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会试

作品:《着意过今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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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允樘在书案前临摹字帖。


    自白日回府,他的心神就一直系在黎文苑身上,眼下只有提笔临帖,才勉强让心绪安定下来。


    “你有很多遗憾吗?”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在那段余下的时间里,他们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她要离开,她也没有再追问。


    她下车前看着他的眼神,没有责怪,没有质疑,她尊重他的选择,她给他想要的体面。


    他手中的笔,缓缓偏离了文字原有的轨迹。


    一旁为他研墨的明怀伸手提醒:“公子,字写错了!”


    顾允樘蓦地回神,停下了手中动作,他将笔搁置一旁,慢慢坐下,问道:“明怀,你怕我吗?”


    这话题来得突兀,明怀不明就里,疑惑道:“不怕呀,你是我的少爷,我怕你做甚。”


    “那你觉得外人怕我吗?”他想到了今日黎文苑和裴越的小动作,他们分明是在提防他。


    明怀顺着他的话意,细细琢磨了一番,得出定论:“我觉得公子你就算不穿铠甲,周身还是有一股杀气,在外人看来,应该怪吓人的。”


    “你怎么不早说?”


    他这陡然一问,明怀心觉冤屈,喃喃道:“有杀气不好吗?要是人人都怕你,那不知该有多威风,在战场上还能免了你动刀的力气。”


    他把一通歪理说得凿凿有据,差点把顾允樘也绕了进去。


    “你觉得昭文怕我吗?”


    “黎姑娘当然不怕你了,她能随意指使你不是?她怎么会怕你。”


    “你怎么知道?”


    明怀嘿嘿一笑:“当然是我会洞察人心,所有事情,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往往是置身事外的人最清楚局中人的一举一动,顾允樘挑眉道:“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日后我可要好好考考你,看你到底是不是这么厉害。”


    *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就到二月初九,会试之日。


    这些时日顾允樘没有再和黎文苑联系,或许是军务繁冗,或许是刻意躲避,总之都是不能述之言语的苦衷。


    黎文苑不再多做他想,正准备进入一众举人的队列,忽然一个声音唤住了她:“昭文。”


    是他。


    他们隔着人流相望,他的目光都带着焦灼,带着关切,他趋步行至她面前。


    他们之间似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化解了多日不见的尴尬,顾允樘笑道:“差点就赶不上了,还好你没进去。”


    他的额上是一层薄薄的汗珠,黎文苑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道:“看出来了。”


    他一面环视四周,一面用衣袖擦拭额间,认真嘱咐道:“你好好考,答卷的时候记得不要心急。”


    她嗤地笑出声来:“知道了,你快走吧,我要去排队搜检了。”


    他仍旧依依不舍地看着她,多日不见,她似乎清瘦了不少。


    黎文苑见他没有动作,催促道:“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你走吧,我在旁边看着你进去。”


    就这样,她在他的注视下进入了一众举人的队列。


    会试的搜检有明文规定:止就身搜检,举巾看视,不必屏脱衣服,剥露体肤。(1)


    黎文苑很快便顺利入院,她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那人还有没有在看着她。


    ……


    会试一共有三场考试,一场三日,在贡院的这段时间里,既考验能力,又考验耐力,许多人在这场漫长的考试中汰黜。


    时值春寒,许多人因为写字的手被冻僵,只能停下手中动作,捧着手炉稍作休缓。黎文苑却不为寒意所阻,仍旧专心致志答卷。眼前的这份答卷,书写的是经义,牵系的是她的未来,她不敢有半分懈怠。


    行至今日,她已经离自己期盼的目标越来越近了,她坚信,她的一腔热血注定会让她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满心欢喜去做一件事时,总会觉时光飞逝。


    多日的考核终于结束,黎文苑绷紧的心弦总算到了卸力的时候,她步履虚浮,精疲力竭地离开了贡院。


    脸上本满是疲惫之色的她,见到眼前一幕,顿觉倦意全无。


    他们是她的朋友,亦是她的家人,他们三人齐齐站在不远处翘首以盼,满心欢喜等待她的出现。


    她之前不是说过只用裴越来接就够了吗?


    她快步至他们面前,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会试结束是件开心事,我们想第一时间和你一起庆祝。”沁云回答。


    裴越提起手中的食盒,道:“我们还怕你饿,专门先给你买来了鹤鸣楼的点心。”


    清橙补充道:“有你最爱吃的雪花糕。”


    黎文苑心里很是感动,她很想不顾众人的目光和他们拥抱,因为这是她认为的,最真诚、最炙热表达爱意的方式。


    *


    车舆在椿树胡同停下,四人脚步轻快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平素寂静的胡同,今日格外喧闹。


    黎文苑看着仆役来往搬运沉重的箱子,问道:“是有新户搬过来了?”


    还未等到回应,她便被重重撞倒在地,箱子里的书籍也随即散落出来。


    “公子对不起,公子对不起……”肇事者十分诚恳地给她道歉。


    裴越连忙将她扶起,黎文苑摆手道:“没事。”


    “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个低沉的声音质问道。


    黎文苑循声望去,来人着黑色窄袖圆领袍,头戴垂脚幞头,约莫四十年岁。


    “快收拾好这里,”他先是叮嘱小厮,然后转首关切黎文苑的状况,“公子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


    “无碍。”黎文苑淡然一笑。


    “那便好,我的人行事不知轻重,望公子莫怪。”他拱手道。


    黎文苑看了眼忙碌的仆役,随口一问:“不知是哪位大人搬入此地?”


    “兵部左侍郎林珣,林大人。”


    想不到苦心打算接近的人,如今竟然近在咫尺。


    回到宅子后,黎文苑和裴越径直前往书房。


    黎文苑问道:“我之前让你打探的消息,你打听的怎么样?”


    裴越开始叙述他差人打听到的内容:“他的父亲只是个户科给事中,在四年前致仕,与林珣的母亲一同回乡。林珣并无妻妾,现在只有他一人和家仆住在家中。他休沐日常常闭门不出,去处也不过是首辅的府邸和书肆这两处地方,偶尔也会与兵部的同僚一齐去酒楼。有一点倒是奇怪,他竟与淑妃的弟弟赵柏清私交甚笃,赵柏清常去他家中。”


    自黎文苑决定暗查林珣起,在朝的官员里她都特意稍加了解了一些。赵柏清,现任詹事府少詹事,是辅佐太子之职。如此看来,皇帝似乎极其信任淮王一脉。


    黎文苑顺势问道:“他们是何时相识?”


    裴越答道:“具体何时不知。”


    黎文苑嘱咐道:“他既来了此处,我们就不要再有其他动作了,免得打草惊蛇。”


    虽理清了其间一道脉络,对眼下局势却无益处可言,唯有林珣和赵柏清的关系仍是可打探的。


    黎文苑略一沉吟,开始为日后做打算。


    在京中调查淮王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林珣为人谨慎小心,她即便将来入了翰林院,和林珣也是在不同官署,终究难以接触。


    云州才是谋反要地,只盯着林珣一人大概对调查起不到什么成效。


    若是能直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