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加价当然是好。


    站在高台上的人贩却笑不出来。


    裴司心里一紧，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望去，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陡然放松下来。


    宁野冲他挥挥手，被程曜连忙按下。


    果然。


    那两名西寇人嗓门大得全场人都能听到，冲着宁野指指点点。


    听是听不懂的。


    但骂人和说话还是有区别的。


    不就是在辱骂她十八代祖宗么。


    周围民众都望了过来，程曜挡在宁野面前，比了个手势，吐出一句气势恢宏的西寇语。


    “程曜我听懂了……”


    “你听懂了什么？”程曜装傻。


    “下战书。”


    “没事。”始作俑者拍拍她的肩，呲着大白牙给她比了个大拇指，“我相信你能行。”


    “你大爷……”


    莫名其妙被推上高台，莫名其妙买卖变擂台。


    迎着裴司和那两名女子期待的视线，宁野无奈朝对面一礼。


    “喔喔喔～”


    底下传来热烈的欢呼声。


    被这边热闹吸引，原本冷下来的场面陆陆续续围拢过来一圈又一圈的群众。不知是谁在那添油加醋，原本单纯的买卖人口变成争夺美人的戏码。这等八卦人人爱看，不多时便是人山人海。


    群众里不知道谁开始下注，程曜跟风投钱，把刚刚卖掉的死人饰品得来的钱全押给宁野。她刻意看了眼，押宁野的少得可怜。


    事情变成这样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高台上，一边是两个高大的西寇壮汉。另一边是原野面孔的黑衣男子，身形单薄，往两个西寇人面前一站，跟个小鸡崽似的。


    程曜站在最前边，用尽全力大喊：“宁野，老娘押了你五百两银子！你要是输了下一个对手就是我！！！”


    “……”你特么的怎么自己不上？！


    宁野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程曜。


    损友。


    王八蛋。


    她心里骂了好几句。


    对面西寇人已经摆出架势。


    一触即发。


    群众欢呼声响彻云霄，震得高台都有些震动。


    人贩子拿起棍子猛烈敲击空笼子，当作开打信号。


    西寇人猛然发起进攻。


    裴司心中一揪，死死盯着台上的黑衣少年，忍不住喊：“阿野，小心！”


    赤手空拳不是宁野的强项，她习惯拿武器。避开迎面而来的拳头，她一个矮身搭上对方肩膀，迅速回转身形踩上西寇人腘窝处。她没来得及使力，一只脚裹挟风声掠来。


    宁野只能放弃这大好时机，闪身避过。


    “打他穴位！上啊！”程曜大喊。


    “闭嘴，有本事你上来打！”宁野被激起血性，退到安全距离松松紧绷的筋骨。


    太久了。


    真是太久没打了。


    上次赤手空拳与人对打是什么时候？


    大当家还活着那会吧。


    那个不靠谱的女人，带着自己去打擂台，只为奖金一千两。


    想到这，宁野笑了笑，扯下衣摆，撕下两根布条，扎紧袖子。


    就当大当家还活着，自己在替她打擂台吧。


    宁野重新冲上去，一拳砸在冲在最前头的西寇人眼眶上，冲他闭眼瞬间，以手为勾，猛地跃到他背后，旋身踹另一西寇人的下巴上。鼻血喷溅，宁野一脚把人踹翻，然后脚尖点上勾住脖子的西寇人小腿处，狠狠碾下，把人用力倒折。


    “咚”一声闷响，响亮地围在最前方的群众都能听到。


    “好！！！”


    群众高呼。


    下注的人已经开始后悔押错西寇人，他们没想到黑衣少年看着瘦削，却是真会武功。光看这么一会儿，少年一招一式干净利落，丝毫没有花架子不说，动作潇洒利落。


    西寇女子看到这样的儿郎，忍不住芳心荡漾，拿起花帕子使劲挥舞，笑着喊着放浪话语。


    “好样的！”程曜力压前排高呼，大喊，“加油！！！干倒他们！！！”


    她的银子！


    白花花的银子翻倍啦！


    宁野哪能不知程曜心中所想，恨不得把她揪上来打一架。


    看热闹的民众越聚越多，各种颜色的脑袋汇聚成彩色人浪，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不大的场地，周围墙上，树上都挂满了人。


    还有听到消息源源不断赶来的人，将这一条小街道堵地水泄不通。


    宁野施展轻功，半空旋转时忽而看到左右两侧黄色沙土累起的二层高楼上，连屋顶都挤满民众，心中感到无语。


    打个擂台而已，有必要吗？！


    她不知道，这些民众是听到三男争两女的戏码来的。


    今日最热闹的消息便是这。


    好事不出门，谣言传千里。


    纯狐卿听到消息就觉着出味来，连忙跟着掌柜出门往这赶。


    但他们走到街道中途已经挤不过去，道路上全是人，西寇人体味重得快把纯狐卿熏晕过去。


    挤不过去，只能靠前方民众口述播报实时信息。


    前方在下注，后方亦开了赌桌。


    掌柜的没忍住，拿出二十两押大当家全胜。


    纯狐卿兴趣不大，生怕宁野受伤，去附近药店买了跌打损伤膏以便不时之需。


    这些人怎么回事？！


    怎么自己一不在就搞事？


    纯狐卿又是气闷又是焦急担忧，坐立不安。


    而在人群前方，战况已近尾声。


    裴司眸中的担忧已被惊喜所取代。


    台上两名西寇人鼻青脸肿已是落了下风。


    程曜大喊：“快干他们！！！别磨蹭耍帅了！”


    她那个着急啊。


    知道擂台赛如果要做到台上是对手，台下是朋友，多少要给战败方留点面子，但宁野在她看来就是太墨迹。急得程曜抓耳挠腮恨不得自己上。


    宁野直接往程曜那个方向扔下一块木头，差点没砸中。


    西寇人从不主动认输，拼尽全力想搏最后一把。


    他们对视，赤红着双眼冲上去。


    宁野不慌不忙紧走两步，然后冲上。


    西寇人伸手抓来，她一把握住对方手腕，气沉丹田骤然发力，先将一人过肩撂倒。她没看清后方是什么情形，凭着直觉和呼啸而过的风声，往后滑去，脚尖点到某物时，霍然转身，绕过对方手臂，手掌运力敲在对方后脖颈上。


    两个西寇人，一个被她打晕，一个被她摔得站不起来。


    人群沉默一瞬，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


    裹着各种果子的花帕子丢上台，其中一个正巧丢到宁野怀里，没等她打开，程曜就喊：“别吃她们丢来的，不然你要娶她们了！”


    吓得宁野立刻丢下，匆匆下台。


    人贩子趁那二位爷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起来，连忙和裴司宁野办交接奴隶的手续。


    只是宁野讨价还价，最终以二百五十两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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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一大一小都买下来。


    程曜则是去找庄家，把钱收回来。


    五百两变两千六百两。


    沉甸甸的包袱都是金钱的重量。


    程曜趁人多，返回把人贩子揪住拖到角落打了一顿。想要问出点有价值的线索，结果人家就是个中间商，赚抽成的，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她只好把人打晕过去丢去角落，连忙和宁野裴司汇合。


    等了老半天人才出现。


    宁野已经快被花帕子淹没。


    西寇女子太过热情，她承受不住……


    “你先走。”宁野没了法子，催促裴司先离开。


    裴司左右为难，被她推得往旁走了一步，刚空出点缝隙就立刻被一位身材姣好的西寇女子挤进来。


    裴司没了办法，只能先带着她们先行离开。


    程曜解决完人贩子走来，瞧见宁野被莺莺燕燕围住，用力挖开一条通道，把宁野从一堆花帕子里拽出来。


    西寇女子们不乐意了，语气不善地问她是谁。


    程曜扬起得意的笑，拉过满脸口脂印的宁野十分响亮地亲了一口。


    “……你大爷。”宁野微笑着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原是有主的。


    西寇女子们没了兴趣，翻着白眼走开。


    “走吧，我的小相公。”程曜咧嘴笑得灿烂，拉着宁野原路返回。


    “你赢了多少？”


    “嘿嘿，两千多两，别急，等会回去分你。”


    看热闹的人太多。


    等了一会儿后边的人慢慢散去。


    前方被堵的民众这才慢慢出得去。


    在半道上等人的掌柜捧着赢来的一包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等了许久。


    他们才看到从巷子深处走出来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和掌柜的表情一模一样，满脸喜气不说，仿佛被人打一顿依然能兴高采烈地说“打得好”！


    纯狐卿站起来，死死盯着远处走来的宁野。


    他视力好，清清楚楚看到了那人脸色……


    三个四个……


    五个六个……


    人越走越近。


    纯狐卿脸色越来越黑。


    人潮汹涌。


    不时有西寇女子给她送些小东西，还有男的……


    程曜看到他们，连忙摆摆手，一瞅旁边的人，不怀好意地笑笑。


    这人焉坏。


    宁野一看到她表情顿觉不对，抬头望到纯狐卿他们，下意识朝他们打招呼。


    等到她们凑近。


    纯狐卿伸手朝宁野脸上刮下一点口脂，冷笑道：“擂台赢了，投怀送抱的也多了？我看看你这脸上，我数数，还真是数不清呢？一个叠一个，一个累一个……”


    偏偏这时程曜火上浇油，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是我亲的。”


    “程曜！”纯狐卿气得眼眶通红，似是下一秒就要落泪。


    他忍了忍，实在忍不住，怕自己说出难听的话，推开掌柜的就走。


    宁野看不得他这样，莫名有被抓奸的错觉。她用手肘捅开程曜：“你丫故意的是吧？！”


    “当然～晚上拿你那项链哄哄，说不定就哄回来了。”程曜顺手把替她保管的盒子交给宁野，然后对掌柜说，“掌柜的，赚了多少？”


    “不多不多，正好……”掌柜乐得不行，伸出四根手指。


    宁野望着手里的盒子，心中欣喜被冲散大半，她叹口气。


    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