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他知道小信徒不是在骂他

作品:《我与仙君相识于微时

    对于这个痴愚的小信徒,衡羿始终是嫌弃之余又带了些爱怜的。


    嫌弃中带着嘲弄,爱怜中掺着施舍。


    他曾经看不起她因为痴愚,所做出的一切举动,尤其是对他几十年如一日的供奉。


    一个在世间困了三十年,绝望至极的凡人,连自身都难保,居然在惦念着亡夫能否封神?


    不是神经是什么?


    衡羿是极为自持的人,但凡有一点儿能影响到他道心的,他就会跟对方断得十分干净。


    拖泥带水这几个字,在他这里是从未有过的。


    上衡当初同他一起修炼,可以说是整个修道生涯中,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人。


    可一旦对方坠魔后,他就再没去看过他,仿佛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最温柔包容的人,往往也最为绝情。


    如他这般清醒的人,是不可能跟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凡人,有什么牵扯的。


    这是他一直笃定的事。


    他在最初看到她的种种举动时,脑海里想的是——好痴愚的凡人,离我远点儿,可别影响我修道。


    现在想来,可能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隐约预感到,她在未来会对他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了。


    本来平静无波的心,突然被牵扯得极为难受。


    狂热的小信徒对至高无上的神而言,像一块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强行撕下来,血肉会一同剥落。


    不理她,又太碍眼,让他总是忍不住看。


    不过,他虽是在心里默默地给痴愚小信徒定着罪责,却并没有想过要如何惩罚她。


    他能怎么惩罚呢?当然是不跟她计较了。


    不怪她。


    怪他晚上没把门锁死。


    怪他没有每天提醒她,不要给他安排女人。


    怪他在这个市侩小老太面前,过早地露了财,让她觉得他是个香饽饽。


    囡吉瞪了衡羿一眼,知道他不相信夫人,不服气地说道:“有诗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薛凡,你怎么看?”


    “怎么突然聊这个?”


    “我问你呢,还是你问我呢?你只如实说自己的看法就好!”


    衡羿本来有千言万语,可是话到嘴边,只说了一句:“不关歌女的事,这是曲笔。”


    是的,作此诗的人,曾做过监察御史。


    他知道一个王朝的弊病在哪里。


    又怎么会拿歌女来说事?


    囡吉冷冷一笑:“可后世真的有人拿这句诗,来骂歌女呢。一边骂,一边上。你知道他们都是什么吗?”


    衡羿淡淡地吐露道:“儒生?”


    “不,他们畜生,是杂种,是蛆虫,说他们是狗娘养的,都是辱没了狗娘的好名声!”


    衡羿心念微动,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每个人讲话的风格,是不一样的。


    囡吉平日里讲话,像困于高墙之内,柔软又幽怨的小桃花。


    可方才的话,像一把生满铁锈的铁剑,又糙又利。


    刺到人的心上,不仅把人心刺个四分五裂,还留下满腔密密麻麻的铁锈。


    让人疼痛之余又觉得恐惧。


    在他的印象里,只有他的小信徒才会讲这种难听话。


    囡吉坦白道:“这是夫人教我的。不过,她并没有直接教我,我从老爷那里听来的。老爷有次被夫人骂得嗷嗷哭,觉得找别人丢人,才去我那里的。”


    “她还说什么了?”


    “夫人还说,这群道貌岸然的烂玩意儿,被林子里横冲直撞的野猪,上个稀巴烂就老实了!”


    衡羿听完蓦地觉得身下一痛。


    他知道小信徒不是在骂他,但这话也忒糙了。


    吓人。


    囡吉的目光中,好似有绵针一般:“别说现在王朝没亡,就算是真的亡了,那也是它活该亡。一群高高在上的蠕虫,曲解诗人胸臆,嫌妓女唱歌,不知亡国恨,他们这群懦弱逼早干嘛去了?那国还没亡的时候,也没见有谁来拯救过妓女啊!他们不是上得很欢喜么?人家受苦的时候,没有动过拯救的心思,那就别怪推翻了你们这群做王八主的,人家兄弟姐妹们各自欢喜!”


    “可笑后世一群把书念歪了的人,不但不知道诗人在用曲笔讽刺自己,反而是把诗人所怜惜的一切,剥皮抽筋地欺负狠了,最后还要用‘不知亡国恨’来讽刺一番,仿佛只有那些士族才是正统,只有他们是忧国忧民的大好人。殊不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动摇王朝的根基。这个王朝就是被他们这种人给败坏的。”


    衡羿轻喃道:“怪不得你家老爷嗷嗷哭,快气死了吧。”


    囡吉点了点头,越讲越起劲儿:“老爷哭得眼皮上都是青筋,嘴唇发紫,像个皱皱巴巴的烤紫薯!”


    “他们,是怎么突然说起这些的?”


    囡吉叹了口气:“老爷去跟夫人耍贱,炫耀自己的手下人又查了几家妓院。本来是想自我标榜一下的,他真的很在意自己在夫人眼中的形象,结果被夫人骂破防了。”


    衡羿回想道:“我当时在做什么?”


    他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你当时,在给夫人煎药。因为上一碗,被我打翻了。是老爷让我多支开你一会儿的。薛凡,你别怨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衡羿轻“嗯”了一声。


    他本来就是性情很温和的神,能不计较的事,一般都不会计较的。


    因此,谁若是能把他给逼急了,那也算是一种本事。


    可见他的小信徒多有本事。


    囡吉继续说道:“夫人骂老爷,拿别人的屈辱和不堪,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是天下间最为人所不耻的事情。无异于拿粪水浇头,还自我感觉良好。老爷接连破大防,这才就说出了从不为外人道的查封缘由。”


    “谁都知道,妓院是来钱的大头,若是没有靠山的,也开不起来。可靠山与靠山之间也有诸多竞争。查封了你的,等再开业时,就是我的了。查封不过是变更的手段,从没人真正在意过那里女人的死活。无非是这个摊子干不下去,再另换一个就是了。”


    衡羿听完倒也没什么反应。


    世间本就是这个样子,利用各种公开的法令,来为自己谋事。


    法令不容质疑,只要站在法令身后,就是所有人的爹,可以掠夺一切。


    囡吉看着眼前这个土包子:“看起来,你好像知道这种事?”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看你又直又愣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拜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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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对方的职业光环下,应该不懂这世间的弯弯绕绕。”


    衡羿知道囡吉是在计较,他刚刚对小信徒发火的事。


    “我和她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再者说,就算她不是他的小信徒,她是他的小妻子,哪有给他安排女人的?


    他还不能为了这个生气吗?这都多少次了!


    况且,这次还是安排的修道者。


    让他怎么偏袒她?


    都不知道她究竟安得什么心思,天上的神现在都拿他当笑话看。


    囡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和夫人经历的事再多,你不也还是不相信她么?”


    衡羿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的伤,都气笑了。


    “让我怎么相信?一个修道之人,若非被人逼迫,还能如此对待我?”


    他是见过当初不敢上他的鲁绒绒,被小信徒和柳春逼迫的。


    当时还是她们摁着他,要鲁绒绒放心大胆地上。


    以至于,后来鲁绒绒都魔怔了,差点儿又把他强一次,好好的孩子,就这么被教坏了。


    囡吉冷哼一声:“你真是眼盲心瞎。你想过没有,开在闹市的妓院,总是被人查来查去,人家就不会挪个窝?变换形式?”


    衡羿突然变得比之前还要愤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囡吉狠了狠心:“我本来不想说得这样露骨,可是,暗娼就是暗娼。你看不出来,不代表她们不是。”


    衡羿当初在和尚庙里,看见过那种叠和尚的事,都恨不得把庙给劈了。


    哪怕,那是佛家的管辖范围,不干他这修道者的事,就算是清理门户,也轮不到他来。


    如今,听到囡吉这样说,顿时气得从地上站了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再待下去,恐怕真的会被她气死。


    囡吉追了出去:“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我都跟你说得这样明白了,你还是不相信。”


    衡羿在人间转世的时候,也是当过妓女的,所以知晓里面的氛围。


    “我们刚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小坤道来接,哪有半点妓院的影子?若真是妓院的话,人家不知道来招揽客人?”


    囡吉白了他一眼:“我不是说过,变更形式,就是防止人来查吗?只要查不到痕迹,就无法查封,产业也不会变更。”


    “方才,对方正是按照正常香客来接待的,夫人也是如正常香客一般捐钱,可冥冥之中却贴合了招妓的流程。所做的一切都是暗着来的,让你根本查无可查。”


    衡羿蓦地想起,抚风情急之下,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你都来这儿了,他妈的到底在装什么啊?


    当时,他还以为,她是根基深厚,一眼看出他是道家的神,却在这里装凡人……


    再加上自己私自下凡,本就心虚,因此,哪怕是被修道者无端指责,也并没有多想。


    只顾着追究,是谁让她来找自己的?是不是被迫的?


    他既是道家的祖师爷,自然要护着道家的孩子。


    哪能让人这么欺负她……


    衡羿正这般想着的时候,却看到对面的三楼处,有穿着贵妃服饰的女子,假笑着出来后又回过头,往门的方向啐了一口。


    之后才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