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聚餐
作品:《我那不存在的丈夫[无限]》 《我那不存在的丈夫[无限]》全本免费阅读
“……不,没有关系的。”纪兰因抓紧了购物袋的袋口,尽量让自己的音域落在平稳区域,仿佛自我安慰一般道,“我没事的,真的没有。”
女人盯着她的脸,狐疑道:“刚刚你的脸色都发青了,真的不需要……”
——她果然不记得了。
“——谢谢你。”纪兰因打断她的话,郑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非常感谢你,愿意关心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我真的该走了。”
她相信当自己全神贯注投入到欺骗上时,足矣骗过任何人,女人哪怕心里有再多疑问,也还是化解在她完美模拟的笑容里。
岂料刚提着装满液体的玻璃制品走出超市,纪兰因就有些头晕目眩险些绊倒在路边,引来路人频频侧目。
脚下的地面是真实存在的吗?头顶的天空是真实存在的吗?她……她本人又是什么?将其归结于幻象已不能满足她贫瘠荒芜、严重受挫的精神世界了。
回程走起来远比来时累,似乎她的感知力也随那扇门的开启下降了一半以上,纪兰因呆呆站在门口转了半天锁,才意识到要刷门禁卡时,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纪老师,你是去了北极的商超吗?现在都要下午五点钟了,你要不要看下那边的落地钟,我这次没骗你哦。”给她开门的秦麓湖换了休闲装倚在门框上,嘴唇微微咬住了一片,要笑不笑的样子。
“姑且当我是又犯病了吧。”
纪兰因进屋关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维瑞拉在狼吞虎咽嚼着冷掉的吐司片,还挤了一大盘粉色炼乳酱。油腻乌黑如抹布一般的片状物被她风速扫入,虽然这么说有些冒犯,但她真的开始怀疑,维瑞拉是否和自己一样也没有味觉了。
那东西不管口感还是气味都是“不可回收垃圾”最好的代表,她无法想象真的会有正常人类会敢把它送入口中。
沙发左面坐着一名陌生女人,她穿了一身缎面黑色西装,正在看报纸,似乎是视力并不好,不得不眯起眼凑近,在纸上寻找所需的信息。
茶几上摆了大量摊开的泛黄报纸,一本浅灰色的剪贴簿躺在她的膝盖上,向路过的所有人展示空白的内页。
——那是谁?
记忆深处有片浅蓝色的浪呼吸舒展,仿佛能看到纱网摩挲逶迤,拖曳出一条淡淡水痕。
呼之欲出的答案被对方撞回了胸口,只见那名女性起身后直奔玄关的方向——
把纪兰因和秦麓湖紧紧搂住,热烈而惊讶的喜悦从她的笑声里如泉流涌。
女人的声音从肩头传来,那只手很热,暖洋洋的,驱散了身上的潮气,“七年前还是八年前,你在夏威夷帮我拍过照,那天我穿了一身婚纱就要来潜水,结果被救生员狠狠数落了。”
对,夏威夷、潜水、还有漫天飞舞的轻纱……纪兰因捕捉到如下关键词,唯一匹配的答案只有——
“罗帷小姐……?是你吗?”
能够在多年后还记得这个名字,得益于罗帷特殊的职业。
“哎,我还以为只有我的粉丝会记得我的本名。”她故意发出了夸张的声音,终于放开了手。
昔日带着闪亮银戒的无名指空空如也,只有那块格外白皙的肌肤还在昭示,她记忆里的那场婚礼真的不是错觉。
难道这也是命运同她开的小小玩笑?或长或短,或多或少,此时此刻出现在她身边的,都是曾在她生命经过里的人。
“看样子只有我没机会和你以前见过面,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呢,兰因姐。今天我们去外面吃,她请客哦。阿姨不在家,这里也没有人会做饭,我不想让你们中的谁把我的厨房炸掉。”罗帷松了手,秦麓湖却不肯放过她,“别挣扎了,她难得才回来一次,刚下飞机脚都没沾地就要来请客,你不觉得这是种相当伟大的精神吗?”
“……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维瑞拉放下刀叉,用餐巾揩了揩唇角,当她被正常衣物包装时,才终于透出一点两人初见时的矜持,微笑着说出了拒绝的话。
“那瓶酒不喝了吗?”纪兰因仍在试图自救,直觉告诉她,可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秦麓湖才想起来还有那回事,她掀开袋子往里看了眼,毫不惊讶地“啊”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随便带点啤酒或者特销的鸡尾酒回来,结果除了酒竟然什么都没有,回来也来得及。”
当然是因为,从付款到挑选都不是经她的手所为了,当然这话纪兰因不可能说出来。
她今天果然是逃不过了。
*
四人踩着七点的尾巴踏入人满为患的火锅店。
大量人流受食欲驱使源源不断涌入,生意火爆无比,在店外都能听到音响嗡嗡的回音,她们好不容易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四人座。
“这也能算你说的大餐吗?”纪兰因捏着手里油腻腻的菜单,悄声问正对面坐着的秦麓湖,“我还以为会是去五星级米其林餐厅,再不济也要在烛光下吃牛排喝红酒。”
谁成想竟然这么接地气。
秦麓湖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恋恋不舍地从屏幕前抬起头,“兰因姐,请你讲点道理,还不是你回来的这么晚耽误了时间!顺带一提,她原本想去海底捞给我们每个人拉一条横幅,但被维瑞拉严词拒绝了。”
海底捞和火锅店,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吧?
纪兰因不太确定道:“所以我们还要……感谢她吗?”
“你忘说了,她拒绝我的原因是上个月她还在那里当服务员给人甩拉面。”罗帷戳破了她话里的漏洞。
秦麓湖盯着自己光秃秃的十指若有所思道,“明明是你巴不得她来给你省点钱吧?但都去海底捞当服务员了,美甲总会做吧……”
“有你那么压榨残疾人的吗?”
她笑眯眯道:“那都能算残疾吗,我的手还不能动呢。”
位于风口浪尖的维瑞拉面不改色,仿佛出现在她们口中的只是陌生人,全然没有被讨论的自觉,微笑问她,“纪老师,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我是都可以……还是你来点自己喜欢的吧。”她没有特别偏好的食物,再加上吃什么都味如嚼蜡,选择A或是B并无意义,纪兰因委婉拒绝。
这时另一头的两人才结束了没营养的闲聊,秦麓湖看着空荡荡的手边咋舌道:
“……嗯?菜单哪里去了,在你那里吗兰因姐?”
“她已经点完了哦。”纪兰因指了指维瑞拉,“服务员刚刚走。”
罗帷深沉道:“……我有点不想吃下去了,现在走再去换家店还来得及吗?”
“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但账单还是要你本人来付的。”秦麓湖拨弄着自己的指甲,严肃地转向她道:“纪老师,你看她填完的菜单,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我对吃什么从来都无所谓的,只要能饱腹就好。所以如果我说,我其实一眼都没看,你会原谅我吗?”察觉凝重气氛,纪兰因很没有说服力地替自己辩解道。
事实证明,她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才能轻易说出这种话。
十分钟后,纪兰因看着重油重辣的红彤彤锅底,和满桌的脑花生菜,头一次产生了名为“罪恶感”的东西。
“你们不吃吗?”
罪魁祸首不甚熟练地用着筷子,开始享用只有她一个人津津乐道的盛宴。
看着把过水后淋满红油的脑花用生菜草草包住,就开始大快朵颐的维瑞拉,她只觉空荡荡的腹腔里凭空涌出酸水,一阵阵反酸,纪兰因掩面道:
“这种东西真的能下口吗?”
该说口味清奇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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