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她是真癫
作品:《我与仙君相识于微时》 皇城内,钦天监被紧急召入宫中密谈。
“朕最近夜间入眠之时,耳边总萦绕刺耳的磨刀声。而且,这声音还不一样。时而凌厉,时而闷钝,这是为何啊?”
钦天监小心斟酌着言语:“臣夜观天象,发现,发现了古书上,所记载的荧惑守心之象。”
皇帝老儿面色微沉:“说人话。”
整这乱七八糟干啥?他一个靠着起义当上皇帝的粗人,哪儿听得懂什么是荧惑守心?
钦天监满脑门儿汗,哆哆嗦嗦地解释道:“呃,荧惑是火星,掌天下刑罚。至于这心宿三星,天之正位。心宿一,是太子,心宿二,是帝星,心宿三,是庶子,均属皇室。”
他觉得讲到这里,皇上应该听懂了,不能再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他怕自己脑袋不保。
哪料皇帝转过身厉声问道:“之后呢?你倒是说啊!要朕一点一点问你吗?”
“这惑守心之象,实则是说执掌刑罚的火星,冲、冲撞了天之正位的帝王之星。古书上说,此象一旦出现,预示着帝王有灾。”
他的话音刚落,脸上就砸过来一只茶碗。
茶水四溅,烫得他一哆嗦,忽地跪倒在地上,忙不迭地磕头。
皇帝震怒道:“火星算什么东西?朕是帝王,它怎么敢冲撞朕?”
钦天监头抵在地上,无助地辩解:“不是冲撞您,是火星在天上运转的时候侵入了帝星。这是星星和星星之间的事。”
“那你说帝王有灾!朕能有什么灾?火星掌天下刑罚,谁敢来惩罚朕?”
钦天监无奈道:“其实,这只是古书上所记载的,虽说是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但也不一定是真的。”
“嗯?”
钦天监瑟瑟发抖地解释:“不,一定不是真的!不过是天象而已,怎可当真?皇上有天命在,是天子,没有人敢冲撞您,也冲撞不了您。”
钦天监这一通说,才勉强让皇帝老儿的心,痛快了几分。
“那,可有破解之法啊?”
真是无语。
又不信,还问他破解之法。
可自己面前的毕竟是帝王,钦天监也不敢说什么。
只能老实巴交地回道:“古书上说,需要立德,或可解祸。”
皇帝再次震怒:“你是说朕德不配位?”
“不不不,皇上,臣,臣是说……这,这是古书上讲的。但由于时间久远,可能早已脱离实际,不具备破解的作用了。所以,臣另想了一个破解之法。”
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钦天监也是豁出去了。
对付不爱听实话的人,只能说说假话哄着了。
“皇上夜间听见磨刀声,应该跟荧惑守心之象没什么关系,想必是自身的神力所致。古书上有说奇人异象,可视千里之境,可听千里之音。臣想大概是京城里,有人夜间在家里磨刀,吵到了您。”
“这个事儿好办,皇上让下面的人夜里挨家挨户地搜查警告,不许夜间磨刀就是了。另外,可张贴告示,夜间磨刀者,斩。定能形成震慑,让百姓不敢再夜间磨刀。”
钦天监知道自己说的不是人话,干的不是人事儿。
但他也没有办法。
总共就拿那么点儿俸禄,谁肯为了说句真话就拼命啊。
虽然大晚上让官差去敲百姓家门,会惹得百姓不安,但别管有用没用,至少他也算出了个破解之法。
让皇上立德,又不立。
他能怎么办?
过一天算一天,瞎几把过吧,搞不好哪天皇帝就没了。
反正,这荧惑守心之象,古书上每次出现,必出大事。
天下间,又不只他一个懂天象的。
一般情况下,早有那过不下去的,该借着此象轰然起义了。
反正大家迟早要完,他费这个闲心干嘛?
这窝囊日子,他也过够了。
星星是不会骗人的。任人如何不愿接受,都无法改变它的运行轨迹。
他还是更喜欢和星星为伴。
可惜,当今的皇帝荒淫无道,不重视钦天监的作用,致使大批人才流失。
如今观星的是越来越少了。
等这王朝完了,他就去当个隐士,天天在山里观星星。
那日子才自在。
可是他家世代钦天监,不知道到时能不能放他走。
无论江山怎么易主,都会厚待他家,可见掌握一门技术的重要性。
花祝年说是留两天,可实际上留下来的,可不只两天。
她这些天,白天在前院打枣,晚上在后院磨刀。
打枣是为了吃枣糕,她做的枣糕特别好吃,有些日子没做过了。
小枣树精天天跟衡羿骂骂咧咧。
囡吉跟衡羿一起,蹲在树下吃枣糕。
不过,倒也不白吃。
花祝年让衡羿出钱,夜夜喊女人来房间。
让他问她们一些话。
衡羿本不想做,但枣糕确实好吃,只能勉强同意。
花祝年夜里磨刀,道观里的人,并没有怎么当回事。
毕竟,来这里的客人,怪癖向来很多,就连夜里打铁的都有。
磨个刀算什么?
况且,她又是在后院磨的,也吵不着别人。
她磨了两把刀。
一把往利了磨,一把往钝了磨。
囡吉摆了个小茶桌,在一旁守着她,桌子上还放着她做的枣糕。
花祝年的身体不好,磨一会儿,就要歇一会儿。
歇够了继续磨。
衡羿按照小信徒交待的,每天在房间里跟不同的女子交流,逐渐地锁定了一些人。
记录在册的人,被他勾勾画画。
减了又添,添了又减,最后又无奈地添上。
金身罗汉笑他:“你这跟阎王爷似的,在上面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吧。”
衡羿无奈道:“所以,才更要仔细。省得错杀了好人。”
小信徒虽然没跟他说,这份名单具体是做什么的,但他已然知道了。
杀人,他是没办法帮她杀的。
他不能介入凡人的因果。神魔两界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况且,就算没人盯着,他也不会为她杀人。
小信徒他虽然怜惜,但在他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的生命太过厚重,活得也足够长久,而她之于他,不过是一瞬而已。
没有哪个神,在无穷无尽的生涯中,将须臾之间的凡人,看得如何重要。
她的存在,太过微不足道。
等这个狂热的小信徒死后,他应该,很快就能忘记她。
然后继续过他平静安稳的神仙日子。
现在,以凡人的身份,帮她打探消息,记记名单,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否则,神魔两界看笑话,倒还是其次,天道也会惩罚他的。
衡羿并不想为了一个痴愚的小信徒被撤神职,甚至坠魔。
她不配他堕落至此。
他也不会因任何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就连他前世的小妻子也不行。
倘若不是她太痴愚,他们连今天这段极浅的缘分,都不该有的。
深夜,囡吉本来正睡着,却感觉有人从自己身上越了过去。
好像还摔了一脚,动静不小。
囡吉睁开眼睛,发现夫人摔去了床下。
她之所以睡在外侧,就是担心夫人摔下去,怎么还是摔下去了?
她刚想下床去扶她,就见夫人转过头,轻拍着她的肩:“我喝口水,没什么事儿,睡吧。”
囡吉之前陪了夫人磨了很久的刀,现在也确实是困,所以就又睡下了。
花祝年扶着自己的腰,颤巍巍地站起来,悄无声息地打开门,摸黑走了出去。
衡羿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他翻了个身,继续装睡。
花祝年上去就是一脚。
踹得很重,他装不下去了。
“花大娘,什么事儿啊?”
“跟我去绑几个人。”
衡羿低头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不找囡吉?”
“她还小,干不了这个。”
“那我也还小,我不敢。而且,我的手是拿笔的,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小信徒一巴掌。
“几天没抽你就不老实!快点儿,下床跟我去绑人。”
衡羿在她身后小声嘟囔:“我怎么不老实了?我这还不老实啊?你交待的什么事,我没帮你做?就是绑人这个,我又没干过,还不能害怕么?我一个读书人,怎么能——”
花祝年忽地停住了脚步,气冲冲地回过头看向他,衡羿立即止住了声音。
他不想再被她打了。
不就是绑几个人么?他绑。
花祝年这些天的确借了道观的后厨,在做枣糕。
但是枣仁她没扔,全都磨成了粉末,暗暗加在这些人日常的食物酒水中。
枣仁有安神的功效,但过量服用,会让人在睡得很沉的同时,造成四肢麻木。
等把该绑得都绑出来后,花祝年让他在这里等着。
自己去地牢救人。
衡羿想跟着一起去,却被她拒绝了,她说被关在那里的女子,见到男子会惊恐加剧。
到时候,可能因为他在场,她们都不愿意跟她出来。
况且,前些天,这些人才刚刚见证过,逃出去的同伴被一棍子敲死的场景。
留下了那样大的阴影,走出来恐怕也不容易。
事实证明,花祝年不让衡羿跟着是正确的。
就连她一个人畜无害的小老太,都过去说了半个时辰,才仅仅说动了几个人跟她出来。
哪怕她已经把地牢打开了。
困住那些女子的,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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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紧闭的牢门,而是反抗后被狠狠打压的血腥和暴力。
她们不相信一个小老太会救自己。
可能,是陷阱。
用来杀一儆百的陷阱。
地牢里还剩了很多人,死活不愿意出来。
她们坚信,她是被派来试探的。
但凡有逃的心思,就会跟那个同伴一样,被一棍子敲死。
花祝年没有办法,已经耽误了太久,天都要亮了。
她还得办事儿呢。
能带出去几个算几个吧。
这里虽是暗娼馆,不过作息还是很规律的。
到点就做早课,乍一看,跟寻常道观也没什么不同。
可是等那些女子醒来后,发觉身旁的客人已然不在了。
出门一看,全被五花大绑地丢在了院子里。
不只是客人,还有看场子的人,以及那些在街上物色女人的人……
全被花祝年精准地挑了出来。
没被绑的女子,虽是自愿,可也不是那么自愿,只能说生计所迫。
没有人知道花祝年这个小老太要做什么。
大家内心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同时又对这种预感有所期待。
囡吉这时候也醒了过来。
她出门一看,整个人都吓傻了。
想拦,可是已经晚了。人都绑起来了,若是再放了,对方势必不会饶恕他们。
花祝年坐在一个石碾子上,手里拿了面锣,有节奏地敲击着。
山野间,群鸟飞散。
自己敲累了,就将锣丢给衡羿:“帮我敲会儿。”
衡羿站在枣树下,不情不愿地敲着。
他的性情不似她那般暴躁,对这里绑着的人也没有恨。
锣声听起来甚至还有些温和。
小枣树精在一旁闹道:“你们两口子整宿整宿地不睡觉,怎么也不让别人睡啊?我刚损失了几百年的修为,又被你媳妇儿打去了好些枣,现在要静养。”
花祝年嫌衡羿敲得不好听,声音太闷,看了看囡吉:“要不要敲敲看?”
囡吉怯怯地摇了摇头。
她害怕惹上麻烦,这里被绑着的男人,大多非富即贵,有几位她甚至是认识的。
密集的锣声不仅吵醒了被绑着的人,还激怒了他们。
其中一个看场子的人率先骂道:“你这个老妖婆,到底要干什么?知不知道我们是谁的人?”
“别看你是宋府里出来的,我们背后的人,还真不怕那个宋礼遇。”
这事,囡吉是信的。
皇亲国戚怎么会怕一个权臣呢?
他们是一起捞钱的合作伙伴,是互相打掩护的利益同盟。
唉。
她觉得这次,小老太要闯祸了。
哪料花祝年从石碾子上下来,走到刚刚从地牢里出来的几个女人面前。
拿起自己磨了几天的刀递给她们:“你们谁去把她砍了?”
大家心里虽是恨得紧,可是并不敢真的拿刀砍人。
当恐惧压过愤怒时,就会变成这样。
不能怪她们。
其实不只是她们,就是跟随花祝年的那些家丁,也不敢上前动手。
只是听话地在门口守着。
花祝年轻喃:“我砍也不是不行,就是我的腰不太好。”
她走到刚刚跟自己叫嚣的人面前,对方此时还是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来,你往这儿砍!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花祝年没有犹豫,举起刀忽地砍了下去。
没砍断。
她用的是夜里磨的钝刀。
被砍的人,视死如归的那口气,顿时倾泄了出去,吓得屎尿俱下。
对方还来不及求饶,花祝年冷静地又砍了一刀下去。
又没断。
不过,任凭对方之后如何痛哭流涕地求饶,她也还是一刀接一刀地砍着。
未曾有丝毫犹豫。
她要把这些人,在地牢里的女人心里种下的恐惧,一刀一刀地还回去。
一刀就利落地砍下来,是没什么意思的,死得太快,一点儿也不痛苦。
钝刀杀人,每一刀下去,都会带给人一点儿希望。
可随着一刀刀地砍下去,终究会把那点儿微毫的希望给掐灭。
一刀无痕,再一刀还是无痕,十刀下去,就会皮开,二十刀下去,就会肉绽。
三十刀下去,会露出白骨。五十刀下去,脊骨轻微断裂。一百刀下去,这颗头才能彻底地滚落下来。
花祝年像个冷静的疯批。
既没有杀人的激动,也没有杀人的胆怯,好像是在田地里掰苞米一样。
只是这棵苞米,要掰好久好久。
但没关系,总会掰下来的。
小枣树精看得瑟瑟发抖,忍不住对衡羿说道:“她是真癫。不是,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