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无与士耽

作品:《李娘子掉马记事

    《李娘子掉马记事》全本免费阅读


    屋檐下靠着的人站立,走出黑暗。一张脸慢慢清晰,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抱着手向她走了两步。


    “我。”谢同泱站在她面前,额前垂下的碎发微卷,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深更半夜,准没好事儿。李谣是瞧着这不速之客,面露不善。


    谢同泱一眼就看见了她身上的血迹,开玩笑般讶然道:“李娘子今日下山,杀生了?”


    话语未落,李谣是抬手就是一掌劈向他。


    谢同泱没想过她会动手,后退几步落于院中。


    李谣是没追,看着那人神色晦暗。他给她的感觉从来都是和煦良善的,可他此举又是为什么。


    “小郡王,听过一句话吗,风马牛不相及。”她说的平淡,然准确道出了他们的关系。她做什么与他何干,管这么多做什么。


    阒然幽夜,万籁俱寂,鞋履落地声低沉。他走了几步,笑着驳回:“你这话不对,我既不处南海,你也不处北海,我们可同在青山。”


    李谣是嗔目而视:“不要脸。”


    她转身想着进屋,不想与他多说。本来想着回来收拾一番便休息,何曾想他来了,她不知道他什么想法,既然他不说就别耽误她的时间了。


    谢同泱见李谣是要进屋,迭忙往前想拉住她。李谣是感受到了背后动静,收回了踏出去的脚,转身一挡,谢同泱顺势拉住她的手腕,道:“本王可没有不要脸。”他还有话没说完呢。


    她真的想把他打出去,他们分明不熟。李谣是恼怒,手腕挣扎抬起另一只手就是一掌。谢同泱侧身躲过,拉着她的手却不松分毫,一招一招接过,面上依旧洋溢淡淡笑意。


    她今晚已然打了一场,本就浑身疲乏不舒坦,不愿与他过多纠缠,于是出手愈加狠辣。


    然,谢同泱轻轻躲过,抓着她纤细的手腕往他跟前猛地一拉。


    就这一刹间,似乎万物静止,她惊慌失措地撞入他明澈的笑眼。


    李谣是恍惚,她从没见过这样爱笑的人,见着他的时候,他好似时时刻刻都在笑。


    谢同泱手上使力,李谣是便被迫旋身一动虚虚靠在他身前。他单手横在她身前,揽着她的肩,她只要稍稍往后一靠就能触碰到那温热的胸膛。他微微低头贴在她的耳边,垂下的发丝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轻拂挠人。


    “难不成本王这张脸不能使李娘子怦然吗?”他说的轻佻,她与他并不相熟,即便此时此刻谢同泱背着她,李谣是也能猜到他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她有些不自在,些微动了动,淡定一答:“吁嗟女兮,无于士耽。”


    身后传来阵阵笑声,谢同泱松开手,笑逐颜开,满面春风。身前的手一落,她登时就转身将他压在柱子上,银光映着月色抵上他的脖子,相杂着未曾擦拭干净的血痕与些微草汁,这样的污秽与被抵着脖子的那人贴的极近。


    谢同泱低眸一看,毫不在意,顺势靠在身后柱子上。


    颀长,矜贵,丰神俊朗。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谣是盯着他问。


    她并不认为谢同泱来这里只是单纯说出这几句话,毕竟他们没见过两面,算不上相熟,他定然也明白她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无缘无故来招惹她,什么目的。


    “不打不相识,我们也算是相识了吧?”谢同泱不避开她的目光,轻言,“回答我一个问题。”


    “凭什么,我有什么好处?”


    谢同泱从容道:“没有好处,本王好奇罢了。”他瞧着李谣是一动未动,抵着他的匕首未侧一毫,姣好的脸上染着月色,又笑道,“倘若你想,我也能回答你一个问题。”


    夜阑人静,不见灯火,唯有月色朦胧。小院栽种着几株香草被风吹过晃啊晃,旁边一方石桌上放着了盆水,承着月色倒映天河,不必抬头就能看见嵌了漫天的星子。


    她对他并不感兴趣,也没有需要问他的。说来,之前在山下,反倒还是她利用了他保下了隮阳台。也许他本就不会对隮阳台做什么,但她始终是出了口。


    李谣是收回匕首,“我不需要。说说吧。”


    他望着身前笼在月色里的身影,仿佛惹上了夜里的清冷。那日听见的话犹然在他耳边回响,他无意经过听见了她说的话,明明只是平淡说出的几句话,却如惊雷似的打入他的耳中。


    令他顿然,又惊愕。


    他知道她,听得出是她的声音。可是他并不理解,为何。


    在车马摇晃的路途中他想过无数次,皇伯伯为什么要将他派来清河郡。来岁弱冠会得到的东西他提前就有了,太像一种荣宠,而这背后藏着一张精心织就的网,困住了他。


    他非常明白,什么是亲疏远近,什么是君臣。君君臣臣,掺杂了多少利害关系。


    同李谣是一起说话的那位姑娘说得很好,这世上就不存在无关乎利益的关系。


    那么她呢?


    树大招风,他身上带着的权势必定会被有心人利用,他在这,在她面前,近水楼台,有利用价值为何不愿。


    他眸中暗色稍消,朝她道:“为何不想利用我。”


    李谣是愣怔,原来是他。


    可先前她利用他时,他分明不在意。现下,又为何追问一句墙角之言?


    谢同泱似乎知道她的疑惑,道:“我确实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见她这副模样,他笑而不作声。他只是想听听,她是什么样的想法,为何他就在这里她却不下手。


    “很难回答吗?”他见她沉默静静站着,不知看向何处。想来是听不到这个答案了,左右也只是他一时兴起。他起身往外走,缓步翩翩。


    就要迈过门槛,李谣是开口朝他背影道:“我没有理由。”


    她没有理由,没有利用他的理由。


    她看见他的手放置在门上,片刻未动,寂静之中李谣是清晰地听见:“这听起来不像答案,但我喜欢。”


    他轻轻笑了,“李娘子,明日来给我送新的书册吧。”


    门吱呀一声关上,外头脚步越来越远,周遭又陷入一片安静。她不明白他,她这一个答案,到底有什么重要。李谣是撇开脑子里的混乱,走进屋里点着灯。


    *


    作为随谢同泱一道来清河郡的宋涟景,这几日一直过的不舒畅。他一早上山找谢同泱,责怨他为何要在青山上躲着,一堆破事儿都让他处理,他都要烦死那些吮痈舐痔,曲意奉迎的人了。他倒好,在山上饱食终日,清闲自在。


    应付这些人以来,他真是,腌臜透了。


    宋涟景愤愤然喝了好几盏茶,刺刺不休:“你都不知道,他们知道我随你一同来,你住上了青山谢绝人扰,他们就逮着我薅。这个宴那个席的,那些嘴脸,稍有让他们不满意的就吹胡子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