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另谋他路

作品:《侠九

    楚慕瑾连连摆手,急切又诚恳的回道“江兄这又是说的什么话,我的意图你是知道的,说实话,二小姐的脾气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我只想尽快找到别的办法,哪怕做个马夫也行。”


    江文岑眼神一亮“真做马夫也行?”


    楚慕瑾点头应道“自然是了。”


    江文岑摸了摸下巴,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浅笑,神秘兮兮的凑到楚慕瑾耳边,说道“其实,不瞒楚兄,我有一亲戚,在柳叶山庄负责马厩的活计,如果楚兄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他想想办法,找个借口从管家这把你调过去。


    反正咱们这些入柳叶山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入选幕僚,提早结束也好,省的还要入私塾学习男德......不过嘛,这调动多少需要一点经费,就看楚兄你的决心了。”


    楚慕瑾一听,这可是明里暗里的敲竹竿啊,幸好他从风烟阁出来的时候,向雷泽拿了不少银票,否则在这柳叶山庄里,也是举步如艰。


    江文岑在楚慕瑾面前摆了摆手“楚兄,楚兄?”


    楚慕瑾愣了片刻,慢慢掏出银票“行吧,行吧,那你尽快帮我安排就是。”


    江文岑咧开嘴笑道“那是必然了。”


    二人达成共识,相视而笑,勾肩搭背向院外走去,却没注意到公冶寒舟带着苏炽康,从走廊深处冒了出来。


    苏炽康一甩折扇,率先说道“原本以为这楚九乃无名之辈,没想到他的心思藏得还挺深,马夫的差事,看似寻常,实乃极其重要的一环,山庄里的贵人们但凡要去个什么地方,于公于私,都逃不过马夫的眼睛,若然他旁生了别的心思,可谓是防不胜防。”


    公冶寒舟冷哼一句说道“山庄里的人事调动,可不是一个普通管家就能轻易安排的,那个江文岑,口口声声说是亲戚,还理直气壮的收下钱财,怕是背后也有什么人在撑腰。”


    苏炽康意味深长的回道“柳叶山庄这些年频频出事,一来是当家主母遇事武断,判断偏颇;二来是外人参差,各怀心思,要不是他们家大业大,底气尚存,恐怕早就落败,此次入庄,我虽是家里安排,不得已而为之,但也无意卷入纷争,至于公冶兄你嘛......即使是为得二小姐的芳心,也得量力而行才是。”


    公冶寒舟没有说话,他抬眼看了看渐渐西沉的夕阳,只见天边泛起一片淡淡的金光,光影婆娑穿过树叶,落在他冷峻的眉眼上,院中的花海飘出阵阵清香,他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穿过满是繁花的庭院,走了出去。


    此刻,叶彩凤的房顶上坐着一个老者,那老者身影被夕阳拉的老长,他举起手中的酒,猛喝一口,若有所思的看向院内四人,轻巧的踏着瓦片,从一个屋顶飞向另一个屋顶,奔行迅捷,尘沙不扬,瞬移至数丈之外。


    唰唰的风声,伴随着几片竹叶落地,老者推开一扇隐于山林的小木屋,木屋里悠悠然点着一盏青灯,灯光下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额头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老者快步上前,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满眼关切。


    “囡囡,外爷托人找的药,已经有眉目了,你放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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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安详的夜,在雪花飞舞的妙曼中,隔绝了人世间的爱恨情仇,直到次日的暖阳透过窗棂,洒在楚慕瑾的身侧。


    楚慕瑾睡眼惺忪的翻身起来,呆坐在床上,看着燃尽的炭火,想着母亲还在同样的东厢,顶着寒风熬过长夜,心中不免有些悲戚,他迅速穿起鞋袜,披上一件外套,理了理鬓角的发丝,正准备给自己的脸上加上道隐隐的伤疤,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吓到。


    江文岑推了推门,把头贴在门上,左顾右盼了一会,小声说道“楚兄,昨日你说的那事,成了,你要是有空的话,就趁着管家还没把名单再次上呈之前,把这事给落下来,免得后续程序繁杂反复,影响接下来的安排啊。”


    楚慕瑾顿了顿,看向镜中的自己,想着这样应该就不会再和叶彩凤碰见,也就没太在意的收起易容工具,打开了房门“江兄,所言,可真切?”


    江文岑跨步进门,又迅速合上,把楚慕瑾拉到桌旁“没错,过了今日午时,你就可以走马上任,只不过,此前,你得先和管家说一声,找个身体不适的借口,自动放弃入赘柳叶山庄的机会,然后改名换姓,绕道后门,我亲戚就在那里等你,你进去之后,全权听取他安排便是。”


    楚慕瑾心中一喜,当即又塞了一张银票给江文岑“还是江兄有效率啊......对了,你亲戚叫什么名啊?”


    江文岑喜滋滋的收起银票,说道“她叫阿杜,平日里也不常在马厩,总之呢,你去了那边后,阿杜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多问不追究,一切服从安排,只要她觉得你和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日后你想要在柳叶山庄捞点什么旁的营生,可就好办多了。”


    楚慕瑾略感困惑的看向江文岑“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个阿杜,和柳叶山庄难道是什么渊源么?”


    江文岑拍了拍楚慕瑾的肩膀,一脸严肃的说道“楚兄,适才不是说了么?别问,干就是了......咱们对柳叶山庄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外人,你千里迢迢从外地来卞州,不就是想搞点稳定的营生么?管那么多作甚?”


    楚慕瑾收起狐疑的表情,寻思着着江文岑言语间多有不真诚,他现在表现的太过急躁,反而会引起江文成的猜忌,倒不如边走边看,先入局,再研究动机“江兄说的极是,是我僭越了。”


    江文岑又拍了拍楚慕瑾的肩膀“行了,行了,以楚兄的聪明才智,定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看着时候也不早了,楚兄还是赶紧去吧,不然待会早膳过后,管家就得带咱们去见私塾的先生了。”


    楚慕瑾假意慌乱,拔腿就往门外跑去,越过门槛的时候,还故意一个踉跄,好似不太沉稳的模样。


    江文岑看在眼里,美在心里,心想着这楚慕瑾长得是人模狗样,但这无脑的样子,怕是也干不出什么大事来,而此番他帮阿杜办成了这件事,倒是对他日后留在柳叶山庄,大有裨益。


    楚慕瑾一步三跌的跑出院外,回头用余光看向江文岑,心底庆幸自己溜得快,适才他们二人对话之际,公冶寒舟摸上了屋顶,要不是昨夜落雪,致使他脚滑,发出轻微震荡,楚慕瑾怕是根本无法察觉有人在窥视。


    昨日他和江文岑从叶彩凤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就一直觉得有目光追随,这会公冶寒舟的举动,再一次证明了他的想法,昨日他也打听过了,公冶寒舟来自无剑城,是陆宁月的一个极其远的,远房亲戚。


    公冶寒舟自小就在卞州生活,家里从事丝绸生意,和柳叶山庄颇有往来,早些年柳叶山庄并没有刻意隔绝家中子女与外界的往来,为此,公冶寒舟儿时,还与叶彩凤同在一私塾共读过。


    直到他十来岁之后,家人发现他有习武天赋,这才上了无剑城,后来公冶寒舟家到中落,又因不擅与人相处,在无剑城里遭到排挤,不得不回到卞州打理家里的生意,可又因为诸多因由,屡遭挫败,情急之下,只能送他到柳叶山庄取经学习,否则,在这一干人等里,公冶寒舟也不会以嫡子身份,排号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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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你谁啊!”一个尖锐的女声当头喝住了楚慕瑾。


    楚慕瑾向后弹开的同时,见着那名与自己撞到的人,尽然是一个行迹鬼祟的女子,那女子身上背着包裹,脸上遮着面纱,看不清样貌,只道是一双眼神灵动,格外熟悉。


    那女子见楚慕瑾莽莽撞撞,一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叉腰,想要大骂出声,却在张望了四周之后,又缩了回去,不敢声张,只道是瞪大眼睛,指着楚慕瑾的鼻子,一副吃人的摸样。


    “抱歉啊。”楚慕瑾见那女子虽然凶悍,但也没什么恶意,于是想着不管这柳叶山庄日后的情况如何,也和他没有什么屁大关系,索性就客气的作揖,然后继续跑去堵管家的路。


    那女子倒也没有纠缠,只是气恼的跺了跺脚,与楚慕瑾往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


    楚慕瑾一路狂奔,却没留意自己的腰间一个香囊悄然落地,被他人拾起,直到他拦下管家,几经口舌,一番周转迂回之后,终于在名册上划掉了自己的名字,这才察觉少了些什么。


    楚慕瑾一摸腰间,顿觉不妙“糟了,母亲给我的香囊怎么不见了?”


    香囊里头装着独有的香氛,这是柳叶山庄祖传的配方,母亲虽远嫁他乡,但却不忘过往,每每念叨起家人旧情,就会不自觉纹绣一个,以至于家里的香囊堆积,于是,楚慕瑾和父亲,逢年过节都会被母亲送上一个香囊,意为不忘父母恩情。


    那香囊虽不是贵重物品,但因和柳叶山庄关联,若被懂的人拿走,容易引起揣度,这也让楚慕瑾不得不防备,可现下他已经与管家辞行,若扭头回去找,怕是更会自揭身份,楚慕瑾只能安慰自己,那香囊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猜出一二。


    “算了算了,反正上面也没写我名字,就算被人拾去,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就这样吧。”


    想到这里,楚慕瑾再次撒腿就跑,适才江文岑说那个叫阿杜的,午后会在后门与他交接,柳叶山庄之大,从正门饶到后门,也得花费不老少时辰,他屋内的行囊里也没有什么珍贵物品,倒不如尽快到后门,以免节外生枝。


    日长明朗,人多眼杂,幸而楚慕瑾对柳叶山庄的布局还算熟识,不消一会功夫,就避开众人的视线,来到了柳叶山庄的后门。


    后门的入口处是一片菜园子,一些庄内常用的物质会从这里运入,楚慕瑾躲在树后,站在那里翘首等了好几拨进出的人,这才等到一个身材瘦小,留着八字胡的人。


    那人走路一步三扭,看起来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可扮相又和马夫相似,楚慕瑾在他凑近之后,细看了一下他的耳垂和咽喉,心中疑惑这人,怎么是个女儿身?莫不是这人就是江文岑口中的阿杜?


    楚慕瑾正纳闷着如何上前攀谈,就在这时,阿杜目光锁定楚慕瑾,一把抓住了他衣领,说道“你就是那个楚九么?”


    楚慕瑾先是一惊,随后轻轻撇开阿杜的手,回道“怎么?我不可以是楚九么?”


    阿杜退后了两步,站稳脚跟,上下打量一番楚慕瑾,说道“我看你白白净净,也不像是常年在市井浪荡的人,可江文岑却说你擅长驾马?不会是夸大其词吧?”


    楚慕瑾面色一沉,胸有成竹开口回道“如若杜兄若不信,我可以立马试驾。”


    阿杜眯了眯眼,心存疑惑的又看了一遍楚慕瑾,随后勾了勾手指,让楚慕瑾过去,紧接着比了比不远处的马车,说道“那辆马车,待会要去兴国寺进香,你待会就试架那辆......记住了,来回经过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回来都要如实告知于我,否则,不管你和江文岑什么关系,我随时都能赶你出庄。”


    楚慕瑾看了眼那辆马车,车上挂着一个七彩铃铛,他记得不久前在街上偶遇叶彩凤时见着的马车,好似也挂着一个七彩铃铛,心中不免一凛“那辆马车,是,叶,二小姐的?”


    阿杜撇了撇嘴“瞎打听什么呢?让你干啥就干啥,江文岑没交代你么?少说话,多办事,不该问的别问。”


    楚慕瑾皱起眉头,当即琢磨起了后续的应对方式,如若车架真是叶彩凤的,他只能尽可能避免与其正面接触,否则若被认出,估计连跑路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