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新生

作品:《欢情薄

    顾元琛快步走上前去,俯身去看那刺目的红色,在旁还有一道浅浅的刻痕。


    那是因为方才站在这里的人难以稳固站立,不得不用剑撑在地上。


    站在这里,恰可以听着看着屋内的人。


    姜眉终究是放不下,她不能做到一走了之,她没能听从梁胜的话,还是怀抱着一丝希冀回来了。。


    她身上的伤从未好好医治过,骑马颠簸,又翻越墙头屋脊,特别是肚子上已经近乎腐烂的伤口,浸染了衣角,凝成血珠,直至在地上聚成了一滩血。


    姜眉设想过和他再见时的情形,要如何质问他,指责他,可是在听闻几个士兵说他病重多日在此处休养,便突然不想再做徒劳之功了。


    她想通了,怪不得顾元琛什么,她其实没恨过他不选自己,大局为重,为了大义而死,她不后悔。


    至多是来世她不想再做那个在烧红的烙铁下等待被选择的人。


    直到她只为寻求一个答案,也来看望他最后一面,却见到他怀抱着宗馥芬,两人耳鬓厮磨。


    她好傻,为什么不信梁胜的话,反而跑到这里来,只为了亲眼看着他同心爱之人亲昵吗?


    她为什么这么贱?就这样活在欺瞒中,不知道辜负了多少人。


    鲜血从姜眉的唇角溢出,她视线变得模糊,头痛又一次袭来。


    好痛啊,当真是肝肠寸断。


    从一开始就都是假的,他恨自己杀了他的护卫,把她留在身边折磨,又用尽其用,从一开始让她养好身子,还给她祛除疤痕的药,只是为了让她能接近皇帝。


    他和她有肌肤之亲,和她许下承诺,让何永春透露给自己他那悲惨的过去,又说起什么生辰之事。


    原来他已经预备好了,要在那一日将她送给陛下。


    自幼家中清贫,她并没有过几次生辰,也早就忘了唯一的一两次是何种幸福的感觉。


    他说要和她一起过生辰,她竟然真的傻傻期待起了夏至那天。


    她才是礼物,她还是不配像人一样被对待。


    她明白了。


    姜眉默默离开了,只觉得步履格外沉重,脚步虚浮,不知道要去往何处,她迷了方向,可是梦里的爹娘却不再来接她了,或许是嫌恶她太蠢钝,太轻贱自己。


    府兵在假山石旁发现了这个奇怪的女人,在他们即将对她动手之前,何永春送宗馥芬回来,恰好遇见。


    他上前想要搀扶,却被她反手挟持,为了不让她受伤,何永春只好以免让众人退下,一面与姜眉说着话,出言劝阻。


    “都不许过来,不许伤了她,快去禀告王爷!”


    “傻丫头,你伤得这么重,去哪里了?”


    “王爷一直在找你,这几日茶饭不思的,还因旧伤复发晕倒了。”


    “你不要责怪王爷了,他也是无奈啊,他也想选你啊!”


    姜眉自心底冷笑一声。


    原来他是这样想自己,他当自己因为没有被选而怨恨他吗?


    也对,他何必懂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只是一件礼物,是他暖床的玩物。


    *


    顾元琛才看到那血掌印,料想到可能是姜眉来过,便听到府兵说有刺客的消息。


    “什么刺客!快,快去叫鸠穆平来!”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她怎么不来见自己,是因为看到了宗馥芬吗?


    不是这样的,绝非如此!


    她还活着,那一切都好。


    素来不徐不疾的顾元琛今生第一次用近乎奔走的步伐寻得姜眉所在,可是看到她用剑抵着何永春的咽喉,看到她冰冷厌恶的神色,千言万语,却微微寒战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何永春面露难色道:“王爷,她,她说有话要同你说,让无关人等退下。”


    “都退下,不管你们的事,这是本王的人,都退下!”


    顾元琛急忙喊道,可是再看向姜眉,他仍旧是微启了唇齿,说不出话。


    何永春见旁人散开,忙道:“丫头,你,你听我给你解释——”


    姜眉的剑锋立起,他切实感到了杀意,不再开口。


    “王爷……她,她要我问您,您是不是幼时同宗馥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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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过婚约。”


    顾元琛呆愣在原地,心知方才姜眉一定是误会了自己,点了点头。


    “只是从前有过,眉儿,我——”


    他走上前,可这句话还没说完,姜眉忽然嘶吼着大喊一声,扣住何永春的脖子,将剑指向他。


    顾元琛眼泪奔涌而出,向后退了一步,哽咽道:“不要眉儿,我不说了,你不要这样,求你!”


    何永春也急得不知所措,却只能把姜眉方才的问题说出口:“王爷,她还问,您是不是打算要把她送给陛下,她说是,梁大人亲耳听到我二人说的。”


    顾元琛脑中轰然,似有一道白弧闪过了他的眼睛。


    何永春是当事之人,怎会不知那日他和顾元琛商议之事,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话会被梁胜听去。


    可是这说到底也只是一场误会啊。


    “你傻不傻,王爷对你的真心还不够吗,他怎会真的动了这样的念头,许多内情你并不知道!”


    见顾元琛不回答,姜眉已经了然。


    “眉儿,我能说话吗……我不能骗你,有过……这只是你刚来到我身边时,其中缘由,我将来一定和你说明!”


    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这是北地的第一场雨,战事大捷,春雨更意味着农耕顺利,一时间,王府外百姓呼喊歌唱的声音如雨滴一般细密。


    他望着姜眉,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她伤得这样重,人这样单薄,以致于那个金环从她手腕上脱落了下去。


    想把她抱入怀中,可是她的目光唯余厌恶。


    “你先放下剑好不好!你身上的伤太重了,你先留下来养伤,好不好,我知道你有怨,你恨我!”


    有过。


    呵呵,有过。


    这还不够吗?


    他欺骗她的事,何止于此呢。


    姜眉扣紧何永春的咽喉,在他背上愤愤书写,何永春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他不说,坚决不说,宁愿死也不说,可是她如野兽一般撕心裂肺的喊叫,催逼着他说出。


    “王爷……她想说,如此,您和褚盛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