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夫子那饱含赞赏的目光下,常念还有些心虚。


    何夫子急切道:“常念,新学的弟子规,你可否背诵一番,让我听听?”


    常念心中明了,何夫子这是将她当作了突然开窍的神童,期待她能再次展现出惊人的记忆力。


    她知道自己的底细,哪里是什么神童,不过是碰巧罢了。


    她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歉意:“夫子,弟子愚钝,弟子规尚未能背诵。”


    何夫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他并未放弃,继续问道:“那你之前是如何记下千字文的?”


    常念思索片刻,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上次因我闯祸,父亲严厉地惩罚了我,让我抄写了许多遍千字文。许是抄写次数多了,便自然而然地记下了。”


    何夫子听后,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一下课,常念就去看温衍。


    她去的时候,温衍刚用了药睡着,知道他情况安好,这才松了口气。


    一连好几天,她都是如此。


    因为千字文的事,何夫子对她态度好转,她也就好好学习,成绩进步许多,夫子在课上时不时要夸赞她一番。


    于是有人大着胆子开始主动跟她说话,发现她性格不似从前那般恶劣,也能平和交流。


    但说话归说话,她还是没什么朋友。


    她的心思都在温衍身上,没空交友。


    京都阶级分明,在外人看来,柳依依堂堂右相之女,跟她交好是恩赐,是降低身价。


    日常相处中,柳依依对她有时也是颐气指使。


    这些贵女总是如此看不起她。


    但她才是最优秀的那个。


    常淼淼轻呼一口气,低头继续看书。


    温衍坐在凉亭里,神色平静。


    尽管身上的伤还没完全愈合,但好歹他能下床了。


    他垂眸,看着桌子上的菜式。


    常念每天都让人给他准备好吃的,他的吃食比从前好,甚至于还长了点肉,看着比从前有气色多了。


    虽然他依旧不懂她的想法,但却是对她彻底放下了防备。


    “来来来,快尝尝这些菜。”


    她笑着开口,温衍点点头:“多谢小姐。”


    他依旧谨记两人的身份差别,没有丝毫改变。


    “对了,这个给你。”常念抿了抿唇,将一样东西递过去,温衍一怔,恭敬接过,打开盒子才发现,里面是一把匕首。


    刀锋锐利,一看就是上好的材料所制。


    他迟疑道:“为何给我这个?”


    “这是上好的玄铁打造的,比你之前那把锋利很多,削铁如泥。”她轻声道,“以后你就用这个防身,若是谁再欺负你,就打回去,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


    只要他不是杀了皇子公主,她应该都能把他保下来。


    温衍心里五味杂陈。


    他其实能看出来,常念对他拿刀这件事是有些害怕的,虽然他并不知道是为什么。


    可如今,她明明害怕,却还送了他一把利器。


    温衍声音有些哑然:“多谢小姐。”


    常念笑了笑:“快吃饭吧。”


    他们正用着饭,白子墨忽地来了。


    一见他,常念立马警惕:“你来干什么?”


    说着,她还下意识往温衍那边挪了挪。


    白子墨怔怔的看了她半天,才道:“念念,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常念没想到他会说这话,震惊之余,却是摇了摇头:“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他们本来关系就因为太子那事闹得很僵,如今,他又让人暗暗对温衍下黑手。


    他最对不起的,是温衍,不是她。


    闻言,白子墨涨红了脸:“难道你还要我跟这奴隶道歉不成?!”


    “难道不该吗?他才是受害者。”常念反问。


    见状,白子墨有些生气,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一旁默默吃饭的温衍,声音中虽仍带着几分不情愿,但终究还是开了口:“我……我承认,让人打你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温衍静静地听着,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就是这个男人,让他在昨夜经历了人生中最为黑暗和痛苦的时刻。


    那一夜,他的骨头仿佛被铁锤砸碎,痛得几乎要失去意识,而白子墨却可能在一旁得意洋洋,享受着他的痛苦。


    温衍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筷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愤怒与怨恨强行压下。


    温衍露出个笑:“我不计较。”


    白子墨冷哼一声。


    谅奴隶也不敢计较。


    他看向常念:“喂,他说原谅我了,你也该跟我和好了吧?”


    却不想,常念放下筷子,看向温衍:“你差点死了,心中还有气,为什么不计较?”


    温衍抿了抿唇。


    那天他听李德忠说,常念救了他后,跟白子墨决裂了。


    之后,她在正殿被所有人排挤。


    他贱命一条,没什么好计较的,没道理让她为了自己不愉快。


    常念却不这么认为,她转眸看向白子墨:“白子墨,威远侯没教过你,该怎么给人道歉吗?”


    白子墨面色阴沉:“我不是说对不住了吗?”


    “你差点杀了他,就一句话带过此事?”常念冷声道,“你根本不是诚心的。”


    她在现代学校时,也曾见过霸凌事件,那些坏种因为自己一个念头,就随意对别人出手。


    事后,只用说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可以抹掉所有伤害,受害者无奈之下的一句原谅,就可以让他们获得自我道德上的救赎,放下心理包袱。


    他们一身轻松,继续走阳光大道。


    被欺负的人,却要许久才能走出阴影。


    旁人不惹她,她不会闲的主动伤害别人。


    刚才温衍见了白子墨,分明在颤抖。


    他却连道歉,都这么不走心。


    说白了,他不觉得自己对不起温衍,只是碍于她才不得不道歉。


    常念敛下情绪:“你走吧,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白子墨咬牙,冷哼一声离开。


    她看向温衍:“我重新安排了人在你身边,除此之外,我每天都会来看你,他不敢再害你,所以不必不情愿的接受道歉,等你真正放下,再说不迟。”


    如今她对温衍看的更紧,来后院也更勤快,还安排总管李德忠看着温衍,一旦他有任何问题,他第一时间能知道。


    亭中微风略过,吹起她额前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