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她一直被热烈的爱着

作品:《声声慢行

    白繁珍葬礼那天,院落里的樱花悄然盛开。


    如此料峭时节,忽如一夜春风来,粉黛烂漫徐风摇曳里,不见旧人。


    陈真一夜间白了半头黑发,肉眼可见的衰老。


    温白却淡定的没掉一滴泪。


    她温柔微笑着像傅揚致谢,新海边,如果没有他的早日安排,一切不会那么顺利。


    她穿着黑衣,笑着向白繁珍的寥寥友人致谢,拉住哭的伤心怪罪自己不知内情的温釉岚,时不时还去给陈娇娇送饭。


    她从旧时光里蜕变,褪去骄傲任性蛮横,变成温柔懂事,恬静知礼的样子。


    但这一切在岑旭飞奔而来时,打碎了假象。


    .


    岑旭直到白繁珍火化的那天才匆匆赶来。


    他猩红着眼,呆呆站在门口,生出怯意,不敢靠近。


    温白没看到岑旭,只盯着陈真排队的地方和不远处的传来炽热温度的火化室,喃喃念叨着。


    “妈妈怕烫,她会疼的。”


    傅揚给她肩膀披了一件薄薄的衣服,温白回过头冲他点头言谢,眼眸弯弯却不见笑意,像个机器。


    直到岑旭踉跄走来,红着眼眶垂头站在温白面前,温白才站起来,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他。


    “你怎么才来?”


    “你还来干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出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岑旭踉跄后退两步,又站住,一直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温白继续上前使劲儿推他,一次比一次狠劲儿。


    “你来干什么啊?”


    “你别来啊!你来干什么!”


    心口像有座围城的墙出现缺口,隐藏很好的堆积着的情绪,此刻剧烈震动似山洪泥石流般熊熊滑落。


    “第几天了,你还知道来?!”


    “你别来啊!”


    “我们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像怄气上了劲儿,拼命举起手撕打着他。岑旭也不躲,就这么任由她劈头盖脸的打,眼镜被啪一巴掌甩出好远。


    她心里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此刻汇成滚滚洪流,倾泻喷涌。


    温白双手揪住岑旭胸口的衣服,把头抵在他胸口嚎啕大哭。


    “我没有妈妈了!也没有爸爸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紧紧揪住岑旭胸口的衣服,几乎把它拽变形,不断放声大哭。


    “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怎么才来...”


    “你怎么才来......”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人来来往往,见怪不怪的扭头瞥一眼又快速离开,仿佛司空见惯。


    岑旭伸出双臂,紧紧抱住温白,眼眶红的似要滴血。


    “只剩我俩了。”


    他嗓音哽咽着,像无数委屈涌喉终又艰难咽下,只默默发着狠劲回复。


    “我也,只有你了。”


    她肩膀上薄薄的衣服早在推搡岑旭时就掉落在座位上.


    傅揚轻轻拾起它,握在手里,抬头看不远处相拥而泣的两人,默默调头离开。


    之后的事,岑旭全程陪伴着她,然后夜里,他把温白送回家,不放心的在隔壁住了一夜。


    第二天离开前,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密码锁,然后设置了新密码。


    温白请了一周的假。


    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钻在被窝里发呆。


    第七天,陈娇娇给她打来电话,说陈真因酗酒不慎摔伤骨折,希望她来看看。


    到了那陌生又熟悉的院子旁,温白模糊想起白繁珍曾不顾寒冷的在门口等她来,心里浮起一层酸楚。


    屋里杂乱不堪,白繁珍的离去,这个家骤然失去主心骨般,灰蒙蒙、空落落。


    温白轻声安抚焦躁不安的陈娇娇,对她说。


    “叔叔工作中遇到些困难,颓废几天会好的,你要给他加油打气。”


    陈娇娇懵懂点头,话音又转。


    “妈妈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


    温白神情一滞,眼底的悲伤很快被笑意冲淡。


    “妈妈在德国进修,很忙,和咱们有时差。她有空会回复你的。”


    陈娇娇眼窝红通通的,一向傲娇任性的她此刻乖巧懂事极了,让人心疼。


    她又去看了看卧室里的陈真,坐下陪他说了说话,约了个保洁上门。


    陈真没料到温白会来,他本想放纵堕落,此刻又因温白的到来而局促窘迫,脸上罕见的浮现表情。


    “谢谢你,来看我。”


    温白微微一笑。


    “妈妈一定希望,我们都好好的。所以叔叔你也要好好的。”


    陈真抬眼,看到温白那双和白繁珍一般无二的眼眸,喉咙发紧。他抿了抿唇,最终投降般妥协。


    “你妈,还给你留了东西。”


    “在我卧室柜子里。”


    他从裤子里摸出一把精致小巧的钥匙,声音衰败干枯似老者。


    “你去看看吧。”


    温白拿着钥匙,看着陈真转过头不再说话的脸,心里复杂澎湃。


    然而当她打开柜子的一刹那,发现很多封信。


    ‘--to17岁的白白’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位于德国的莱比锡音乐学院,请原谅我自作主张的离开。】


    【和你们相处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但我得离开了。这一生太漫长,我不仅是母亲,也曾是追逐梦想的女孩儿,我不想自己被家庭淹没失去自我。】


    【我不祈求你的理解,只希望在这样年纪的你内心依旧拥有一份炙热的梦想,去追逐...】


    ‘--to18岁的白白’


    【白白,生日快乐!原谅妈妈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恭喜你。】


    【不知道你高考成绩如何,是否去了心爱的大学,选了想去的城市,学了想学的专业。】


    【妈妈希望你可以像我一样潇洒,轰轰烈烈为理想爱恨一场,不负青春...】


    ‘--to20岁的白白’


    【白白,有没有在大学遇到喜欢的男生呢?】


    【你这样花一般的年纪,爱恨都热烈,离别都潇洒。尽情放肆的体验生活吧。】


    【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好好谈一场恋爱。没有喜欢的人,就背上行囊去每一个喜欢的城市旅游,看山观海漫步丛林,就像此刻的我已经到了堪培拉...】


    【不要来找我,我在地球的另一端居无定所。】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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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是风,是雨,是你路过每一寸天野里欣欣向荣的花草。】


    ......


    后面还有很多,白繁珍准备的这场精心的谎言,一直写到三十岁。


    温白看着信封里的内容,嘴角浮起浅浅笑意,仿佛想象白繁珍正怀揣着梦想,去了她所说的远方。


    柜子里还有很多白繁珍参与公益活动的证书和聘书,以及很多捐款单。


    温白记得,她的手就是在一次福利院公益活动中,误伤了手,才不得不放弃弹钢琴。


    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还在坚持做公益。


    而陈娇娇早先在福利院的照片里,有一张坐在钢琴上认真弹奏的照片,恍然一看,温白愣神,还以为是她小时候。


    原来是这样,才偷偷收养了她。


    温白面色发灰,无奈苦笑。


    白繁珍是因为自己不爱钢琴,抱着遗憾的态度领养的她...


    她心中泛起苦涩的涟漪,有些后悔自己不懂事。哪怕装模作样的学一下也好,至少能在她离别之际亲自弹奏一曲。


    但白繁珍留给陈娇娇的卡片上附着一行话。


    【娇娇,不要因为妈妈喜欢而学琴,感谢你的爱,但你应该去体验生命,找到自己的梦想。】


    【不要用你的人生为我圆梦,要为你自己。】


    温白看到这话,脑海突然浮现小时候,自己怎么也不爱弹钢琴,白繁珍却无奈笑笑,并不强迫。


    她总觉得妈妈不够爱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强迫她,很多事也不会像其他母亲紧张,永远淡淡看着她笑。


    但如果时光能倒回,她会通过上帝视角看到,白繁珍也曾在夜里来回踱步、紧张焦虑,最终被她的睡颜治愈,额头落下一个吻。


    也曾在她划伤手的一刻,后知后觉的感到玄关处,心痛不已疯狂给她打电话,哭泣懊恼,撤掉所有装饰。


    也会精心编织一个谎言,将她深爱的孩子与世界上最沉重的离别分割开。


    也曾在好友力劝她将女儿带入音乐之门,利用她的人脉资源为她寻一个更好的未来时断然拒绝,说。


    “我的女儿,要活成她想成为的样子。”


    原来,她不是被抛弃的那个。


    她一直都被炙热而深刻的爱着。


    温白抱着这些信,把它们捂在胸口,笑了。


    炙热的、温暖的、强烈的爱意,此刻温暖的充斥心扉。酸楚痛苦不再缠绵,心脏唯有砰砰真实强烈的跳动。


    白繁珍爱他,温邵岚爱她。


    她是从小被爱炙热包围生长的。


    温白眼角的泪顺流而下,滑落嘴里,变成甘甜的味觉在舌尖绽放。


    源源不断的,轰轰烈烈的泪水,侵袭她眼眶。


    因痛苦而疼痛的泪水会越流越少。


    因幸福而疼痛的泪水会越流越多。


    她是带着父母浓烈爱意诞生的孩子,是曾被父母精心呵护长大的小公主。


    人生尔尔,这一程走完,该她独自面对了。


    她不会再哭,而要笑着,面对未来。


    她是幸福的,父母的爱将是她内心热烈美好的永恒养料,滋养她明媚不灭的心,去闯生命中接下来的关卡。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