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别人五十而知天命

作品:《我与仙君相识于微时

    衡羿知道在小信徒捅完宋礼遇后,再跟他说这些,他是势必不会救贺平安他们的。


    本来,他也没准备让那些人得救。


    衡羿不喜欢杀戮,任何名义上的杀戮,包括他当年的那些……


    可他也知道,贺平安那些人,当时是没有办法才杀人的。


    正如他当时没办法一样。


    于人间的角度而言,那是快意恩仇,是被逼至绝境后的反抗。


    但是从天的视角看,是在无止境的资源争夺中,用尽手段的自相残杀。


    人间本就是如此。


    众生都在激烈的对抗中,被无望磋磨着。


    这也是衡羿始终不想小信徒,去救那些人的原因。


    他不想她到死,都在绝境中对抗。


    正如她爹娘所希望的那般,过得轻松一些不好吗?


    她已经离开那个困了她三十年的村子了。


    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可以永远不再去见贺平安和那些人。


    至于她的那些老姐妹儿,当初他蒸好馒头来找她时,已经把她们凑到的钱,放回到柳春那里了。


    他的小信徒,不欠任何人的。


    她是可以放下一切,快快乐乐地,跟他一起生活下去的。


    花祝年在被宋礼遇训了一通后,突然间变得像个做错事的孩童一般。


    她的心,从来没有这般慌乱过。


    如果她是个光棍儿就好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要救的人,也没有要求他的事。


    那样的话,她不只能捅他一刀,还能捅他千千万万刀。


    人在没有念想,没有寄托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是很硬气的。


    可偏偏,偏偏她有。


    花祝年这个怼天怼地的小老太,头一次被宋礼遇压得说不出话。


    她甚至,开始害怕。


    害怕宋礼遇会因为她捅了他一刀,不仅不去救贺平安那些人,反而彻底断了他们的活路。


    花祝年害怕别人因她而死。


    她,她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


    宋礼遇本来也只是想压制花祝年一下,但半分都没有要折磨她的意思。


    她是他此生未曾得到过的挚爱,是阴暗沟渠中倒映的冷冷明月,是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存在。


    他哪里舍得折磨她呢?


    宋礼遇轻握住她的手说道:“花小姐,我不是个小气的人。那些人,我救。”


    这下,不仅花祝年震惊,连衡羿也震惊起来了。


    向来小气的人,居然说自己不小气。


    宋礼遇的指腹轻揉着花祝年手心的硬茧,却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感觉自己像被蛇咬住了。


    她想逃。


    可是,却不能。


    宋礼遇认真地说道:“兵营里都是咱自家人。我有个侄子,是骠骑大将军,救人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为了不引起花祝年的反感,他特意解释道:“我那侄子,也是立过赫赫战功的。不是我找关系安排的,他是自己打上去的。”


    衡羿毫不留情地拆穿道:“别往远了说,就说近十几年吧,哪里打过什么胜仗?他上哪儿立的战功?”


    宋礼遇转过头,看向衡羿,阴沉地说道:“年轻人,如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那就不要说!若是让人都看出来,你做人还差点火候,最后闹笑话的也是你。”


    宋礼遇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被各种长辈教训过来的。


    如今他终于也到了教训年轻人的年纪,可以大大方方地当人野爹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衡羿只是看着年轻,实际上已经不年轻了。


    若是论起厚脸皮来,宋礼遇还真不一定比得过。


    衡羿直接将小信徒的手,从宋礼遇手中争抢过来。


    他紧抱在怀里:“花大娘,我们不求他。求人一次,就要时时念着对方的恩。你同他对抗了一辈子,万不能在最后妥协。可别真让他等到了,他算个什么东西呢?”


    衡羿此刻,特别想带着自己的小信徒离开这里。


    她现在内心是没什么支撑的,他很害怕她为了那些人就此妥协。


    宋礼遇那种人,哪里会白帮人呢?


    可不等花祝年回应,宋礼遇就继续说道:“花小姐,你捅我一刀的事,咱们可以了,毕竟,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别人。但是,这人我不白救。”


    花祝年声音干涩地说道:“这后生家里有钱,你问他要。多少他都出得起,你先把人救了再说。”


    衡羿看小信徒就这么把自己卖了,他真的要闹了。


    把他卖给鲁绒绒就算了,毕竟那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可她居然要把他卖给宋礼遇,就为了救贺平安那些人。


    衡羿不禁恼怒道:“我没钱,有也不给他。这人,他爱救救,不救拉倒。我的钱,只给你花。若是为了旁的人,一个子儿我也不出!”


    宋礼遇阴渗渗地笑了一下,他凑到她床边,谄媚道:“花小姐,我不要钱,我要人。老夫虽然娶了三十几房妾,但还从未有过正妻。”


    不只花祝年在坚持对一个人的爱,宋礼遇也在坚持着。


    他觉得自己配得上她,甚至,他觉得她会感动。


    当初,在他还往上爬的时候,有过很多次机会,做那些位高权重者的乘龙快婿。


    可是,他都拒绝了。


    就是为了今天,亲口告诉她,他一直给她留着位置。


    花祝年重重地捏了衡羿的手一下:“后生,扶我起来。”


    衡羿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仍旧老老实实地照做。


    他托着她的腰,将她扶坐了起来。


    宋礼遇以为花祝年要抱自己,他的怀抱已经向她敞开了。


    哪料花祝年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抽了宋礼遇一巴掌。


    他本来在床边坐着,她一巴掌下去,直接给他抽到了床下。


    挨打的那半张脸,瞬间肿胀了起来。


    花祝年在床上气得发抖,指着宋礼遇的鼻子骂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我都五十岁的人了,你在这里羞辱一个老太太?”


    是的,她觉得是羞辱。


    哪怕宋礼遇问她要钱,她都不会愤怒至此。


    可偏偏,他要的是她。


    虽说一把年纪改嫁,倒也不是多有悖伦理。


    但她根本不想嫁他!


    别人五十而知天命,她五十被迫改嫁老王八。


    哪有这么折腾老太太的?


    啊?


    真是丧心病狂!


    宋礼遇轻撩起衣袍,跪着走到了花祝年的床前。


    他恳切道:“我不是在羞辱你,我确实,想娶你。我有多爱慕你,你看不出来吗?我们本来就错过了三十年,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家里,你怎么可能对我有那么大的偏见?倘若,倘若你救我一次,这官儿我不做都行,我愿意跟你归隐田园。花小姐,我愿意的。”


    花祝年又给了他一巴掌:“你愿意你大爷!做什么要我救你?你自己不知道对错,执迷不悟到现在,非要拉着我做什么?你想归隐就归隐,不想就不想,说得好像你有今天,全是拜我所赐一样。”


    宋礼遇被打爽了。


    他是真觉得爽,多少年没人这么打过他。


    “花小姐,你说的对。我有今天,是我自己堕落,跟你没关系。可我心里,一直念着你。”


    衡羿气得想捂住小信徒的耳朵,他的暴躁小豹子可听不了这种话。


    花祝年确实听不了。


    她扬起巴掌又想打他,却被宋礼遇一把抱住手。


    他微扬起脸,凑了过去,拿着她的手猛烈地往自己脸上抽打着。


    一边挨打,一边教她道:“花小姐,你得用力。”


    花祝年瞬间抽回了自己的手,猛地踹了他一脚。


    宋礼遇痴痴地又想抱她的脚,吓得她连滚带爬地蹿到衡羿背上:“快快快,背我走。这老东西疯了!”


    衡羿感觉小信徒软趴趴的,突然蹿上来特别可爱。


    只是刚想背着她离开,跪在地上的宋礼遇,突然低着头沉声说道:“你敢走,他们必死!”


    衡羿冷淡道:“死就死,反正砍得也不是我花大娘的头。跟我们有什么相干?”


    花祝年却出溜一下,从他的背上滑落下来。


    他没能背住她,连忙回过头去看,却只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宋礼遇起身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对花祝年说道:“你好好养病,我去挑个黄道吉日,用最高规格的仪仗迎娶你过门。”


    之后的几天,宋礼遇没再来找过花祝年。


    听说是遵循成亲习俗,婚前男女不能见面。


    当然,更多的可能,是怕花祝年抽他,也怕再把她气哭。


    花祝年虽是醒过来了,可身体仍旧不太好。


    越来越爱晒太阳了。


    不晒太阳,她身上的旧伤容易疼。


    花祝年靠在宋礼遇给她打造的藤椅上,衡羿蹲在她一旁,像只懒洋洋的小狗,陪她一起晒太阳。


    眼看着成婚的日期就要到了,衡羿忍不住问她道:“花大娘,你真的要嫁给宋礼遇么?”


    “嗯。”


    “那你心里愿意吗?”


    “愿意。”


    “可为什么,我觉得你不愿意呢?”


    “我愿意不愿意,有什么打紧的?这世界上的事,从来都由不得我愿不愿意,就这么忽地一下子罩过来了,让人难以挣脱。”


    衡羿小声道:“花大娘,我带你私奔吧。我有的是钱,够我们花好一阵子了。”


    花祝年从藤椅上起来,垂眸看着蹲在自己身边的衡羿:“别在这里发癫。你跟我私什么奔?等我完婚后,他肯放人了,我就带你回家,让你跟绒绒成亲。”


    衡羿抬起头问道:“他会放我们回家吗?”


    “都完婚了,干嘛不放?再说了,他不放,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救人?我肯定是要回家看看的。”


    衡羿蓦地想到了什么,他试探地问她道:“那回去后,我们,还回来吗?”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和小信徒想到一起去了。


    借回家的理由开遛。


    才不要和宋礼遇那个人过日子。


    花祝年又躺回到藤椅上,说了几个字——


    落叶归根。


    她已经老了,又是病痛加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几天了。


    等他们回到村子里的家,应该也就到了她死的时候了吧。


    还回来干什么呢?


    她嫁宋礼遇,是为了救人,又不是真的要当他的夫人。


    年少时没有做的事,老年更加不会做。


    花祝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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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地方,是宋礼遇单独辟出来的院子。


    本来只有他们两个人住。


    可是,却突然听到了哭喊声。


    声音凄厉又绝望,她听得很揪心:“扶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衡羿搭了把手过来,像个小太监一样。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宋礼遇给了一个女子一巴掌。


    还往她嘴上猛地踢了一脚。


    “谁让你穿这袜子的?你跟她学什么?还敢来这里闹,你闹个什么劲?”


    衡羿看眼前这位女子,穿得的确跟他的小信徒刚来的时候差不多。


    一身邋遢的乞丐服,外加一双豹纹袜,还有开了口的鞋子。


    花祝年心里憋了口气,转过身在院子里东走走,西走走,衡羿都快跟不上了。


    “花大娘,你找什么,我帮你找。”


    花祝年最后,从园子里,硬生生地拔了根竹子出来。


    她扛着竹子出去了。


    竹叶在她的身后轻晃,斑驳的影子,映在了墙上。


    衡羿紧跟在她的身后,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若是扭了腰,他可不想让宋礼遇帮她揉。


    宋礼遇看见花祝年过来,下意识地以为她是要打自己的妾。


    半点儿都没护着。


    “她扰了你的清净,你打她是应该的。她学你,是东施效颦,我最看不上这样的!”


    哪料花祝年强撑着一口气,举起竹子来就照着宋礼遇的头上砸去。


    竹子虽细,却非常有韧劲儿,打起人来很疼。


    宋礼遇的脸上瞬间起了一道红印。


    这若是去上朝,可有的被人关心了,他还能怎么说,被自家夫人打的,哪能真生气。


    宋礼遇捂着自己的脑袋阴笑道:“好好好,打得好。没累着吧!要不我找个人替你打?”


    其实,他就是喜欢逗她。


    他想这样的日子,想了三十年了。


    花祝年举着竹子就开始追着他打,从巷子这头打到那头,从里院打到外院……


    宋礼遇边跑边笑,衡羿在小信徒身后跟着。


    他想劝她别打了,宋礼遇就是故意在激怒她,可是她越是打不到她,就越是生气。


    最后花祝年体力不支,一下摔倒在门槛处。


    宋礼遇心疼了,连忙回过头去扶。


    可算是让她逮住他了,花祝年爬起来就拿竹子打他。


    力气大到连竹子都给打劈了。


    宋礼遇被打得满地乱爬,边爬边笑。


    他是喜欢她的,被她打也喜欢。


    可花祝年对他,只有厌恶。她恨不得打死他。


    没有人会喜欢强迫自己的人。


    那种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强迫,最是让人感到磋磨。


    他永远胸有成竹,气定神闲,觉得你会答应他开出的一切条件。


    偏偏,结果也如他所料。他像是她人生的掌控者,这是花祝年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失控。


    宋礼遇挨打是乐意的,可他也不光总是挨打,也要讨回些什么来。


    他将竹子猛地往自己的方向一拽,花祝年瞬间被他拽倒在怀里。


    宋礼遇翻了个身:“花小姐,别打了。”


    他一边说,还一边去摸她脚上的鞋子。


    “你还是穿上了我送你的鞋。”


    花祝年踹了他一脚,他不为所动,反倒逼得更近了些。


    “等成亲后,我就把妾都遣散了,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再也不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好不好啊?”


    衡羿气呼呼地跟过去后,随手抓了条蛇,把蛇往宋礼遇的脖子上一缠,就将他从小信徒身上拎了起来。


    一把年纪了,还在这里欺负人。


    宋礼遇也不知道自家的院子里哪儿来的蛇,倒是花祝年被蛇吓得不轻。


    她亲眼看着那条蛇缠住了他的颈,离自己还那样近。


    衡羿在她身后解决着宋礼遇,花祝年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


    她不想再回头看一眼,觉得心里不舒服。


    那位被打的女子,仍旧趴在她院外里巷的地上。


    她上前抱着对方的腰,将她扶了起来,像扶起当日被贺平安打的自己一样。


    女子看着约莫三十岁的年纪,头发凌乱,哭得梨花带雨。


    “你这个老妖婆!现在跟我充什么好人?如果不是你,我们这些姐妹们,也不会没有去处。抢了人的吃食,还来这里装好人,呸!恶心!”


    花祝年看着对方的目光,饱含了对未来的惧怕。


    她知道,她跟她一样,是不把男人当回事的,只是当做吃饭的工具。


    看她的年纪,应该挺早就跟了宋礼遇,没怎么吃过苦。


    花祝年主动搭话道:“你也喜欢这样袜子吗?我那儿还有双虎纹的,我没穿过,送给你。”


    “谁要你送?我自己会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你对老爷勾勾丢丢的,就是为了自己霸占他!到底是你有本事,五十岁的老妖精了,还这么不消停!来别人家里勾引男人。”


    “你也不看看你如今的样子,大肥屁股水桶腰,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皮肤松弛得像沙漠,头发上的色儿跟乌鸡一个样,真是不知羞耻!自己还挺有本事,勾着个后生不撒手,让两个男人为你争风吃醋,你现在很得意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