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何俊伟在王老头家又下了一会儿棋。


    他注意到王老头略显疲倦的脸，微微张嘴，尽量压住一个呵欠。


    搁以前，他看见这个小动作也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但是他刚刚掌握【察言观色】，立刻意识到老人夏天容易精神困乏，下午要小憩。


    于是何俊伟主动告辞。


    王老头勉励几句，让他回家多看经典棋谱。


    果然声望又涨了点。


    美滋汁~~


    今天下大雨，爸妈都在家休息。


    下午没事，何俊伟给何诚丰按了一下腰背。


    何诚丰趴在前天特意买回来的专业理疗床上，眯着眼享受，通体舒坦，哼哼唧唧。


    “儿砸。”


    “嗯？”


    “你还记不记得肖伯伯？”


    “哪个肖伯伯？”


    “你很小的时候，大概五六岁吧，我那时候在户部巷旁边的夜市摆摊，肖伯伯在我隔壁摊位卖肖黑鸭卤菜，经常给你卤蛋吃。”


    “哦哦，您一说卤蛋我就有点印象，矮胖秃头是吧，小时候我老说他长得跟卤蛋一样。”


    “人家现在开温泉旅游酒店了，资产几千万，乡镇优秀企业家，以后要是见了面，你可千万别老盯着人家脑袋看，不礼貌。”


    “嘿嘿嘿，知道啦。”


    何诚丰侧过脸，对郑茹云说：“老婆，肖总的姑娘是学中医的，湖鄂中医大的本科生，今年毕业，他之前跟我提了一嘴，想找人打听社区医院怎么考。刘明秀不是在中南路社区医院上班嘛，要不你把她喊过来打麻将，我把肖哥约到一起，当面问比较清楚。”


    郑茹云拿起手机：“我打电话问问，明天星期天，刘医生应该休息。”


    何诚丰又对儿子说：“明天他们要是来了，你可以问一问肖伯伯的姑娘看怎么报考学校，填志愿，你要是喜欢中医专业，也可以问她这个行业的前景，她是中医大的，应该懂。”


    “ok。”


    何俊伟完全没意见，只是问问而已，又不一定非要学中医，反正他能提炼技能，360行他干啥都可以。


    何诚丰凑这个局，一方面是帮朋友牵线搭桥，排忧解难，二是在替儿子考虑将来。


    他自己开了三家公司，分别是旅行社，教培产品销售，酒店用品批发。


    虾皇不算。


    虾皇是一个好大哥带着他和几个朋友开着玩的项目，就没指望挣钱，纯粹是给哥几个找一个能聚餐的地方，方便接待各自的朋友吃吃喝喝，对外还可以说自己是虾皇老板，有牌面。


    他自己那三家公司都是竞争激烈，利润极低，看不到光明前景，半死不活的夕阳产业，十几年前确实赚了不少钱，但这几年精准踩雷，砍教培，戴口罩，不亏本就不错了，还能开多久都不知道，早就想关了。


    儿子不是读书那块料，高考估分才560分，名牌大学肯定不用想了，一本估计都够呛。


    热门的计算机，金融，法律，儿子似乎都不感兴趣，但好像对中医推拿康复治疗挺上心，貌似也有这个天赋，推拿按摩确实有两把刷子。


    这年头，钱难挣，屎难吃，十个创业九个亏。


    何诚丰辛苦打拼二十多年，攒下千万家产，不想被儿子一波折腾，三年亏完。


    老肖的旅游温泉酒店多多少少与推拿按摩，养生健康沾点边。


    何诚丰和老肖打好关系，算是帮儿子托个底，毕竟有朋友照顾，长辈提携，总好过两眼一抹黑，独自冲进陌生行业里瞎扑腾吧。


    郑茹云打完电话，成功约到刘医生。


    何诚丰立刻给肖总打电话，约明天来何家打麻将，带姑娘一起来。


    约在家里聚会，而不是外面饭局，这样凸显诚意。


    第二天，星期日。


    下了三天的大雨终于变成小雨。


    何俊伟早早被郑茹云叫起床，两人去山姆采购，网红单品一个不落全部买回来，烤鸡，瑞士卷，小青柠，A2牛奶，山姆牛排等等，都不便宜，单品动不动大几十块，一两百。


    海鲜区品种多，生猛新鲜，当然价格更贵。


    今天家里招待客人，郑茹云什么都买最好的，挑挑选选放进购物车，结账一看，好家伙，2155块！


    何俊伟哇一声感慨：“下血本了呀。”


    郑茹云底气十足：“没事，你爸买单。”


    说完还补充：“儿子你记住，没钱可以不请客吃饭，但请客吃饭就一定不能小气，想要别人记住你的好，一看用心，二看花钱，尤其是请女孩子吃饭，更应如此。你已经18岁，也该学会这些了，追女生千万别小气，没钱就跟妈说，听见没？”


    “嘿嘿，想套我话？”


    何俊伟察言观色（优秀），嘿嘿笑。


    郑茹云冲他挑眉：“有喜欢的没？”


    “就不告诉你。”


    何俊伟故意撞她肩膀，逗得妈妈尖叫，少女十足佯装生气，锤他肩膀，把旁边收银台的大姐姐和路人都看笑了。


    回家后，何俊伟提着菜进厨房，将梭子蟹，鲍鱼，小青龙等海鲜分别倒出来。


    他抓住一个，准备处理时，突然发现自己空空，不知道怎么弄！


    等，等一下。


    我厨艺呢？


    何俊伟想起来，昨天为了腾出空间装【察言观色】技能，他把厨艺摧毁了。


    他扭头，想从妈妈身上重新提炼技能。


    没想到无法提炼，纹丝不动！


    “不是吧，技能摧毁之后就不能再提炼啦？”


    何俊伟心中一沉，感觉事情严峻了，冷静想了想，去客厅找何诚丰。


    还好还好，何诚丰的厨艺可以提炼。


    【平平无奇的厨艺（from.何诚丰）】到手。


    “吓死宝宝了。”


    何俊伟松了一口气，开始清洗，技巧非常熟练。


    同时思索，看来是from后面的id受限，技能毁了就没了。


    这又是一条系统规则，小本本记下来。


    海鲜粥要用到鲍鱼，小青龙，瑶柱，梭子蟹等等，何俊伟将各种食材洗刷干净，剔刺切块，手脚利索。


    郑茹云点评：“可以呀，有你爸爸的风采，内脏处理的干净，肉是真舍得丢。”


    可不是就从爸爸身上提炼的厨艺嘛，何俊伟笑出声：“这么明显吗？”


    郑茹云故意加大一点音量，偏头冲着厨房外：“嗯，像你爸爸一样优秀！”


    何俊伟听得嘎嘎笑，这抓住机会就硬舔老公的招数，至少值五块，难怪爸妈结婚20年了，感情还那么好！


    客厅拨弄茶具的何诚丰停止动作，耳朵像天线宝宝一样收到信号，被老婆一夸，心情极佳，嘴角上翘都快变成龙王勾了。


    他哼着《鬼迷心窍》的旋律，手里的珠串一粒粒转，心说早上转给老婆的5000块招待费真值！


    10点刚过，客人来了。


    先到的是肖伯伯和他姑娘肖倩影，后面跟着个跟班司机，手里提着一大堆礼物，吃的喝的用的，不少都是温泉酒店景区的正宗农家特产。


    活的坤见过没有？


    没见过吧。


    养了两年半的正宗农家走地坤，皮毛顺滑，精神抖擞，饿了吃青草，渴了喝温泉水，在尿素蛇皮袋子里拉的屎都是香的。


    几个男人一起动手，将几只活坤用绳子系住脚，不准它们乱飞，pia叽丢到厨房外阳台上，不管了，六楼高，谅它们也不敢往下飞。


    两家大人你夸我儿子帅，我夸你姑娘美，商业互吹，彩虹屁乱飞。


    “你去陪倩影姐姐玩，厨房里不需要你帮忙了。”


    郑茹云把何俊伟赶走。


    何俊伟脱掉围裙，洗手擦干走出来，看到歪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肖倩影，由于实在没有和女生聊天的经验，不知道怎么开口。


    肖伯伯出身农村山区，其貌不扬，个头矮，年轻时就秃头了，能有多好的遗传基因？


    肖倩影身高不到1米6，体重超过110斤，典型的梨形身材，上半身没几两肉，腰粗，屁股宽，大腿壮实，搁古代是大受欢迎的“好生养”，搁现代就不在主流审美线之上。


    而且五官也很一般，今天好歹也是出门作客吧，竟然连妆都不化，素颜就来了！


    这个姐姐对自己有点狠呐。


    何俊伟总体给她4分，不能再多了。


    “姐姐看不看电视？爱优腾芒都有哦。”


    “吃水果吗？小零食呢？”


    “我这还有switch和xbox，热门游戏几乎都有，双人成行贼好玩，胡闹厨房也可以。”


    “打不打撸啊撸？我黄金段位，亚索贼溜！”


    何俊伟问了几次，肖倩影都摇头，就算回答也是有气无力，不看，不吃，不玩，仿佛多说一个字都累到她了，全程低头玩手机，对他的示好完全无感。


    何俊伟那就没办法了，作为主人招待客人，他已经尽力，总不能让他跳科目三逗乐子吧。


    小姐姐开启抗拒光环，他只好去找肖伯伯聊天。


    害！


    这边立刻找到共同语言。


    肖伯伯新买了仰望u8，越野能力超强，与何诚丰你一言我一语，犀利点评竞品奔驰大g，路虎卫士，我u8能下湘江游泳，你大g和卫士敢不敢？


    聊了一会儿最新的新能源汽车置换政策，肖伯伯建议何诚丰换新车要换什么车，特斯拉不行，华为不行，小米不行，蔚小理早不行了，听哥一句劝，买电车还得买迪王。


    接着聊去哪里钓鱼，新出的什么钓竿好用，什么配方打窝最有效，哪个水库鱼大风景好，最好还能硬派越野，u8就不错。


    聊闭环了！


    两个中年人吹牛逼，何俊伟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还是男人最懂男人啊，和男人一起玩多有趣！


    让他舔着个脸去讨好小姑娘？


    狗都不干！


    肖伯伯关心了一下何俊伟的高考成绩，准备考哪个学校。


    何俊伟说：“明天25号出分，到时候再商量。”


    他不想把话题往高考分数上面引，毕竟有点拉跨，说出来丢人。


    刚刚察言观色，他发现肖伯伯似乎也有腰椎疼痛方面的困扰，于是问：“肖伯伯，我看您腰背好像不舒服？”


    肖伯伯一愣，自己的亲姑娘都没察觉，却被一个外人晚辈注意到，心中有点暖，伸手叉腰，指尖揉了揉疼痛处：“啊对，贴了膏药还有点疼，老毛病了。”


    何俊伟说：“我会一点推拿按摩，家里正好有器材和进口止痛膏药，要不我帮您看看？我爸也腰疼好久了，我就帮他按好了。”


    何诚丰配合说：“对，小伟的手劲大，穴位找的准，确实按的舒服，我还特意买了张理疗床回来，肖哥你让小伟看看吧。”


    肖伯伯摆手拒绝：“别别别，怎么好意思让侄儿子来按？”


    何俊伟一点都不在意，真诚说：“没关系，能给长辈们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我帮您按一下吧，按了舒服点，我去拿消毒毛巾。”


    盛情难却，肖伯伯嘴上说不好意思，实际上心里特别高兴。


    他跟着何诚丰走向书房，小声嘀咕，说现在的孩子都金贵，大人们恨不得当成祖宗供起来，叫他们帮忙拖个地，丢个垃圾都叫不动，他从没奢望过哪天还会被孩子们揉揉肩膀，捶捶背的。


    在这一点上，何诚丰就特别凡尔赛，语气淡然说：“小伟就经常给我们两口子洗脚，按摩，还亲自下厨做饭给我们吃。”


    其实“经常”也就是从上周开始而已，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人的面子全都自己挣。


    果然，肖伯伯羡慕的直咂嘴，摇头感慨：“还是老弟你有福啊，养个儿子真听话，我家姑娘就不行，娇生惯养的很，养她二十多年真是要什么给什么，有求必应，不要说给我洗脚按摩了，连肩膀都没捶过一次……哎……”


    何诚丰劝他宽心：“孩子还小，等她嫁人结婚了，就能理解咱们当父母的不容易了。”


    肖伯伯叹气：“希望吧，不过我看她这性子，结婚也难。”


    何诚丰再凡尔赛：“不要急啊肖哥，再大点就懂事了，年轻人都这样，不过我家小伟是个特例，万里挑一，打小就听话。”


    肖伯伯：“……”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


    何俊伟去消毒柜那边拿工具，要经过客厅。


    肖倩影天生耳朵就很灵敏，刚刚听到几人的对话，心中很不高兴。


    什么叫儿子听话，姑娘娇生惯养？


    哦，洗个脚，按个肩膀，做个饭给你们吃，这就是孝顺啦？


    这是道德绑架！


    这是你们男人在给我们女人定义！


    她抬头看何俊伟拿着消毒包走进书房，心里更来气。


    小弟弟，你人品有点low啊，这是18岁年龄段小孩应该做的事吗？


    不玩手机，不打游戏，不刷痘印，不追番，你跑去给大人按摩？


    就那么喜欢讨好大人是吧？


    做作的很。


    真下头！


    肖倩影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看到她爸爸趴在理疗床上，何俊伟在旁边摊开消毒毛巾包。


    肖倩影问：“你们这是准备按摩？”


    何俊伟回答：“嗯，肖伯伯腰疼，我帮他做个推拿。”


    肖倩影一脸的不信任，不客气追问：“推拿能随便做吗？你跟谁学的推拿，你有行医资格证吗？”


    推拿还要行医资格证？


    何诚丰和肖伯伯都搞不懂。


    何俊伟是知道的，普通推拿按摩从业者只需要持有【保健按摩师】职业资格证就可以了，如果有中医针灸，康复理疗这些项目，还需要考【中医执业医师资格证】。


    但他在自己家里给亲戚朋友捏捏按按，这要什么证书？


    而且他每一步操作都是从胡竹韵身上学到的，绝对是正规的中医推拿术，有证的按摩师都不一定做的比他好！


    肖倩影看他表情就知道了，穷追猛打，咄咄逼人：“你这不是乱来吗，你都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就这么瞎按，经脉错乱了怎么办？软组织损伤，穴位发炎了怎么办？神经损伤，按瘫痪了怎么办？”


    额……


    何俊伟手里的动作停下来，心想既然你那么懂，那么专业，你爸常年受到疼痛困扰，腰都快挺不直了，怎么没见你帮他按按呢？哦，别人要帮忙按，你又处处挑刺阻拦，这是什么逆天思想？


    何诚丰也挺无语的，多好的一件事，就这么被搅黄了，肖哥姑娘有点不讲理啊。


    趴床上的肖伯伯又坐起来，看到何俊伟站着，不敢动，自己姑娘不停打嘴炮，也站着，不愿动，他与何诚丰对视一眼，心中叹气。


    有那么一瞬间，肖伯伯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但自己拉出来的孩子，含着泪也要养下去。


    他还能怎么样？


    他就这一个姑娘，他的命就这样。


    这时候，门铃响起。


    郑茹云开门迎客：“快进来快进来。”


    “茹云，这位是我同事，中医康复科的胡医生，她听说有牌打，就过来凑个jio。”


    “欢迎欢迎！胡医生请进，鞋子都可以穿。”


    “谢谢郑姐，哇，你们家好大呀，装修真豪华。”


    门口有点热闹，刘医生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来了中医科的同事胡医生，如果要解答肖家的疑惑，胡医生更专业对口。


    哈哈哈哈！


    何俊伟嘴都要笑咧了。


    肖倩影，你不是问我跟谁学的吗？


    不是说我不专业吗？


    你瞧好了，我老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