拘谨的模样，有那么一瞬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看着真的不好相与，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让温言这般紧张。


    也许是自己久经沙场，身上肃杀之气难掩，萧献音露出一个笑来，尽量显得温和，道：“想睡就睡好了，我也是看你实在是累了，才邀你上马车的。”


    被对方察觉了心思，温言笑得有些尴尬，应和着点了点头。


    她本觉得自己能撑住，可最终还是睡了过去。没办法，马车布置的舒适，行驶又不见颠簸，这般安逸之地，最是让人放松警惕。


    醒来时，已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她伸手去揉惺忪睡眼时，才发觉不知是何时萧献音给她盖上了一件衣物。


    衣物掉落，温言赶忙将衣物捡起。


    一旁的萧献音正一手托着腮，望着外面。透过车窗，瞧见日头落下，温言终于知晓已是快到了酉时。


    萧献音听到车内的动静，回过神来，“醒了？”


    “还请长公主见谅，是我失礼了。”


    “无碍无碍。”萧献音摆摆手，“还有一会儿，便要入城了。”萧献音目光一转，又道：“听说你在外游历，不知路上可否有些有趣的事？”


    “殿下想听这个？”


    “若是你不愿意的话，也不是特别想。”


    温言沉默一瞬，便道：“那便与功能关注说说，讲的不好，莫见怪。”


    接着，温言便说起她这离京游历的见闻。


    马车又行了约莫一炷香，终于在城门关上之前赶上了。


    一进到客栈，萧照月便打量了客栈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不过看她失落的神情，显然是没找到。


    “表兄还未到，早知道我就留下了，定然早就赶来了。”萧照月撅了撅嘴，有些后悔。


    跟着进来的萧献音笑道：“好了好了，莫不开心了，下次换你。”


    萧照月撅嘴，“哼”了一声，骂道：“都是五皇……萧逢今这个恶人，当年要不是我母后极力将人留下了，早就没命了……”


    萧照月还要再说些什么，听得裴自横轻咳一声，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几人寻了个角落坐下，便有人迎了上来，当是早就安排好的了。


    此处与普通客栈无异，温言后来才知此处也属澜尘。


    “若是你去，怕是再过半月都出不了盛京。”


    萧照月正喝茶之际，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众人看去，裴青衍不知何时到了客栈。


    裴青衍的目光率先落在了温言身上，见到她的那一刻，他怔了一瞬。


    这时，耳边传来萧照月不服气的声音，道：“不要小瞧我，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我。就在今日晌午，我还从十几个山贼手中救下一姑娘呢。”像是要证明她说的是真的，她转头就向同样也在场的温言要证实，“阿言姐姐，你说是吧。”


    刚坐下没多久，正要准备喝口水，突然听到有人提及到她，她不明所以的看了两人一眼，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还不忘夸上一句，“她今日可厉害了。”


    得到温言的肯定，萧照月得意的冲着裴青衍扬了扬下巴。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争辩下去也没个意义，裴青衍便顺着话说了下去。


    最先注意到陆寻安不在的萧献音。她见裴青衍来了也有一会儿，也不见陆寻安，便问了一句。


    “我让他先行去了。”裴青衍道：“那日我们清理尾巴的时候，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萧逢今派了几波杀手去了北境，想要除掉萧璟序。当然这后半句他没在继续说下去。


    一旁的萧照月话听到了一半，不免有些好奇，等了一会儿，又不见裴青衍继续说，她又实在是想知道，便开口问道：“什么事啊？”她目光真诚，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裴青衍被她问得愣住了，想了一小会儿，也不知该如何说，只好笑了笑。


    萧照月更加不解了，甚至有点气。她移开视线，这才察觉到除了裴青衍，其他几人全部向她投来的复杂的目光。她脑中灵光一闪，恍然自己说错话了。


    她十分尴尬的笑着，好在饭菜这时候上了桌，她赶忙招呼了起来。


    …………


    夜渐深，温言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想来应是下午睡够了，她算了算时辰，她差不都多睡了整个下午，导致现在睡意全无。


    温言起身下床，来到院中，正好瞧见要去休息的掌柜的，她便同掌柜的要来了两壶酒。


    酒香馥郁，隔着坛子就能闻到。等掌柜的离开，温言抱着酒，抬头向屋顶看去，“你在哪儿做什么？”


    其实早在问掌柜的要酒的时候，她便知道了裴青衍的存在。


    裴青衍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要上来吗？”


    温言目测了一下房顶的高度，摇摇头，如实道：“我上不去。”


    裴青衍整个人浸在月华中，飞身而下时，有如神仙临世，飘逸出尘。


    温言晃了神，愣怔了好一会儿，清醒过来时，她已经被带上了屋顶。


    夜色沉寂，月色溶溶，漫天星斗。温言将其中一壶酒递了过去，“喝酒助眠。”


    “我又不是睡不着。”裴青衍接过酒，道：“今夜月色尚佳，不想错过而已。”


    温言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白瞎我一坛酒。”


    裴青衍故意装作震惊的样子，不解的问：“不是你知道我在，特地为我多拿了一壶的吗？”


    温言瞧着他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就有些恼，她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来，撇过头不想搭理。偏生这时又听见裴青衍低低笑出声来，她更生气了，往一旁挪了挪。又转过头来，瞪着他，道：“我在涪阳等了你一日。”


    知道温言要去北境的时候，两人便约定在涪阳碰头，一同北上，可温言等了整整一日，都没瞧见个人影，最后生气的离开了，独自北上。


    裴青衍惭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是我晚了，我的错。从怀中掏出一个玉雕。玉雕上雕着的人儿与温言有九分像。他半年多来，他在木头上雕了好些个，却总是差一点，他无论如何也雕刻不出来那差的一分，好在最后雕的这个，那一分补上了七八成，总算没浪费这上好的玉。


    “要不我不生气了吧，生气伤身……忍不住怎么办？他惹我生气的，教训他才是……”


    温言听着他捏着嗓子说话的声音格外别扭，又见眼前与她极其相似的玉雕在她眼前晃，像是活过来一般。她一时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裴青衍见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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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跟着笑。


    温言接过玉雕，仔细端详，“你哪来的？”


    “自然是自己做的，像吗？”裴青衍忐忑着等待着温言的回答。


    哪是像，分明就是惟妙惟肖，与她别无二般好吧。


    “你觉得呢？”温言拿起玉雕，与自己作比较。


    裴青衍轻轻摇头，不满意道：“还是差了点。”之前感觉还不会如此明显，现下一对比，更不见那一分神韵。


    听到裴青衍的回答，温言很是不解，她又细细看了看，愣是看不出差的那一点在哪。


    “改日我再给你雕个更好的吧。”裴青衍道。


    “好呀。”她倒要看看他觉得差的那一点在哪。


    月朗星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后半夜，手上的酒也喝的差不多。温言脸上添上了几分醉意，睡意也渐渐涌了上来。两人便从房顶上下来，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


    越往北行，越见黄沙漠漠向远。朔漠连天，连天色都为之昏暗，不见澄澈。往日书中所言在此时都有了具象化，但远比书中更为震撼。书中所书，个人见解不同，若未曾亲眼见，远想不出这般场景。


    “可见过触手可及的星辰？”萧献音问道。


    一路北上，马车都是换着来的，现在正好轮到温言与萧献音一同。


    温言摇头，“书上见过。”书中说，天幕低垂，仿佛可手摘星辰，飘渺仙人影，登云而上，可入天宫。


    “改日，让青衍带你去瞧瞧，他最是懂这些了。”


    他年纪小，时常留守在燕城，除了读书练功，无事时便爱带着陆寻安找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后来她见时，才知书上所言非虚。


    再行过半日，便到了燕城。城楼高高百丈，何其巍巍。


    小裴将军他们得到了消息，早早的就等在了城门外。


    温言刚一下马车，听雨就冲了过来，一把将人抱住，“终于等到小姐了。”


    听雨抱的实在是有些紧，温言有些喘不过气，想要挣脱开来。


    “听雨姑娘，你小姐喘不上气啦。”还没等温言开口，有所动作。随后下来的萧献音却先她一步说道。


    听雨闻言，赶忙松开了手。等着她稍稍平复了些，听雨才向萧献音答谢：“多谢长公主照顾我家小姐。”


    萧献音笑着点了点头，绕过两人，向前走去。温言和听雨后脚也跟了上去。


    “小姐，这就是小裴将军裴青时。”听雨在她身边道。


    温言抬眼看去，只见那人生的气宇轩昂，身姿凛然。往旁看去，裴青时身边站着的女子，眉眼间凌厉英气，如墨的长发长发高高束气，英姿更增飒爽。


    “还有这位，小裴将军的夫人苏殷。”听雨说完又接着向她介绍旁人。


    “爹，娘。”裴青时和苏殷一同唤了一声。


    裴青时这才看向裴青衍，脸上的笑收起来了，身体微微后仰，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裴青衍不满道：“哥，别老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说罢，裴青时还不搭理他，尽顾着招呼人进城，他转头就向苏殷告状：“阿嫂你看他。”


    “他多半是觉得燕城百姓遭的殃，最后都会落在他的身上，头疼吧。”苏殷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裴青衍道。


    苏殷轻声笑笑，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