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你信不信
作品:《我与仙君相识于微时》 强行勒住他后颈的,是鲁绒绒柔软的裙带。
如果衡羿保持正常体力的话,是不会被一个小女孩儿这样轻易弄倒的。
可惜,他现在虚得不行。
花祝年拖拉着自己脱臼的胳膊,去到了鲁大梁家。
鲁大梁的婆娘正把头磕在门框上痛哭。
她的心不免揪了一下。
人只有在很无助的时候才会这样,不顾形象地把门框当做依靠。
那本来,是很羞耻的动作,还暗含着一些不明的意味。
花祝年还没有家道中落的时候,娘亲是不许她站在门口的。
无论是贴靠还是倚着,都会被娘亲拿竹竿抽打。
花祝年小时候不长记性,被娘亲打了很多次。
以至于,一看见门框,就下意识地远离。
后来,贺平安也打过她很多次,她都是宁愿躺在烂泥中,都不会靠在门框上。
娘说,岁月磋磨女人就算了,女人万不能自己磋磨自己。
自轻自贱。
只有不幸沦落风尘的女子,才会倚着门框,招揽客人。
若是风尘女子,倚着也就罢了,可若是大家闺秀,无论在任何时刻,都是断不能这样倚着的,让外人看见了,会因她而看轻整个花家。
这种看轻,并不是因为学几下风尘女子的样式,就会被认为同她们为伍。
而是风尘女,本就是如萍漂泊的可怜人,既然救不了人家,就不要学人家揽客的模样。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不是富贵人家该有的姿态。
花祝年虽然没过好这大半生,落得个脾气暴躁言语市侩的模样,彻底沦为苦苦挣扎的底层。
可是,并没有全然丢了娘亲当日的教导。
哪怕是再难过,都不会倚着门哭。
门并不是她的依靠。
娘亲临死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弥留之际还对她反复叮嘱,宁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要随便找一个将就,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她是爹和娘在世时,用心守护的宝贝。
可在失去他们后,她就那样把自己给卖掉了。
这是让她感到很愧对娘亲的事。
花祝年现在的确是一个山野村妇,她的后半生并不符合爹娘对她的期望。
可是,骨子里的一些坚守,还是很难磨灭的。
她在任何艰难的时刻,都是周围老姐妹儿的支柱。
哪怕她自己的支柱,只是一个半灵不灵的小泥人儿。
鲁大梁的婆娘,哭得撕心裂肺。
她不知道自己和鲁大梁究竟做错了什么,就算杀了那些流兵,难道他们不该杀吗?
近些年的光景不好,可还是岁岁交粮,给朝廷纳军饷。
那群流兵吃百姓的,喝百姓的,不去打外贼,怎么还欺负起百姓来了?
女儿是她的命,他们要抢走她的命,这样的禽兽,怎么就不能杀?
她恨得牙痒痒。
可是极恨之后,就是极度的绝望。
她很清楚,如果是官差来抓人,那可能只是带去问话,咬死不承认的话,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官府里的人日子也不好过,并不会过度地偏袒流兵,也是想安稳过日子的人。
毕竟,把百姓逼反了,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之前在别的地方,杀几个流兵,是常有的事,都是没怎么追究的。
可今天来抓人的,正是那群流兵。
他们是越过了官府查案,直接把人给带走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鲁大梁的婆娘,并非什么洞察世事的智者。
她只是从周围的人那里,看了太多这种事,所以觉得鲁大梁他们肯定是完了。
在乱世,男人就像看门狗,若是没了这条看门狗,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上门欺辱。
受了欺辱还不能往外讲……
鲁大梁的婆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理解那个走动都随手拎把菜刀的王寡妇。
她哭得也不全是鲁大梁要被杀这件事,也有她跟女儿的未来。
这个家,没有看门狗,怕是要完了。
花祝年扶着自己脱臼的胳膊,推开篱笆走了进去。
鲁大梁的婆娘现在虽然哭得一塌糊涂,可是听觉是极为敏感的。
草木皆兵,被吓怕了。
她立即抬起头来,看见进来的人是花祝年,才松了一口气。
花祝年心疼地喊了一声:“柳春。”
柳春是鲁大梁婆娘的名字。
生她的时候,正值春天,外面柳树刚刚发芽。
柳春家里跟鲁大梁起初也是门当户对。
遭遇乱世后,两家都败落了。
自从家里败落后,他们就来到了这里。
近十几年来,没什么人会喊她的名字。
花祝年这样突然一喊她,让她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可是那样自在惬意的时光,已经不复存在了。
柳春把头从门框上移开,抱住花祝年粗壮的腰,就开始痛哭。
花祝年本来一只手在扶着胳膊,可为了安抚她,只能放下,任由脱臼的胳膊飘荡。
她轻抚着她的头说道:“柳春,别哭了,我们先去别家看看,有没有应对的办法?”
柳春哭得急切又委屈:“能怎么应对呢?她们跟我一样,都知道男人被流兵抓走,肯定是回不来了!”
花祝年今天的衣服是新换的,本来那后生是给他娘买的。
就这么被她给抢过来穿了。
可现在,在地上躺了一遭不说,还被柳春哭得皱皱巴巴的。
唉,可惜了这么好的衣服,跟着她受罪了。
花祝年虽然并不爱美,可是无论年轻还是年老,都很注重自己的着装是否整洁干净。
她就是老去,也想当一个干净清爽的老太太。
不想邋里邋遢的。
每次被贺平安按在地上打完,她起来的第一件事,也是拍拍自己身上的土。
明珠就是明珠,哪怕被埋在土里,也不会蒙尘。
花祝年的确是个老妇人,可是她从来没有因为老去,就不重视自己喜好和习惯。
她就是要干干净净,不沾一点尘埃地过完这一生。
花祝年单手托起柳春的脸:“别哭了!我衣服都给你哭脏了。”
若非这么说,柳春是停不下来的。
柳春听完花祝年的话,茫然了几秒后,又要靠回到门框上哭,却被花祝年一手挡住。
“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等天黑就只能给他们收尸了。”
柳春仰头擦了擦泪:“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我都听你的。”
花祝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先去村医那儿,把我这胳膊接上再说。”
柳春是个心很软的人,她并不像花祝年那样坚强。
在意识到她胳膊脱臼后,突然变得无比愧疚起来。
“哎呀,我、我,你看我这,光顾着自己哭了,都没看出来你摘了胳膊了。”
说着就连忙站起来,小心地搀扶着她。
花祝年带着柳春一边往村医那边走,一边小声地跟她说:“绒绒在我家,有后生照顾着,别担心她。”
柳春泣声点头:“我把她也给忘了。那些流兵来抓人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种事,要么不查,一查就是杀一儆百的。被抓走的那些男人,肯定是回不来了!”
“别自己吓自己。等他们真回不来,到时候再哭也不迟。”
尽管听起来,花祝年的话有些冷漠,可这正是做大事者的必备条件。
心不稳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任人摆布的。
只有自己先稳定下来,才有那么几分机会去摆布别人。
村医两三下,就帮花祝年把胳膊接好了。
接好后,还关心地问她们几家的情况。
流兵被杀的事,虽然只有鲁大梁附近的几家动了手,可村子里的其他人却是都知晓的。
柳春是个心态不稳的人,一见有人关心,就忍不住哭。
还是花祝年赶在她开口前说道:“没什么。只是带过去问问话,过两天就放回来了。我们都是些小老百姓,哪能干杀人埋尸的事情?就是真干了,这么小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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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人能不知道?都知道了,还能不拦着?要是不拦,那就是共犯!到时候,大家无非是一起玩完。都完了好啊,这黄泉路上也有作伴的了。”
花祝年的话,把村医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正个骨,怎么就要跟那犯事儿的几家,一起黄泉相伴了?
“花嫂子啊,这事儿,我们可全不知情啊!只是听说,道听途说。其他的,一概不知。”
花祝年眸光微沉:“听说啥了?”
村医的婆娘,觉得气氛有些不妙,连忙上来打圆场:“能听说啥,还不是跟你说得一样嘛!就是把人弄过去问问话,过几天就放回来了。”
花祝年点了点头,作势要从手绢里掏钱。
村医连忙拦住:“不不不,不用!这都是小事儿。”
花祝年笑了笑,拍了拍村医的肩膀:“等贺平安回来了,我让他好好请请你。这可是帮了我大忙了!多亏有你在,不然我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大夫去?”
柳春在一旁听得直脸红。
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过如此吧。
怪不得绒绒经常跟她说,跟着花婶儿逛集市,从来没被小商贩坑过钱。
没有人能从花祝年这里赚走一分钱。
除了香烛店的老板。
花祝年人是市侩精明了些,但是关于将军的一切,都是实心实意的。
她省钱有大用。
不管别人理不理解,这大半辈子,她都这么过来了。
柳春出门后,对花祝年问道:“她花婶儿啊,刚刚怎么不跟村医说实话啊?我看那两口子,都是个实心眼儿的。”
花祝年活动着自己的肩颈,毫不吝啬地跟柳春传授经验:“就是因为实心眼儿,才不能跟他们说实话。你想啊,他们跟你实心眼儿,那跟别人,肯定也实心眼儿!这实心眼儿的人吧,从来就守不住秘密。倒不是说他们故意泄露,只是太容易被坑了。从生到死,都只有被利用被抛弃的份儿。”
实心眼儿的人可以收为心腹,却不能用来当生意伙伴,不然几句话就能把底价给透露出去。
花祝年出身商贾之家,这点心眼子还是有的。
世上的主流皆厌恶精明狡诈之人。
可是,有些棘手的事儿,还就得交给这些人来办。
这样才能为自己赚得最大利益。
倘若交给了老实人去办,那他们只会把自己肠子掏出来,给对方丈量尺寸。
老实人最后倒是能博得个贤良憨厚的名声,可是于个人生计来说,全是狗屁。
小到生意,大到家国,一样的道理。
精明人,把精明劲儿,用在对外谈判上,那就不可能一味地割地赔款,屡屡退让。
哪怕骂名自己全背了,也得找个由头,狠拖个几年。
只有老实人,才会让对方掐住命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花祝年喜欢老实人,不过却不喜欢和老实人打交道。
太平盛世,老实人在良好秩序的庇护下,当然能好好活着。
可在乱世,秩序不复存在,规则悄然失衡,老实人就是拖累。
为了村医两口子好,她不愿意有这样的拖累。
柳春轻喃道:“可是,那两口子,本来也知道这件事啊。”
“他们知道归知道,我们承不承认,就是另一说了。”
柳春不解地问她:“那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就算我们承认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被村医两口子散播出去了,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也好让大家一起帮着想想办法嘛。”
人在极度无助的时候,是很容易通过示弱和剖白,来寻求依靠的。
柳春的承受能力,几乎已经到极限了。
她真的很需要大伙聚在一起,就算是陪她好好哭一哭,至少也能给她些去给鲁大梁收尸的底气。
花祝年冷笑一声:“这村子里的人,什么时候这么矜孤恤寡了?一旦放任村医两口子说出去,坐实了这个消息,让旁人确认这几家的男人回不来了,你信不信,当晚村子里七老八十的老光棍儿,就敢不要脸地去扒你家的窗户?到时候,你跟绒绒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