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颤的钟声余音回荡消散在天际，仿佛世界又彻底安静下来。


    两人静静地站在天台栏杆旁，抬眸望向繁星点点的夜空。


    晚风拂过传来远处树林的沙沙声和草丛中蟋蟀的低鸣，为这份宁静增添了一分生机。


    “刚才为什么这么说？”


    迟清衍忽然轻声问，与平日清澈温润声线相比，此刻带了些喑哑，像是羽毛轻柔地落在心尖，扫动而过带起轻微的战栗感。


    时云岫转身看向侧脸轮廓认真的迟清衍，微微歪了歪头。


    “流向夜空？”


    “嗯。”


    时云岫眸光亮了下，思绪回拢。


    “你有看过《万物简史》吗？”


    “宇宙里的每个物体都吸引每个别的物体，但当你在这里坐着的时候，你在用你自已小小的引力场吸引你周围的一切事物——墙壁、天花板、灯、宠物猫。”


    “而这些东西也在吸引你。”迟清衍扬起一个很温煦的笑，自然地接上最后一句。


    “所以比起房间，我想这段话更适合用在天际间。”


    时云岫仰头望向流星消逝的那一片天空。


    “宇宙里的每个物体都吸引每个别的物体，但当我在这里站着的时候，我在用我自已小小的引力场吸引我周围的一切事物——”


    “钟摆，晚风，流星。”


    那些星光好似真的随她的话语，流转向她的眼底，明亮而沉静。


    “还有我。”


    迟清衍好似呢喃一般温声开口，靠得更近了些，将她耳际的碎发轻轻拢到耳后。


    温热的指腹擦过耳垂，时云岫有些怔然地望向他深邃的眼底。


    那回环摇晃的海浪里有两个小小的她，于是她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浅笑：


    “而这些东西也在吸引我。”


    夜风拂过他温柔垂在额前的发丝，安静了一会。


    “让我想起那时候。”


    “那时候？”


    迟清衍微微低下头，似是漾起了一个怀念的笑。


    “也是类似这样的话，我也是在那以后喜欢上了星空。”


    熟悉的绵密痛感浮上心头，时云岫垂下目光，装作不经意问道：


    “是两年前的心动？”


    “你很在意？”


    许是薄云散去，散落下来的月华光线更加明亮，时云岫看见他的眼中多了几丝少年气的狡黠。


    时云岫一时凝噎，脸上多了一些鲜活的生气，细细看来像是瞪着他一般。


    这个人明明主动亲了她，怎么还好意思这样逗她。


    迟清衍倏然展开一个笑颜，同样是鲜活的，生动的。


    时云岫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笑，伴随着明快的笑声。


    “那个问题，没有限定是人吧。”


    时云岫回想着先前在进行真心话大冒险时，自己挑选的问题：


    “人生里第一次产生心动，是什么时候。”


    时云岫有些错乱地歪了歪头，茫然眨着眼，想要开口辩驳他的狡猾，又不知从何处说起。


    “可这……可这里面的心动指的是……”她自己也像是把自己转晕了，磕磕绊绊说着。


    迟清衍看着她的反应眉眼弯了弯，随后抬眸望向星空：


    “我知道。”


    “就是这样的心动。”


    时云岫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那……它是什么？”


    迟清衍的目光像是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谁知道呢？”


    “或许是一朵花，一株草，一块石头。”


    ……


    回到时家宅邸，进门便看到刚刚放下背包的辞沐，似乎也才刚回来的样子。


    此刻的他的身上是普通的校服，应该是今天活动结束后提前在学校换掉了。毕竟穿着活动服装走在街上那也太引人注目了，时云岫想着中午时看到的执事装扮辞沐莫由名想着。不过辞沐是主厨来着，厨师装扮……虽然比执事装好很多，但还是有点亮眼。


    辞沐像是注意到进门的时云岫，弯了弯眉眼：


    “姐姐怎么也这么晚才回来？”


    时云岫闻言心弦一颤，下意识错开目光：


    “去帮初盈凑人数了。”


    “凑人数，哦晚上的活动吗？”辞沐随口问道，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时云岫的不自在。


    “啊……嗯。”


    “我们班好像也有，类似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不过我晚上一直都在后厨跟大家一起收拾厨房，不太清楚细节。应该挺热闹的，玩地开心吗？”


    辞沐的身姿颀长，眉眼在暖光的映照下流淌着温和的波光，时云岫下意识想要闪躲开。


    “一般吧。”


    辞沐像是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眉心蹙了下，走过来微微低头看向她：


    “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时云岫闻到他身上蛋糕奶油一般的甜香气息，有些僵硬的身体松弛下来，她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是饿了？我去煮碗面？”辞沐墨色眼睛扬起一个弧度，那双月牙般的双眼看得时云岫更是忍不住想后退。


    “不用了，你忙一天肯定累了，先好好休息。”


    时云岫说罢转身就往楼上自己的房间快步走去。


    “好吧，那就先听主人的话了。”辞沐话音带着熟悉上扬的音调，轻轻挠在心底。


    这家伙累一天了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时云岫加快步伐将他甩在身后。


    不过她还是很不擅长在辞沐面前掩饰情绪，从很早之前开始。


    一方面是因为习惯了跟辞沐相处时不加防备轻松自在的状态，生活中的点滴陪伴早就像一束割不断的水流一点一点地沁入心底。做好的便当饭菜，甜点饮品，天冷时的一件外套，在沙发上看书睡着后醒来身上盖着的毯子……细致入微到让她有些惶茫，再到习惯。


    最初相遇时候对他的戒备全都消散殆尽，自从坦诚相待后更是将对方视作家人一般信任依赖着。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他到底要做些什么，但那对他们的关系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另一方面是辞沐也不是她的攻略对象，也不是其他任何用来推进完成攻略任务的棋子。所以辞沐是完全在她攻略任务之外，可以安心依赖放松的避风港。


    还可能是因为今天一天下来已经累了，时云岫感觉此刻的自己面对辞沐，像是一个偷偷早恋被妈妈抓的即视感，心情复杂，所以还是在辞沐发现她的更多异样之前，先逃开比较好。


    妈妈？辞沐确实还挺像的……时云岫靠在房间里自己座位的椅背上莫由名想着，突然又坐起身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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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沐喜欢喊她“姐姐”，而且身体上来看确实比她小。


    为什么一个年下会有妈妈的感觉，时云岫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可能与年龄无关吧这种事。


    她打开手机，点开攻略单系统。


    经过几分钟繁琐的身份验证后，她有些迫不及待地点开了迟清衍攻略数值的页面。


    屏幕上的进度条赫然显示着，百分之六十。


    虽然预料到今晚绝对是一个很大的跨步，但这数值的增加量还是超出了时云岫的预估。


    自从被宋阙在小巷帮助，有了正式接触后的那一天开始。


    到现在，百分之十的攻略数值变化。


    宋阙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虽说从那天画黑板报摔下来时迟清衍的反应来看，盛越阡跟她的互动还是会对他有影响的，但时云岫还是偏向这百分之十的攻略数值变化更多是因为宋阙。


    毕竟攻略数值变化似乎没办法精确地实时查看，谢逾月似乎说过攻略数值是通过大数据综合折算的，因为人的喜恶情感具有流动性，起伏跌宕很正常，不可能因为一瞬间的高好感就突破对应数值，符合任务完成的任务指标。


    所以要么要有诸如今夜这样比较大的一次波动，才会将近日这一段时期的细微好感变化也实体数字化结算出来。


    任务的一个阶段完成自然要复盘，时云岫垂下目光沉思。


    首先是宋阙在真心话大冒险时说的那些话，她必须得弄清楚，时云岫有预感这会是接下来她攻克迟清衍这道难题的一个重要方向。


    其次有关于为什么当时要将攻略舞台换成天台。


    虽然时云岫今晚一直在赌，赌迟清衍跟宋阙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赌宋阙会因为她而被影响加深那条与迟清衍关系的裂缝，赌宋阙会选大冒险……


    但在迟清衍的事上，时云岫不得不谨慎至上。


    就像是生日那天，他送她鸢尾花星云玻璃球时，她选择没多少身体接触的拥抱姿势。


    在真心话大冒险游戏结束后，他或许也会因为时云岫跟宋阙进行pocky游戏互动的刺激吻她，但这对于攻略数值没有多大作用。


    因为那时的迟清衍尚且处在一个比较负面的状态，被好朋友冷言相待闹掰了也好，目睹她跟宋阙完成近乎亲在一起的pocky游戏也好，就算在教室里吻她也只是失控情绪的发泄。


    如果是这样，一个是她失去了掌控权，另一个是或许迟清衍不会再想跟她继续深入来往了，攻略任务就此彻底失败也说不定。


    让他孤身一人，失去归属，是为了让他彻底依赖自己，再到离不开自己。


    所以比起任由他因为嫉妒不甘而失控索取，正确的方式是安抚他，治愈他。


    时云岫依旧记得迟清衍被她握住手腕时，听着她说起流星雨时惶惑不解的神情，像是一个迷茫不安的孩童。


    能因为她而有这样剧烈的情绪伏动，说明主动权已经彻底是她的了。


    抚平阴暗情绪的褶皱，才能摊开那颗最本真纯粹的心。


    跟迟清衍的初吻，得是美好的，单纯的，因为心动而自发落下的轻吻。


    在他喜爱的璀璨星空下，在无邪到近乎天真的氛围里，在绝对放松自在的舒缓状态中。


    每一次想起，都会怦然心动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