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新衣
作品:《明月楼》 今年的外事司格外忙碌,黎娘子一行人才离开不久,南江使团又即将接踵而至。大齐朝廷筹备之余,也对各地事务愈发上心,以期风调雨顺四方安定,才能不让外人看了笑话。毕竟,像当时吴州被黎娘子提起的那种事有损国家颜面,绝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近日虞静延奉命出京处理要事,结束后踏上返程,一路紧赶慢赶,回来时比预期早了半天。时值午后,恰好是乐安午睡的时间,他回到府中,果真没见到那个活蹦乱跳的小身影。
暑天难熬,他没让惊动任何人,放轻脚步先去了书房,给手下幕僚交代要事。忙完后,张栩也从外面回来了,禀报道:“殿下,小郡主这几日一直在祝府小住。”
原来不是在午睡,是去祝家玩了。虞静延点了点头,问:“王妃呢?”
张栩不知为何语塞,面露难色。虞静延缓缓皱起眉,声音微沉:“出了什么事?”
张栩犹豫再三,如实道:“正院的下人屏退四散,奴才本以为王妃在歇息,就没有惊扰,临离开时却见初桃带着个女郎中悄悄进了卧房。奴才仔细一看,发现是,是……”
在听到“女郎中”几个字眼时,虞静延心里就有了揣测,冷着面色:“说下去。”
张栩头更低:“是先前被殿下赶走过一次的胡蝉。”
当真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虞静延不敢置信,眸中染上愠怒,下一刻站起身,大步向正院走去。
……
偌大的正院侍从寥寥,见虞静延前来,负责守门的几个侍女面露惊慌,想要上前阻拦,又被张栩一个眼神震了回去,唯有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虞静延看都没看她们一眼,推开房门大步流星走了进去,透过屏风,女子匆匆从榻上起来,隐约能看见慌忙拢衣襟的动作。
“把门关上。”虞静延高声一喝,前脚就要迈进门的张栩差点绊倒,旋即动作比意识快,立马后退一步带上了房门。
嘈杂被隔绝在外,虞静延绕过屏风,祝回雪离开床榻蹲身行礼,在她身后跟着初桃,还有那个名叫胡蝉的女郎中。
“殿下回来得早,怎么不派人来传个信儿,妾身也好早去迎接。”
祝回雪忍着忐忑,若无其事地挤出个笑。虞静延的脸色却依旧很差,根本无心与她假意寒暄,扫了一眼胡蝉:“这是在做什么?”
晋王一向以果断严苛的铁腕手段为人称道,胡蝉只是个江湖骗子,自然难以摆脱对皇室的惧怕,何况上一次,她已经被很不客气的对待过了。
她伏地答话:“回殿下的话,妾身为王妃调理身体。”
“我的王妃是得了什么疑难病症,连宫中御医都奈何不了,非要找胡夫人。”虞静延冷冷道。
对于这个胡蝉的底细,他很早之前就调查过。一个从塞外来的行脚郎中,名为“郎中”,实际上只有一点三脚猫的医术,靠着招摇撞骗的功夫在玉京贵妇圈中得了脸,自此名声大噪,又号称妇科圣手,自创的偏方可助妇人有孕,更能一举得男。
祝家的主母是祝回雪的嫡母,着了这骗局的道,前几年不顾祝回雪的意愿把人引荐到晋王府,来时他正在主院,听说后直接将人赶出了府门,半分颜面没有留。祝回雪受他帮忙解了围,当时明明欣喜又感激,明显也是不相信这种虚假唬人的东西的。
胡蝉像是没听出虞静延话中的冷意,面露谄媚:“殿下有所不知,皇宫中的御医医术高超,却不熟悉女子身体里的关窍,妾身帮王妃补气驱寒,养好了身子,想要诞下一位聪慧健壮的小世子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像晋王这种天潢贵胄,政绩出色,又在民间声望颇高,恐怕比晋王妃还要在意子嗣大事。这次是晋王妃主动邀约她前来,不会不事先考虑晋王的反应,晋王想要子嗣,就算仅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也应该给她三分薄面。
正在胡蝉暗暗放松的时候,虞静延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径直走到床榻前。烛火静静燃着,床头矮几上放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旁边整齐地摆着一排银针,每根都足有六七寸长,远非寻常针灸能用上的尺寸,针尖散放着骇人的寒光。
“这就是你说的‘养身子’,用这些银针?”虞静延勃然大怒,周身气势吓得众人一抖,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胡蝉还想狡辩:“殿下,王妃体寒,若想一举得男,必须以针刺之法放出寒气,辅以每日一碗汤药符水,才能——”
虞静延一个字都不想再听,厉声喝道:“张栩!”
这种怪力乱神的四不像法子,不知是何等的病急乱投医才会相信,令虞静延更加不能接受的是,他心目最是聪慧通透的妻子,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屈服,疯魔到宁愿让自己的身体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也要放手一搏,追逐一个虚无缥缈的“小世子”。
张栩听见动静,很快进来准备把人带走,混乱吵闹中,一直沉默的祝回雪开口了。
“住手。”
祝回雪是这座王府的主母,平时也是十分得人心的,即使张栩是虞静延身边的红人,这时也要顾虑几分。果然,在她发话后,张栩等人纷纷停了下来,为难地去看虞静延的脸色。
当下气氛紧张,祝回雪却恍然未觉,脸色苍白却不见任何畏惧,对虞静延说:“这次胡夫人非旁人强塞,而是妾身请来的,药方和施针也都是经过妾身允准的。殿下要罚她,就请先罚妾身吧。”
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望着她执拗的眉眼,虞静延怒火更甚:“你的身体经不起这种折腾,为什么要乱来?”
“只要能为殿下生下小世子,为皇家诞下长孙,”祝回雪声音不大,却分毫没有胆怯,走近到虞静延面前,一字一句道:“妾身的身子,又算得上什么?”
府上最大的两位主子已经许久没有爆发过如今日一样大的争执,张栩见势不对,忙朝众人使了个眼色,暗示都退下。房门关上,只剩下虞静延和祝回雪两人,还是前者率先开口,打破了氛围的僵持。
妇人生育艰难,岂有万无一失诞下男孩的办法,她明明都清楚,却还是要难为自己。虞静延紧皱着眉,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出了什么事?”
“殿下多虑了,什么都没有。只是妾身急于成事,所以才叫胡蝉来。”
她口中和脸上无不写着“拒绝沟通”,虞静延压着躁郁,沉声道:“王府的势力不需要依靠一个襁褓婴儿巩固,顺其自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现在看来,你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是啊,他总是嘴上说得好,让她不急看缘分,一边却用行动向她施压。心中的骄傲不允许祝回雪服软,她抬眼看他,面露自嘲:“殿下所说,当真是心里所想吗?”
“你说什么?”虞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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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不知她所说话语中藏着什么深意,短暂地怔了一怔。
宽敞寂静的卧房里,只能听见偶尔烛火的噼啪声,祝回雪脸上没有争吵的激动,相反异常平静,如一朵经历过太多风雨已经释然的花。
她没有回答,稍稍提起自己柔顺的罗裙,冲对面的虞静延笑了笑:“殿下瞧瞧,妾身做的新衣好不好?”
虞静延不明所以,顺着她目光下去,见那布料柔滑如绸缎一般,表面灿光粼粼,很是好看。他隐约觉得不对,定睛一看,竟发现上面绣着的纹样不是寻常的蝴蝶百花,而是石榴,石榴百子纹。
虞静延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饱读诗书,对于穿什么、戴什么一向讲究,这种样式的衣裳,以前她从来不会穿在身上。
祝回雪的声音在空旷中响起:“妾身已然尽力,但做不到的事,永远有其他人可以做到。所谓缘分……有些体面,就不必再强撑了。”
在虞静延眼里,她可以气愤,可以悲恸,唯独不能是这副什么都无所谓的姿态,就好像耐心和盼望悉数耗尽,对万事万物都不在乎了。
他的火气很快被勾了起来,像是被戳了痛处一样,上前一把扣住祝回雪的手腕:“体面?近日你待人冷淡,一边想方设法把我往别处推,一边背着人折磨自己,这就是你说的体面?我是期待有一个嫡长子,但也只是期待,不是放任你作践自己的理由!”
祝回雪被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床沿顶到膝弯,失去平衡仰面倒在床榻上,而一贯克己守礼的虞静延这次却没有放过她,也不顾外面天还大亮,直接扣住了她手腕,压在榻上。
灼热的呼吸扑洒在祝回雪身上,却没有了平时带来的安心和温暖,她逃无可逃,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和绝望,紧闭上眼睛。
小气不行,大度不行,无动于衷不行,偷偷努力更不行。究竟怎么样才能让他满意?
身上愤怒又强势的动作陡然停下了。枕衾冰凉,虞静延抬起头,见她偏头躲避,不知何时已经泪水盈睫,全身上下都写着“拒绝”两字。眼前的场景如兜头一盆冷水下来,让虞静延从暴怒中彻底清醒了。
她难道她自己不想爱惜身子吗?她这样做是为了谁?她一心想为他生儿育女,他却毫不领情,甚至还想不顾她意愿……
他怎么能强迫她?
“别哭了,是我太冲动。”虞静延满心懊悔,动作轻柔地帮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襟,想要擦去她脸上斑驳的泪痕时,被她后缩躲开了。
“妾身自己来。”她声音低哑。
虞静延的手僵在原地,祝回雪唇色苍白,始终不肯看他一眼,分明近在咫尺,却像离了千百丈那么远。
这种感觉深深刺痛了虞静延,僵持片刻,他终是起身,与她拉开了距离。
那碗黢黑的汤药还放在床角的小几上,已经变得冰凉,不知里面含了什么罕见的药材,隐隐飘出一股异香。虞静延扫了一眼,想起方才院中下人按部就班守门的模样,只怕胡蝉今日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最坏的结果,就是在他不在玉京的这几天里,她已经接受过几次所谓的“调养”。
女子静静靠在榻上,看上去虚弱且疲倦。虞静延追问和道歉的话全都堵在喉中,最后只留下一句。
“王妃,你自己静静吧。”
他望了望她,抬起沉重的步子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