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浮光跃金(二十一)

作品:《霹雳之演员的自我修养

    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床榻。原无乡甫一睁眼,便见莫寻踪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晨光映得他的脸颊透亮,连发梢都跳动着金光。


    原无乡屈指轻刮他的脸蛋:


    “大清早就这般精神,莫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莫寻踪摇头晃脑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虽非道侣,但原无乡身为师长,他的命理自会荫庇座下弟子。


    原无乡好笑的拍了拍他:


    “你这话说得我好像是人参精怪,好啦,让为师起来吧。”


    莫寻踪赖着不动:


    “不嘛,要师父亲亲才起来。”


    原无乡呼吸微滞,一时竟有些拘谨起来。反观莫寻踪面色从容,没有半分难为情,反而仰着脸凑得更近了。


    孩子的眼睛太过清澈,清澈得能映出大人微微怔忡的模样。


    原无乡终究无奈地低笑一声:


    “孩子气……”


    莫寻踪不依不饶地拍打被子: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


    原无乡失笑,是啊……


    他抬手揉了揉徒儿的发顶,在他的额间极轻地碰了一下:


    “好了,起来吧。再不起,今日的灶火便归你掌管了。”


    得了师父的早安吻,莫寻踪立即精神抖擞地翻身下床,他三两下系好衣带,高高扎起的马尾辫看着都比平日利落许多。


    原无乡尚在整理道袍袖口,就听见徒弟声音清亮道:


    “师父,我收拾好了!”


    语调上扬带着藏不住的雀跃。


    “急急忙忙的,要去哪儿?”原无乡拢着衣袖问道。


    少年在门边刹住脚步,回头时发梢还翘着一缕:“答应教小花他们打拳!”


    话音未落,人已像一阵风似的卷出了院子。


    原无乡这几日被徒弟支使得脚不沾地,从晨起忙到月上梢头,累得沾枕即眠。莫寻踪却整日与村童嬉闹,好不快活,笑声隔着几里地都能听得见。


    原想着婚宴过后总算能偷得浮生半日闲,谁知他这徒儿鬼点子层出不穷,今日改良拳架,明日指点村童,后日怕不是要带着全村老少操练起战阵来......


    原无乡摇头轻叹,眼底却盈满笑意,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村口老榆树的枯枝承着新雪,簌簌作响。


    五六个裹得圆滚滚的孩子正跟着莫寻踪摆开架势。少年半蹲着,替扎红头绳的小丫头调整拳架,呵出的白雾凝在睫毛上,随笑声轻颤。


    他将一招一式化为朗朗上口的童谣,“猴子偷桃”成了“猴子摘枣”。小丫头学得最认真,奈何棉袄臃肿,踢腿时活像只摇摇摆摆的雪鸭子。


    原无乡目光渐凝。


    那看似稚拙的拳势,竟暗藏惊雷。北派腿法的罡劲化入南拳短打,“雪鸭摆尾”一式,分明是借力打力的高明功夫。


    孩童嬉闹间,一套崭新的武学正在雪地中悄然成形。


    “莫哥哥!”红头绳女娃突然跌坐,却就势滚出丈余——正是地趟拳的“鲤鱼打挺”。


    少年拍去她衣上碎雪:


    “摔得好!不要怕摔跤,还记得哥哥怎么和你说的吗?”


    小丫头挺直腰板,脆生生答道:


    “摔也要摔得漂亮!”


    莫寻踪笑道:


    “对,摔也要摔得漂亮!”


    抬眸间,恰好与不远处静立的原无乡视线相接。


    风雪骤静,莫寻踪眨了眨眼,唇边梨涡浅浅,绽开个比朝阳还明媚的笑来。


    原无乡含笑以对,眉宇间难掩激赏。


    莫寻踪正打算拉师父过来,忽听虎头帽男孩“嗷呜”一声捂着□□蹲下,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查看。


    原无乡的目光也随之追去,只见那男孩小脸皱成一团,旁边的小童却已笑得前仰后合。再细看孩子们演练的招式,原无乡不由暗惊,这套拳法竟将南派武学传统掀了个底朝天。


    七分腿劲携风扫雪,三分手法招招凌厉。


    孩童嬉戏打闹的“摘枣式”,实为锁喉擒拿的起手;女娃笨拙可爱的“鲤鱼打挺”,暗藏撩阴截脉的杀机。


    “女子防身,更要先发制人,讲究快、准、狠。 ”


    莫寻踪替女娃系紧红头绳,指尖在她的咽喉三寸处虚划而过。雪粒在两人之间倏忽飘散,恍若无形匕首闪烁冷光。


    老榆的枝桠忽地一颤,积雪倾落。


    少年腕转如云,接雪化劲,分筋错骨的杀招此刻竟似拈花拂柳。


    旁人或许嫌招式狠辣,原无乡却懂拳中真意。他虽生性仁厚,与人交手常留三分余地,却最明白一个道理:刀剑无眼的生死场上,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讲道义。


    况且……


    这是寻踪专为世间女子所创的护身之法,看似阴狠的拳路里,藏的是护弱者的慈悲。


    课后,莫寻踪把孩子们哄回家,转身便攥住了原无乡的衣袖。


    原无乡俯下身问:


    “这是怎么了?”


    莫寻踪掌心摊开,又是一颗刚掉的乳牙:


    “师父,陪我去后山好不好?”


    原无乡看着徒弟认真的神情,不禁莞尔:


    “是要寻个风水宝地,待新牙长出……”他指尖轻点莫寻踪眉心的朱砂痣,“定能斩金截玉。”


    ——————————


    雪径上咯吱作响,原无乡走在前,任由莫寻踪牵着他的衣角深一脚浅一脚地踩雪。


    “师父怎么一直不说话?”


    少年仰头,呵出的白雾掠过原无乡的腰际。原无乡忽然停下脚步,拂去徒弟发间的雪粒:


    “我只是在想……不过短短几日,你倒给了为师好大一个惊喜。”


    莫寻踪抓着原无乡的手蹭了蹭脸颊。


    原无乡唇角微扬,指尖轻弹少年额头:“如今你也是当师父的人了。”


    莫寻踪仰脸对他笑得乖巧,眼底映着雪光:


    “那也永远是师父的徒弟。”


    原无乡望着莫寻踪,抬手轻捏徒弟的脸颊,声音沉若深潭:


    “你这套新式拳法..……与南宗正统大相径庭。”


    何止是大相径庭?简直是将百年武学体系彻底重构!拳理、招式、心法,无一不是对传统的颠覆与超越。


    他指尖轻点莫寻踪的腕骨:


    “南拳重手法,你却以腿法另辟蹊径。“原无乡身形骤转,抬腿横扫,卷起千堆雪:“你独创的斜身肩半吊马之势,步若龙腾,劲似虎跃。”


    待雪尘落定,道者收腿而立:


    “这一腿之威,可破三拳之力。”


    “至于手法方面亦不可轻视.……”原无乡话音忽顿,他屈指成爪,在莫寻踪双眼寸许处骤停:“招招都是重手,狡诈多变,为性命相搏之利器。”


    莫寻踪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


    “师父好眼力!不愧是咱们的大当家!”


    他并指为剑,在雪地上作画:


    “男女天生筋骨各异,女子臂力虽逊,但下肢力量更强,腿劲更足,更加机动灵活,更容易弯曲和转动,更有耐力。”


    说着莫寻踪突然旋身,袍角扬起细雪。


    “师父你看,腿比手长,力比拳重。若练到极致……”


    话音未落,少年已连续踢出七道腿影,最后一脚正停在原无乡胸前三寸。积雪飞扬散落,在他周身形成一圈朦胧的雪雾。


    “拳重百两,脚重千斤力。”


    莫寻踪收势站定,凤眸微挑,竟转了段戏腔:“这女子们,哪一点不如儿男?”


    原无乡凝视着雪地上这串完美的劲气落痕,缓缓抬起双手,击掌三声:


    “好,好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花木兰。”


    “将军可要看仔细了!”他袖中突然飞出一枚瓜子,直射莫寻踪眉心。


    少年不闪不避,足尖轻挑。


    但见瓜子瓤坠雪无声,瓜子壳应声裂成两半,碎为齑粉。


    原无乡嘴角微扬:


    “单凭这腿劲,现今南宗各派便难以企及。”


    这套拳法若在南宗现世,各脉必要抢得头破血流。便是总坛那些眼高于顶的长老们,恐怕也不得不放下身段,将其奉为镇派绝学。


    偏偏是他——偏偏是他这个连师徒名分都不敢公之于众的师父。


    原无乡望着少年清亮的眼眸,心头泛起苦涩。


    如今这南宗上下,还有几人将他这位银骠当家真正放在眼里?


    他这徒儿,虽天资卓绝,却因拜在他门下,连份像样的道籍文书都没有。


    寻踪本该在玄门大殿上传授武学,受万人景仰,如今却只能在荒山野岭间授艺。更不要提那些名门大派的首徒该有的排场与尊荣……他这寒酸师门,竟一样也给不了。


    原无乡此刻却未曾细想,他的落魄处境不过是其中一方面。


    当初因着莫寻踪出身北宗的缘故,他暗自忧虑这层关系日后恐成桎梏,更怕爱徒因这身份平白遭人刁难,这才始终将师徒关系隐而不宣。


    后来更与央千澈密信商定,预先串好说辞。若他日事泄,也好给寻踪留个转圜的余地……


    莫寻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师父?”


    原无乡猛然回神,轻声问道:


    “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


    莫寻踪问:


    “师父你曾说南拳有上百流派,那他们都是怎么起名的?”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原无乡的心上。


    寻常武者穷尽一生都难创一招半式,眼前这半大孩子却已在开宗立派,放在武林中,怕是各大门派都要争相延请的奇才。


    那些北宗的忌讳、与央千澈往来的密信、精心编撰的说辞,此刻尽数化作飞雪消散,眼前只剩下少年习武时矫健的身姿。


    雪地上深深浅浅的足印在晨光中愈发清晰,看得原无乡喉头发紧,寻踪这孩子,终究是跟着自己受委屈了……


    一日三餐享受着师父特制的药膳美食、穿着师父精心置办的云锦新衣、修练着师父的独门功法、连睡觉时都要挨着师父蹭气运的莫寻踪:啊?我吗?对对对,我可受委屈了!寻踪只有师父了,师父得多疼疼我才行!


    原无乡负手而立,缓缓道来:


    “南拳命名,自有旧例可循。”


    “其一,因地得名,如闽南白鹤,岭南洪拳;


    其二,因人立派,如严氏咏春,洪家铁线;


    其三,取形万物,虎鹤双形,龙蛇竞走;


    其四,依技为号,地趟十八滚,桥手十三式;


    其五,器拳相生,六点半棍法,五行棍术;


    其六,承文载道,五祖禅拳,太极南传。”


    说着他回望莫寻踪,眼中的骄傲几乎要溢出来:


    “而今,该添第七种了。”


    雪地忽静,莫寻踪倏然整肃衣冠,朗声道:“吾欲名此拳为——六度阴阳掌。”


    原无乡眉峰微动:


    “六度……可是取佛家六度法门之义?”


    “非也。”


    少年忽然展臂如鹤,足尖轻点,快速在雪地上踏出六个方位。


    “一曰:发于防身,二曰:立于健身,三曰:搏于战场,四曰:习于日常,五曰:载于武艺——”


    最后一个转身,他对着原无乡深深一揖:


    “六曰:归于武德。”


    原无乡的目光顺势落在莫寻踪的足尖上,鞋底沾着湿雪,鞋面却净若新裁。道者抬手扶起弟子,带起一阵细雪纷扬:


    “止戈为武。而今这“六度”,正暗合此意。”


    莫寻踪歪头看他,忽地笑开:


    “当然,也可以叫——”


    话音尚在风中飘荡,人已腾空。但见少年身形如惊鸿踏雪。


    一转身,衣袖翻卷如云。


    二转身,足点飞雪,在虚空中踏出涟漪。


    三转身,雪地上赫然现出一个丈余的“莫”字,最后一笔横扫,如长虹饮涧,激起数丈雪浪。


    莫寻踪单足立于字尾,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翻卷如翼,发间碎雪纷纷扬扬。


    他蓦然抬眼,眸中剑芒隐现:


    “莫家拳。”


    那“莫”字最后一笔剑气纵横,震得十步外一株老梅乱红飞溅。梅瓣飘落雪字之上,恰点缀在收笔之处,宛若天地为这新创武学钤下朱印。


    原无乡唇畔骤染笑意,眉间郁色顿消。


    少年踏雪而来的身影映入眼帘时,连凛冽的北风都为之轻缓。


    晨曦穿云,轻轻落在莫寻踪的肩头。


    那一瞬,仿佛千里冰原的雪光都敛入了那双明亮的眼眸,为那袭青衫镀上金辉。


    原无乡忽忆起在烟雨斜阳的库房里,那几斛在梅雨时节收来的南海金珠。珠光蕴着水汽,正合徒儿的命格。


    昨夜村里的老戏台上,少年饰演的谢瑶环凤目含威,博得满堂彩。


    女巡按绯袍玉带的英姿犹在眼前。


    待归去后……


    原无乡暗自思量,定要请巧匠定制一顶九龙九凤衔珠冠。


    他的目光掠过少年高高束起的马尾,又在心底添了几样:配一顶翡翠芙蓉冠,璎珞要用金丝缠宝石美玉,多做几对童趣可爱的水晶耳环……


    忽想起这孩子平日总爱把玩流珠,便又加上:再寻些上好的珊瑚珠,串几挂流苏手持。


    想到这孩子试戴时定要拨弄得满头珠翠叮当作响,欢喜得眉眼弯弯。原无乡眼底笑意更深,任那飞雪漫天,却盖不住他心头那簇温热。


    “哎呀!”


    莫寻踪一拍额头,从怀中掏出个青瓷小瓶,里头的乳牙晃动作响:“师父也不提醒我,险些忘了这要紧事。”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回雪地上那个龙飞凤舞的“莫”字旁,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扒开积雪,将小瓶稳稳埋在了最后一笔的锋芒处。


    埋好后还特意拍了拍,让雪面看不出痕迹。


    “这样新牙定能长得比剑还利!”少年站起身,得意地拍了拍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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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


    原无乡缓步走近,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执起徒弟的手细细擦拭:


    “接下来要去哪里?”


    莫寻踪道:


    “回村里转转,拳法成了,还要配上趁手的拳械才算圆满。”


    师徒二人结伴而归,忽见冰湖中央,老村长正独坐垂钓。冰面上新凿的窟窿泛着幽蓝,钓线笔直垂入深水。老人稳坐马扎之上,老远望见二人,忙不迭挥手:


    “恩公来啦!那群皮猴子没给您添乱吧?要是不听话,尽管教训!”


    莫寻踪几步上前,笑道:


    “老村长这嗓门,鱼都被你吓跑了。”


    老人捋须大笑:


    “不打紧不打紧……钓鱼嘛,图的就是个闲情逸致。”


    莫寻踪详细说了孩子们的习武进度,最后总结道:


    “孩子们很认真,都是肯下苦功的好苗子。”


    老村长欣慰地点头,皱纹里都透着欢喜:“好啊……学了真本事,等北边那些马匪再来,好歹能护住自个儿。”


    莫寻踪静静注视着老人,轻声道:


    “这门功夫,村里人人都可学。”


    老村长胡须猛地一颤,钓竿差点脱手:“这…这不是给恩公添麻烦吗?”


    莫寻踪笑了:


    “不打紧,我传武授艺,图的也是个闲情逸致。”


    老村长闻言,钓竿往冰面一搁,霍然起身。


    他在棉袄上使劲搓了搓手,一把攥住莫寻踪的手:“我这就回村,叫姑娘小子们都准备起来!”


    莫寻踪感受到那双粗糙老手的颤抖,笑道:


    “老村长可不能躲懒,得给年轻人做个表率。”


    “我这把老骨头啊...”老村长摇头苦笑,“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是让年轻人......”


    话未说完,莫寻踪突然并指一勾,那根钓竿“嗖”地飞入他掌中:


    “您看,就这钓鱼竿——”


    他手腕一抖,竿梢在空中划出凌厉弧线,“也是一件趁手兵器。”


    老村长嘴唇颤了颤,眼中泛起泪光,忽而开怀大笑:“好!好哇!那老汉我就厚着脸皮,跟着小师父学上几手!”


    莫寻踪拍了拍他的手,笑意渐敛:


    “就该这样。只是有一点,我丑话说在前头。”


    他神色一正:


    “这门功夫不可以用来欺负弱小!更不能对付自己人!”


    老村长闻言,猛地挺直佝偻的背脊:“我这就开祠堂!让他们都来!”


    他浑浊的眼中迸出精光:


    “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立誓,哪个敢违背师训,天打五雷轰!”


    这可是你说的。莫寻踪笑而不语,眸底有金芒一闪而逝。


    远方云层中似有紫电隐现。


    这誓发得倒是巧了,他之命宫主星为紫微星,哪天若有人被雷劈死了可怨不得他。


    “今儿个钓的这些鱼,你们带回去尝尝。”老村长不由分说将鱼篓塞进原无乡手中。


    篓中几尾大鲤鱼扑腾得正欢,溅起的水珠被原无乡偏头躲过。


    莫寻踪探头一看:“嚯,老村长今儿个收获不小啊!”


    老人得意地捻着胡须:


    “那是自然,老汉我在这冰湖钓鱼几十年,还没遇见过对手呢!"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猛地一拍脑门,一把将鱼篓又抢了回去:


    “瞧我这记性!哪能让恩公自己动手。”


    原无乡只觉手中一轻。


    抬眼望去,老村长已健步如飞地往村里奔去,远远传来他洪亮的声音:


    “我让老婆子炖好了给你们送去啊,她做的鱼啊!保准鲜得你们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莫寻踪望着老村长远去的背影,扬声道:


    “老村长!你的钓竿没拿!”


    话音尚在冰湖上飘荡,老人身影已消失在村口拐角,只余雪地上的一串脚印。


    莫寻踪嘟囔道:


    “这腿脚可真利索。”


    他忽地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也是,若非这般利索,马匪袭村时怕是早没命了。这世道不太平……”


    话到此处便止住了,说给原无乡听已经足够,过犹不及。


    莫寻踪拉了拉他的袖子:


    “师父,要劳您多留些时日了。南拳的拳械,我还差得远,得请您多指点我些。”


    原无乡的目光温柔而坚定:


    “你我师徒,何须说这些见外的话,你做的正是侠者当为之事。”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些许自责,“是为师疏忽,当初就该把拳械也一并教了。”


    莫寻踪抢道:


    “现在也不算晚!拳成兵器就。”


    “不错,现在正是时候。”原无乡失笑,牵起莫寻踪的手:“走,师父陪你去定拳械。”


    雪后的村庄并未因寒冬而沉寂,乡亲们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


    汉子们挥锄深翻冻土,妇人们坐在檐下缝制冬衣,孩童们抱着干草往来奔跑,就连村口的石磨旁也排起了等着碾谷的长队。


    莫寻踪望着这番景象,忽然驻足。


    原无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几个庄稼汉正蹲在打谷场边,检查农具的损坏情况。


    “我能瞧瞧吗?”少年凑近问道。


    汉子们慌忙让开位置,为首的搓着手道:“恩公您随便看,就是些粗笨家伙...”


    莫寻踪蹲下身。


    他的指尖抚过犁钯的木质手柄,又轻轻叩了叩锄头的铁刃:


    “这些都是平日最常用的?可还有其他带柄的工具?”


    为首的汉子挠了挠头:“要说带棍的,就数扁担最常用了。”说着指向墙角,“您看,那边还搁着几根。”


    原无乡拿过来一根扁担,在掌心掂了掂分量。


    师徒二人上手试用这些寻常农具,莫寻踪轻声问他:


    “师父意下如何?”


    原无乡目光悠远:


    “这几样都可行。南拳初创时,本就是…”他顿了顿:“一凳一担皆可为兵。”


    只是如今……


    那些化腐朽为神奇的古老人民的智慧,终究湮没在了门派之争中。


    莫寻踪拍板定下:


    “那就都加上!板凳、扁担、锄头、犁钯、钓鱼棒,一个都不能少。”少年眼中闪着光,“咱们教的就是最实用的功夫!”


    这样也好。


    原无乡望着徒弟熠熠生辉的眼眸,胸中郁结渐渐散去。


    他虽仍是愧疚无法给徒儿应有的权势地位……


    但原无乡忽然明白,他的寻踪本就是旷野的长风,是不受框束的劲草,少年人纯粹如初春新芽,骨子里却蕴藏着穿石裂岩的力量。


    凡他所至,万物美好。高门大派的围墙,反倒会扼杀了这份浑然天成的灵性。


    有时原无乡会想,他何德何能,竟能得此佳徒?莫非是前世积下的福报?


    可这束光,偏偏就落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