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俊伟执红，啪一下，当头炮。


    这是王老爷子的最爱开局法，打的就是一个刚猛正直，正气凛然！


    选择王老头，那是致敬。


    叶国轩没犹豫，跳马应对。


    何俊伟一改之前蠢萌憨厚的形象，学着俩老头的习惯认真下棋，不管是真叫杀，还是假虚晃，气势必须十足，pk时发型绝对不能乱。


    啪！


    “黑虎掏心！”


    ？？？


    叶国轩吃惊看着何俊伟，又看看棋盘：“你这不是拱中兵吗？黑虎掏心是什么鬼？”


    何俊伟嘎嘎笑：“好吧，就是拱中兵，黑虎掏心也是直接中门一拳啊，我觉得挺形象的。”


    “这也行？”


    叶国轩整个人都懵逼了。


    旁边观战的王小帅差点人都笑没了。


    他知道这是张老头的管用伎俩，喜欢拿武侠小说里的招式乱取名，玩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这在小区里已经人尽皆知，大家都免疫了，可今天拿来对付外人，看起来真有效。


    很搞心态啊！


    又走两步，何俊伟抓起厚重的紫檀棋子，啪一下重重打在棋盘上，爆喝一声：“猴子偷桃！”


    叶国轩吓一跳，本能捂住自己的裆部，再定睛一看，嘴巴都快气歪了。


    马踩卒你叫猴子偷桃？


    马猴儿是吧？


    后面还有。


    啪！


    “隔山打牛子！”


    啪！


    “老汉出车！”


    啪！


    “铁索连环马马！”


    啪啪！


    “你过来呀！”


    叶国轩差点被逼疯了，身体和精神遭到双重折磨，悲愤问：“铁索连环马又是什么鬼？”


    “铁索是形容连环马的硬度很强，跟赤壁之战的铁索连环是一个战术，我觉得巨叼！”


    “连环马就连环马，为什么要加叠词？”


    “因为连环马是两个马呀，不就是马马吗？”


    “你你你……你还三叠？”


    坐在客厅喝茶聊天的叶同程听见不太像是下棋的怪声音，频频回头张望，好奇问：“他们在干嘛？”


    被张老头垃圾话洗礼多年的王老头见怪不怪，笑眯眯说：“小孩子咋咋呼呼的，别管他们，来，咱们喝茶。”


    三分钟后，叶国轩的额头上已经隐隐出汗，每下一步棋，不仅要认真思考，还要揪心这小子又会喊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烂招名称来。


    他在心里骂着麻买皮，这小子是哪里冒出来的妖孽，阴招险招烂招不断，各种套路剑走偏锋变化多端，让他防不胜防，吃了几个暗亏。


    又过两分钟。


    叶国轩实在忍不住了，抗议道：“下棋就下棋，你能闭嘴吗？”


    何俊伟嘿嘿笑：“骚瑞骚瑞，我尽量。”


    没办法，他的中国象棋是【杰出】级别，大部分传承来自张老头，不由自主就感染了张老头的骚操作，有场外嘴炮加持，能让他的胜率提高17.3%，就是这么科学严谨。


    叶国轩被一堆垃圾话影响，心烦意乱，道心不稳，过了一会儿心态终于崩裂，犯下致命错误，走出一步臭棋。


    机会来了！


    何俊伟毫不客气，咔咔咔就是大招三板斧。


    张老头的剑走偏锋，王老头的气势如虹，还有叶同程自己的“以彼之道还尸彼身”，这一刻何俊伟他不是一个人！


    他不是一个人！


    他如同乔丹附体，奥尼尔变身，垃圾话狂喷。


    他如同赵子龙降神，在刘禅的保护下，长坂坡杀了个七进七出，连吃带换加将军，把叶国轩绝杀了！


    “yeah！”


    “竟然赢了~~~”


    “哈哈哈哈，下的真好！”


    “国轩哥，多谢承让！”


    倆小只击掌相庆，嘻嘻哈哈挤眉弄眼，得意极了。


    怎么回事，我竟然输了？


    都是这小子搞心态，太无耻了！


    叶国轩一肚子的火，恨得咬牙切齿，可为了维持人设不崩，不得不强行保持风度，言不由衷：“小老弟棋力不凡，杀伐果断，眼光独到，深谋远虑。”


    把对手压在身下狠狠蹂躏，对手疼痛难忍，却还要假装自己爽翻了，反过来夸你老公真棒我还想要，还有比这更爽的事吗？


    何俊伟笑出鹅叫：“不不不，我得感谢国轩哥手下留情。”


    在客厅休息的王老头听见声音过来，一问结局，脸色立刻变得精彩起来。


    叶同程也从客厅回来，看到儿子输了，一脑门的黑人问号。


    不可能啊！


    儿子的棋力是业9-2水平，他自己和儿子对弈都经常翻车，怎么可能十分钟内儿子就输了棋？


    叶同程心里一咯噔、


    他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像是掉进了什么陷阱一样。


    王老头问：“小叶，你家国轩是故意让棋吧？”


    事发太突然，叶同程还没来得及理清思路，结合王老头玩味的表情，脑海中瞬间产生警觉，不要回答，不要回答，千万不要急着回答，假装没听见就好。


    但叶国轩没有他老子的脑子灵光，自作聪明抢答：“王爷爷，我不是故意让棋，这个小老弟棋下的特别好，国轩自愧不如。”


    坏了！


    叶同程恨不得扇儿子一嘴巴，叫你丫的多嘴！


    果然，王老头脸色一变：“小伟下得特别好？他才刚学不久，我一般都是让他车马炮三子的，你这都能输给他，水平也太差了吧？”


    叶同程连忙补救，谄笑解释：“老领导，国轩他就是太谦虚了，今天第一次见面，这个小弟弟又小，国轩确实是故意让着他的。”


    你才小！


    你全家都小！


    何俊伟本来没打算说什么，可父子俩说他小，他就有些不高兴，本来他就打算给两人上上眼药，这不借口就来了吗？


    很快，机会来了。


    王老头对何俊伟说：“小伟，你国轩哥是让着你，赢了有什么好骄傲的？”


    何俊伟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难怪，我刚刚下棋的时候就在想，国轩哥和叶伯伯的下棋策略真的好像啊，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一步都故意不走最优解，都是故意走的次优解，故意把棋子送我吃，原来国轩哥是故意让我赢啊。”


    谁允许你说大实话了？


    叶家父子俩脸色齐齐大变，好想堵住他的嘴。


    王子帅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实在憋不住，哈一下笑出声。


    小伟哥真流批，故意在多个“故意”上加重音，看似在说小的，实际在点破老的，不仅杀人，还诛心，一句话串了俩！


    王老头表情再变，意味深长问：“哦，小叶，你刚刚是故意让我赢？”


    叶同程在肚子里把何俊伟骂过无数遍，表面上还要满脸堆笑：“老领导，怎么会，您是知道我棋力不行的，所以我才想让国轩拜您为师……”


    王老头连连摆手：“小叶啊，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拜师这事就不要再提。国轩要是连小伟都下不赢，还是让他从象棋入门背棋谱开始，最好是花点钱去棋院找个正规的专业棋手教他，从零开始，好好打基础。”


    叶国轩鼻子都快气歪了。


    我业9-2水平，能打败全国99%下象棋的人，你让我从零开始背棋谱？


    年轻人，心性傲，最受不得激将。


    叶国轩说：“我在天天象棋是1300分段的，这不算入门新手了吧？”


    自爆狼！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王子帅抓住宝贵机会，立刻插嘴，故作惊讶道：“国轩哥你1300分这么高吗？我爷爷下了一辈子棋都没有1300分，国轩哥你好腻害！”


    王家少主亲自补刀。


    绝杀！


    叶国轩愕然，醒悟到自己说错话了，忐忑看向自己的老爹，果不其然，叶同程的脸上落寞无比。


    上当了，上当了。


    叶同程狠狠瞪儿子一眼，眼看挽回不了书房里尴尬的气氛，只能讪笑：“开玩笑，都是开玩笑的，哈哈哈。”


    倆小只捣乱成功，心里美滋滋，用手挡住嘴，在一旁低声附耳交谈，偷偷从指头缝里瞄人，时不时嘎嘎乱笑。


    王老头不说话，端着大耳瓷杯耐心品茶，双眼躲藏在四溢的热气后，看不出他的真实心意。


    叶家父子俩面面相觑，不知道怎样打破尴尬，也不知道如何挑起聊天的话题。


    可是让他们走吧，又特别不甘心，这次王家的门一出，下回可就没脸再登门了。


    终于王老头打破沉静，放下茶杯说：“还有半个小时吃饭，小叶你们留下一起吃吧，家常便饭，别嫌弃。”


    何俊伟笑嘻嘻接着说：“还有半个小时，叶伯伯能不能和我下一盘教学棋，指点指点我？”


    王老头笑着点头：“我看行。”


    叶同程差点跳起来：“不了不了，我们中午还有点事，不打扰老领导了。”


    开什么玩笑，他儿子棋力9-2都输给何俊伟了，他也才9-3，怎么可能给何俊伟下教学棋？


    这他妈绝对是阳谋！


    他赢了胜之不武，输了更丢脸，到时候越描越黑，解释不清，剩下的一点好感都被败坏，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艹！


    今天碰到搅屎棍了，太晦气，撤！


    叶家父子俩恨死何俊伟了，心中骂骂咧咧，表面上还要装得温文儒雅，客客气气告辞。


    王老头应付几句客套话，送两人出门。


    何俊伟和王子帅在书房击掌相庆，捧着肚子大笑，嘻嘻哈哈乐坏了。


    没想到王老头回来关上门，黑着一张脸，把倆小只吓得连忙停下来，乖乖站好听训。


    王老头问：“刚刚和叶国轩下棋，你们俩是不是联手作弊了？”


    何俊伟和王小帅连连摇头。


    王老头问何俊伟：“他真故意让你赢？”


    何俊伟被老爷子气场镇住，只能实话实说：“他是不是故意让我赢，我不知道，反正我全力以赴了，感觉赢的有点惊险。”


    王老头问王子帅：“你说的1300分是什么意思？”


    王子帅解释：“1300分是天天象棋业余9-2的分段，您和叶国轩差不多都是这个水平，叶伯伯应该是1600分，业9-3的水平，他棋力其实比您高很多。至于小伟哥……哎，你多少分段？”


    何俊伟抠抠后脑勺，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没下过天天象棋。”


    王子帅一愣，以为何俊伟是在谦虚，他只好粗略评估：“你能轻松干掉叶国轩，至少也有业9-3吧，说不定你有神1-1的水平。”


    这么高？


    何俊伟不敢相信，【杰出】技能起步就是专业级了吗？


    王老头算是听明白了，生气问何俊伟：“臭小子，你前几天故意逗我玩呢？”


    还真不是，前几天何俊伟真不懂下棋呢，情急之下，他只好撒个善意的谎言：“不是逗您玩，我是看您年纪大，我尊老爱幼……”


    “那你还找我拜师？应该是我向你拜师吧。”


    “不不不，我是真想向您学点东西，您的横炮连环马确实一绝，残局控场能力又强，我从您哪儿学了不少知识……”


    何俊伟有点汗流浃背的感觉，他算是体会到了，为了圆一个谎，不得不说更多的谎言，这事有多么痛苦。


    没想到，王老头一直板着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行啦，是我逗你玩呢，我还要感谢你，这样我才好借机发难，把他们赶走。”


    ？？？


    何俊伟完全不懂了，您这180°大转弯，几个意思啊？


    王小帅倒是若有所思。


    果然当官家的孩子和商人家的孩子，见识又不同。


    见孙子在思索，王老头柔声问：“想通了吗？”


    王小帅收起刚刚的嬉皮笑脸，严肃问：“我还有一个问题，叶伯伯为什么不敢和小伟哥下棋？”


    “因为他知道，他已经输了。”


    “不是还没下过吗？小伟哥不一定下得过他呀？”


    “这个输，不是指棋局的输赢，而是他们今天来的目的。”


    王老头耐心给孙子解释：“一个满嘴谎言，言不由衷，只会巴结和谄媚，脸都不要了的政客，哪怕他能赢，到最后也会故意输掉来讨好对手，就像讨好我那样。殊不知这种阿谀奉承的手段一眼就能看穿，段位低级，做法丑陋，且相当无聊。所以只要他敢坐下对弈，不管最终棋局的输赢如何，我都能拒绝他，他就会当场输掉。”


    王小帅眼睛一亮。


    妙啊！


    让你丫的戴帽子！


    叶同程你敢赢，那你自己教你儿子呀，拜什么师呢，你要是输，对不起你实力太差，回去自己背棋谱吧。


    而何俊伟是自己人，他的实力可强可弱，可盐可甜，最终解释权在我方手里，怎么捏圆搓扁对方还不是我说了算？


    王老头说：“他明白这一点后立刻选择离开，让我无法开口拒绝，算是勉强保住了体面，但也仅此而已，我相信他以后绝对不好意思再来骚扰我和你爸爸了。”


    王小帅恍然大悟，兴奋说：“您这是阳谋，无解的那种！”


    王老头摸着孙子的头：“没错，就是阳谋，上伐为攻，上攻为谋。你要记住，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而话都是人说出来的，怎么解读由你决定，善用话术能让你获得强大的力量打击对手，拿到你想要的结果。你要好好体会说话的艺术。”


    “知道了。”


    王小帅崇拜看着爷爷，玩弄人心还得看老狐狸。


    教完孙子，王老头再看向何俊伟：“小伟，你听明白了吗？”


    何俊伟全程震惊！


    啊这这这……


    这就是政客家里的教育方式吗？


    在王老头精明的眼神注视下，何俊伟脑子转得飞快，突然领悟。


    王老头当了几十年高级秘书，【察言观色】是他第二强技能，周围人都有什么小心思，他稍稍接触就全都清楚了好吗。


    所以，叶同程在故意讨好他，张老头这些年在装傻陪他玩，身边人谁会下棋，谁不会，谁是王者假扮青铜，谁是真菜又爱玩，王老头其实心如明镜。


    但他什么都不说，笑呵呵配合着大家玩儿。


    最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并且默默掌控着全局，不高兴了一张口，吞下猎物连骨头都不剩。


    何俊伟被骑脸上了一课，打心底由衷地佩服：“王爷爷您真厉害。”


    王老头这辈子被无数人奉承，早已免疫，心中波澜不惊，但此时此刻感受到一个孩子纯粹的赞美，心情格外好。


    他拉起何俊伟的手，笑眯眯说：“走，陪爷爷吃饭。”


    经历叶家父子的闹剧，何俊伟以为王老头以后不让他陪着下棋了。


    没想到老爷子提都不提，还让他有空就过来玩，等过几天不下雨了，每天继续凉亭对弈。


    另外，王老头的声望上涨不少，绿色通道都快赶上郑茹云了。


    这是真把他当成亲孙子培养了，就差让王小帅和他斩鸡头拜把子，吃饭的时候特意挑了几个他以前和人斗争的经典例子做讲解，跌宕起伏，剖析犀利，又蕴含人生哲理，颇具教育意义，不仅获得两小只对强者的大大崇拜，更令保姆阿姨的双眼格外火热，震颤芳心。


    何俊伟喜出望外。


    【察言观色】技能松动，可以被提炼！


    何俊伟这小瓶子实在装不下，他再咬咬牙，把郑茹云的厨艺摧毁。


    吨吨吨吨。


    【平平无奇的察言观色（from.王贯平）（优秀）】


    第三个优秀技能！


    让何俊伟更惊喜的是，当有三个（优秀）和（杰出）技能出现后，他的145ml小瓶子变大一倍，有330ml易拉罐那么粗大。


    原来瓶子升级的条件是这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