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法草案的最後一頁被翻過去，整個主殿內的氣氛卻沒有隨之鬆弛。水晶吊燈依舊明亮，照在每一張嚴肅的臉龐上。諸葛梁放下手機，抬起頭，語氣沉穩而正式。


    「這就是憲法草案的完整內容，大家還有什麼意見？」


    短暫的靜默過後，奧維多開口了。他雙手交握，語調謹慎，卻帶著堅定。


    「我有個問題。憲法裡面沒有涉及跨性別或其他特殊性別的保障，這是否會造成缺漏？」


    殿內的目光紛紛轉向諸葛梁。


    諸葛梁微微點頭，顯然早已料到這個問題。他的聲音不疾不徐。


    「憲法裡確實沒有提到男性和女性，但這並不是忽略。憲法本身就不承認，包括男性與女性在內的任何性別分類。換句話說，憲法將所有人視為『人』，不以性別作為差異標準。」


    話音剛落，阿茲拉忍不住舉手，帶著幾分急切。


    「可特殊性別畢竟是少數，他們更容易被邊緣化，憲法不應該特別照顧嗎？」


    諸葛梁聽了，先是沉默片刻，然後開口。


    「那是具體部會……」他話說到一半，眉頭一皺，隨即搖頭糾正，「更正，是企業和財團法人事務所的事情。具體公司、具體組織可以自行制定規則，這才是多元化的真正表現。憲法若刻意捲入性別紛爭，只會製造新的不平衡。」


    他停頓一下，眼神略顯銳利。


    「其實，如果刻意強調特殊性別或跨性別，我腦中浮現的就是《禽獸農家》裡那句話——『眾獸皆平等，惟別獸較他獸尤平等』。若憲法這麼做，結果只會導致新的壓迫。」


    阿茲拉不甘心，又追問：


    「可是，若有人因為性別特殊而遭到打壓，甚至出現性別焦慮，該怎麼辦？這總得有解決辦法吧？」


    殿內安靜下來。順子皇帝抬眼望向諸葛梁，並未開口，卻顯然在等他的回答。


    諸葛梁深吸一口氣，慢慢開口。


    「其實，性別是一個極為私密的話題。因為涉及的器官，本就不是可以隨意裸露在外的東西。正確的作法，不是將性別差異寫入憲法，而是透過文化與教育，抹去性別上的一切外在差別。」


    他語速稍稍放慢，語氣堅定。


    「只要不涉及生理層面的區分，人與人之間應該僅以體能、智力、學識等指標來評判。幾千年來形成的性別刻板印象——譬如女人必須穿裙子、高跟鞋，留長髮，化妝，這些其實是統治需要下刻意製造的差異。其核心目的，是讓女人心甘情願地淪為男人的生育奴隸。」


    話說到這裡，諸葛梁停了兩秒，眼神閃爍，顯然在尋找合適的詞彙，以避免冒犯坐在主位上的順子皇帝——這位跨性別的女性。


    「這種刻板印象的危害在於，它會被無限擴大。」他最終斟酌出句子，語調嚴肅卻小心。


    「比如，一些生理上的女人，僅僅因為聲音低沉粗獷，身材又高又壯，就被周圍人嘲諷是男人。這或許帶有玩笑性質，但實際上忽視了真正有性別認同障礙的人。這種嘲諷會使他們承受更深的焦慮與傷害，甚至造成更嚴重的社會問題。」


    他說完，主殿再次陷入靜默，眾人神情各異，似乎還在消化這番話。


    相比諸葛梁說話要斟酌用詞，阿丹卡反而顯得更直白。他坐在會議長桌的一側，身形高壯，語氣直接，沒有半點迴避的意思。


    「關於性別的問題，我得說得清楚一點。」阿丹卡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眼神掃過眾人，「作為財團法人衛生與福利事務所的執行長，我未來會直接涉及醫療領域。雖然上半身以及下半身的變性手術在技術上已經可以進行，但目前的醫學水準，仍然無法做到跨性別移植生育器官，更不能改變染色體。『心理性別』和『社會性別』，其實不是醫院能處理的東西。醫院處理的是生理問題，精神或文化上的認同，則屬於教育、社會體系的範疇。」


    會議廳內靜了一瞬，所有人似乎都在思考阿丹卡這番直白卻有力的陳述。


    諸葛梁點了點頭，面色不變，只是低聲道：


    「嗯，我理解。」


    他將手機重新拿穩，目光掃視整個會議室。


    「還有什麼疑問？」


    沒有人再開口。靜默持續了幾秒，眾人低頭翻著文件，或交頭接耳，但沒有提出新的問題。


    諸葛梁將手機放在桌面，聲音沉穩。


    「好的，那就按照這個草案起草憲法。」


    隨後，諸葛梁開始閱讀另一份文件——《訓政時期臨時條款》草案。他一字一句朗讀，語氣平穩卻帶著權威感，殿內的光線映照在那份文件上，每個字都顯得沉重。


    「皇帝透過憲法及司法修訂委員會對大乾國行使統治權，凍結憲法中『皇帝僅得為本憲法所規定關於國務之行為，並無關於國政之權能』的條款。」


    「憲法及司法修訂委員會行使立法權，凍結憲法中的關於立法院所有條款。」


    「憲法正式施行起一年之內成立公職人員選舉與立法院籌備委員會，引導民眾認知憲政體系下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


    「皇帝透過憲法及司法修訂委員會任命行政院長，凍結憲法中『皇帝依選舉之結果，任命行政院長』以及所有關於行政院長選舉的條款。」


    「皇帝透過憲法及司法修訂委員會罷免行政院職員、司法院職員，凍結憲法中『皇帝關於國務之所有行為，皆須經行政院之提案或許可，由行政院負其責任』的條款。」


    「訓政時期之終止，由皇帝宣告之。」


    「臨時條款之修訂或廢止，由憲法及司法修訂委員會決定之。」


    讀完之後，諸葛梁抬頭，目光冷靜，聲音不帶起伏地說：


    「《訓政時期臨時條款》草案就這麼幾條，大家有什麼意見？」


    科爾納克率先舉手，臉上帶著疑惑。


    「一年內國民直選行政院和立法院，是不是太早了？」


    順子皇帝聽著，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但沒有說出口。她心裡默默地想：條款裡似乎並不是一年內就要進行國民直選吧？


    諸葛梁聽到科爾納克的話，差點忍不住笑出來，心裡冷冷地想：難怪人民黨、前進黨內的極端分子會越來越受到年輕人的歡迎，這種人連條款的文字都沒聽懂。


    不過他表情仍舊鎮定，聲音平緩地解釋：


    「我的意思是一年內成立相應的委員會，成立的是委員會，不是真正的立法院。條款裡也沒有規定一年內必須舉行公職人員選舉，只是要先建立引導民眾的制度，讓大家逐漸認知並學習憲政體系下的選舉方式。」


    他的語氣雖然克制，但字字鏗鏘，說到最後，殿內的空氣似乎又一次沉重下來，沒人立刻回應。


    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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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空氣在長時間的條文討論後略顯沉重，大家都陷入對憲法與臨時條款的思索。就在此時，維斯庫納德突然開口，他的聲音清脆，帶著一點意外的敏銳。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抬起頭，視線穿過桌面上的文件，看向諸葛梁與順子皇帝，「《皇室法》裡的『超太上皇帝』和『超太上皇后』是不是沒有存在的必要？『太上』的本意，不就是『退休以後的名譽職位』嗎？這應該允許有複數，沒必要再往上加一個『超』吧？」


    殿內頓時一靜，眾人都被這個問題勾住心神。


    諸葛梁心裡微微一震，暗暗想著：我設計的《皇室法》是根據外國現行的《皇室法》修改的，當時只是為了允許皇帝退位，才把『超皇太后』改成了『超太上皇后』。現在回頭一看，『超太上皇帝』和『超太上皇后』確實顯得多餘，沒有存在的必要。


    但他面上依舊不動聲色，語氣穩定地說：


    「我沒什麼特別的看法，還是要看陛下怎麼說。」


    順子皇帝微微一笑，眼神平和。


    「我覺得可以。」


    諸葛梁點了點頭，隨即把決定落到實處。


    「那就把《皇室法》裡所有關於『超太上皇帝』和『超太上皇后』的條文刪除吧。」


    維斯庫納德顯然還有思慮，他沉吟片刻，又開口：


    「還有一件事。允許皇帝退位這件事，是否應該設置一些門檻？否則若是隨意退位的話，恐怕太上皇帝會越來越多，這樣既不合禮制，也容易引起混亂。」


    諸葛梁心裡暗暗一歎：這個我也忘了。當初主要是著眼於去掉《皇室法》裡的性別限制條款，對退位的細節，確實考慮得不夠。


    於是他略一沉思，緩緩說道：


    「可以。我個人的看法是：未滿六十歲的皇帝，只有在患有不治之症，無法履行職務，或者其他原因已經不適宜繼續承擔皇帝職務，並且經過皇室會議決議，才可以退位。滿六十歲而未滿七十五歲的皇帝，基於個人意願，但仍須經過皇室會議決議，可以退位。至於滿七十五歲以上的皇帝，基於個人意願，就可以直接退位，無須再經過皇室會議決議。陛下覺得如何？」


    順子皇帝沉穩地點了點頭。


    「好的。大家覺得呢？」


    在場的委員們互相望了一眼，接著一一點頭，表示同意。


    此時，科爾納克舉手提問，眉頭微皺，語氣裡帶著疑惑：


    「那麼，《大乾國憲法》、《訓政時期臨時條款》，以及《皇室法》，什麼時候才會正式施行呢？」


    諸葛梁聞言，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神色冷靜，語氣清晰，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著。


    「現在還遠不是時候。」他伸出三根手指，一條條說明。


    「其一，大乾國原來的大□□已經廢止了好多年，我們並沒有立即立憲的壓力。」


    「其二，御璽到現在都還沒有製作出來。就算我們現在寫好了紙本法律，陛下也無法加蓋御璽，流程不完整，將來可能會留下隱患。」


    「其三，從外國歷史來看，梅伊吉憲法是皇帝穆茨希托登基二十年之後才頒布的。而陛下登基到現在，連一個月都不到。」


    他的聲音在殿內迴盪，每一句話都像是沉重的木槌，敲擊在眾人心頭。委員們神色各異，但都默默地認同這份冷靜的現實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