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番外(6)

作品:《克劳拉小姐总是不高兴[西幻]

    克劳拉在位第五年,议会制才彻底通过,准备落实。


    大臣们原以为终于可以通过立法权来遏制克劳拉的王权,却发现国王对法案通过与否拥有一票否决权。


    “开什么玩笑,他们不会真以为我要在权力最强盛的时候,弄出一个针对自己的组织吧?”克劳拉不留情面地嘲笑了大臣们的天真。


    议会成立的目的,不过是克劳拉认为立法权不能掌握在个人手中,而应该集思广益。


    她并非全能全知,很多行业不够了解,如何制定更全面、更能争取民众利益的法案还是需要民众自身决定。


    下议院的成员将主要由普通民众和神父组成,上议院才由非王廷任职的贵族构成。


    近几年内阁的任务就是让议会为民众熟知,并推动议会成员选举进程。


    克劳拉在议会基础制度中规定,议会成员构成必须超过百分之三十为女性——这是她考虑到目前大部分女性没有受教育的比例,之后会进一步扩大。


    但第一任下议院议长将由女性出任,这也是克劳拉和艾洛薇出现在海伦女校的原因之一。


    克劳拉想要邀请新一任校长凯瑟琳女士兼任议长。凯瑟琳本人没有直接拒绝,但她希望克劳拉以国王的身份为女孩们做一次演讲。


    艾洛薇自觉只是陪衬克劳拉,毕竟几位老师看克劳拉的眼神可亲切多了,她感慨:“世事无常,十年前谁能想到你会是这个国家的王。”


    克劳拉说:“大家也想不到你会是第一女公爵,内阁重臣之一。”


    艾洛薇摇头,“那可不一样,我很确定我会成为女公爵,但是你那会可是个只想着结婚的乖宝宝。”


    虽然艾洛薇说的是事实,但克劳拉还是觉得像被戳穿了黑历史般,偷偷掐了她一把。


    艾洛薇瞥她一眼,也不在乎身边之人是国王,伸手就掐回来。


    两人像小孩子斗气般,在昔日的恩师眼底,一人掐一下。


    “幼不幼稚啊,公爵阁下。”


    “哪比得过我们尊敬的陛下。”


    凯瑟琳女士早发现了两人的小动作,微微咳嗽打断两人,“很高兴两位的关系一如当年。”


    礼堂近在眼前,凯瑟琳作出邀请的手势,克劳拉这才停止和艾洛薇的小动作,稍稍整理着装。


    她今天穿得一身蔚蓝色的正装,很干净利落,几乎没有任何象征身份的装饰,除了领口的胸针与手上的戒指。


    相比下艾洛薇可穿得时尚多了,一身象征权力的粉色裙装。这位年轻的公爵向来是引领王都时尚的风向标。


    而抛弃了勒人的束腰后,艾洛薇的裁缝团队不再局限于传统纤腰大裙摆,为她设计出各种全新的风格。


    相比之下,克劳拉作为国王对着装的要求只有方便她日常活动,但被艾洛薇强塞的礼服也拥有不少。


    礼堂的大门由骑士们为克劳拉推开——因为是女校,克劳拉随行的骑士都为女性。


    如潮水般的掌声响起,印入克劳拉眼帘的是一张张年轻且饱含憧憬的面容。


    只鼓掌也是克劳拉特意要求的,否则挤挤攘攘的礼堂,让女孩们起身行礼可太麻烦了。


    因为女性也有可能进入宫廷之中,且国王表现出对女性明显的偏爱,海伦女校进今年招生规模远大于克劳拉在读时,尤其女校正在逐步对平民开放招生名额。


    “这可比我们那时候多太多人了。”克劳拉忽然有些紧张,尊贵的国王陛下在加冕仪式、阅兵仪式上都未曾紧张过,被女孩们这么看着,莫名的掌心发烫。


    她忍不住和身后一些的艾洛薇窃窃私语。


    艾洛薇推了她一把,“您可是国王,没有人敢挑你的错——我会在台下看着你。”


    克劳拉深吸一口气,缓缓登上了讲台,台下坐着的不仅有太多年轻的面庞,还有克劳拉的老师们。


    包括一些已经不再任职的老师,也专程为了克劳拉赶过来。


    哪怕克劳拉已经毕业多年,在面对这么多注视着自己老师的时候,还是会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来之前克劳拉一直犹豫该为女孩们讲些什么。


    单纯地呼吁她们不要做男人的附属、要有自己的事业财产有些太过苍白无力;告诉她们掌权的快感,对这些没接触过权力的女孩来说可能又无法完全理解。


    分享成为国王的秘籍——没有秘籍,全靠绝对的武力;揭露国王的日常,早起晚睡处理事务,还要被蠢笨的大臣气到心梗。


    和周围的人商议了几天,才最终定下了她想要告诉女孩们的警言——保持愤怒。


    她说出这个词时,礼堂里有一阵小小的骚乱,因为在台下学生的认知里,这和海伦女校的校训“保持思考,保持理智”是冲突的。


    愤怒意味着失去了理智。


    “你们之中绝大部分人应当听说过‘女人总是不理智的’这一说法,所以理所应当地认为校训要求保持理智是为了让你们不那么像‘女人’。”


    克劳拉笑了一下,她转头看了眼站在她不远处的凯瑟琳女士,显然校长女士并不认同这种说法。


    校训设立的真实含义,在百年间还是一直在被误会和曲解,至少海伦女士本人绝不是因为认为女人不够理智,所以要求她的学生们保持理智。


    克劳拉无意探寻校训最初设立的意义,她继续往下说,“去年一整年,王都记载的暴力犯罪案件数量为八百三十例,而其中犯罪者为女性的只有不到十起。近十年帝国内部几乎所有犯罪者都为‘理性的男人们’,而他们还要说着女人更不理智。”


    “这也太奇怪了,一个男人不理智犯罪,人们只会指责他本人。而一个女人不理智犯罪,人们会说所有女人就是不理智的。”


    “当然低犯罪率其实并不能直接证明女人是理智的,只是你们鲜少接触到能够犯罪的武器。像我时常想拿火枪崩了听不懂我说话的蠢货——只是基于对律法的尊重,我得容忍这样的蠢货存在于我的身边。”


    女孩们笑不出来,克劳拉身边的蠢货多半指得是她们的父亲或是兄弟。


    而更让她们无言的是,她们找不到任何话反驳克劳拉。有人想说这难道不是因为女人不理智才从小被教育,而犯罪率低正是教育成功的原因。


    况且多数情况下,在家中她们的母亲多半是一直愤怒的那一位。


    “回归我最初的话题,保持愤怒。一位骑士被人冒犯,他感到愤怒并发动决斗,在决斗之中杀死了冒犯者,这一行为是被法律认可的,是符合教义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不仅仅骑士,默认所有的公民都拥有这种权利,对冒犯他的人发起决斗。


    只是早些年教会规定,不允许平民之间私斗,这一项权利实际很少在平民之间实行,多用于骑士,包括他们为了捍卫其主的尊严。


    “所以在受到不公正对待时感到被冒犯且愤怒,是一项公民的基本权利。”


    “早先宪法里规定的公民为帝国境内所有非奴隶的成年男性——只不过两年前,宪法修改后公民定义为在帝国境内出生的所有人,无论性别。”


    克劳拉抬手,掌心向上,指向在座的所有人,“包括你们所有人,都是宪法所规定的帝国公民,权利受宪法保护。”


    年轻的女孩们可能不能完全理解公民身份带来的权利,但坐在台下的女士们都知道这条法律修改的意义之大。


    尤其她们大都知道克劳拉回到女校的目的——是为了邀请凯瑟琳出任议长,女人将被允许进入权力中心。


    有年迈的老师偷偷擦拭了下眼角,海伦女校成立至今,顶住了多少压力,很多时候资金都是老师们自掏腰包。


    而女人极少能够拥有自己的财产,她们只能四处寻求男人们的帮助,甚至不得不打着所谓“夫人教育”的名头,让部分贵族愿意为他们未来的完美夫人买账。


    她们难道不愤怒吗?只是作为弱者,她们没有愤怒的权力,弱者对强者只被允许拥有爱慕、嫉妒、恨。[1]


    而现在克劳拉却告诉她们,她们允许愤怒,也理应去愤怒。


    “保持愤怒,这是你们拥有的和男人同等的权利!被冒犯时愤怒、受到不公正对待时愤怒、被说到女人就应该怎样时愤怒、被要求女人不允许做某些事时愤怒!”


    “至于武器和盾牌,那是我要考虑的事情。你们只需要保持愤怒,不要麻木!去享受你们应有的权利!”


    总之顺利完成演讲,克劳拉松了口气。


    至于女孩们的反应和心中的想法,克劳拉并没那么在意,毕竟作为国王,她只需要站在那里,就是标杆。


    凯瑟琳女士在她讲完后,也没有反驳克劳拉的说法,只补充道:“愤怒也该有正确的愤怒方法,如何去愤怒是大家日后需要理智研究的课题。”


    算是对克劳拉发言的认同。


    礼堂集会结束后,是克劳拉与凯瑟琳女士的商谈,关于议会一事。


    在此之前,克劳拉已经就整个议会制度和凯瑟琳有过多次沟通了,包括成员性别组成。


    尽管凯瑟琳对于30%的女性数量有些不乐观,她认为很有可能没有这么多女性出任,但克劳拉很乐观。


    凯瑟琳最终同意了出任,“保护了你们这么多年,在最后的人生里再为她们保驾护航一段吧。”


    所幸因为国王私库对女校的全额赞助,校长的工作已经轻松了很多。


    不仅如此赞助女校、在帝国境内建立多所基础学校,克劳拉还突破了教会对大学的垄断,成立了第一所女性大学。威逼利诱阿方索教皇承认大学的合法性。


    若不是担心凯瑟琳女士分身乏术,克劳拉还想让她出任大学校长。目前暂由蕾莱担任,最近蕾莱也常驻海伦女校之中,向女士们学习管理学校之法。


    克劳拉说:“感谢您对帝国作出的贡献。”


    凯瑟琳浅淡的笑意一闪而过,她年轻时女儿早夭,丈夫死于战场,本应再嫁的她执意进入海伦女校。


    漫长的岁月里,这样女学生就是她的孩子,她只是做了每位母亲都会做的事。


    窗外的小花园里,艾洛薇正和年轻女孩们先谈着,比起有些高冷的国王陛下,艾洛薇公爵显得更友善些,帝国风向标之名也让她更受年轻女孩的欢迎。


    像克劳拉与艾洛薇一样的女孩只会越来越多,凯瑟琳如此确信。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克劳拉向老师告别,“之后我和艾洛薇会去湖边走走,不打扰您的工作了。”


    凯瑟琳起身恭送她,“去吧,这是您的权利。”


    克劳拉站在小花园外等艾洛薇,时不时会有老师上前和她搭话,询问她一些关于某些政治方面的看法。


    此前克劳拉一直以为这些老师们鲜少涉猎这方面,毕竟她们在学校里几乎不会教给学生这些。


    但实际上在短暂地交流中,克劳拉发现她们的很多想法和政见都超前。


    她想凯瑟琳夫人的担忧很可能是多余的,这个国家肯定有众多像她的老师们一样的女性,因为社会不认同,只能伪装自己。


    等克劳拉终于从老师群中脱身时,艾洛薇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还是这么受老师们的欢迎。”艾洛薇打趣她。


    两人穿过林荫道,又望见那片盈盈水面。


    有微风吹来,蓝铃花在风中摇曳,吸引了克劳拉的目光,她还是钟爱学校里这大片蓝铃花丛。


    “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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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里,母亲在家人面前总是很愤怒。”艾洛薇忽然开口道。


    她很少在克劳拉面前提及自己的家人,克劳拉同样。但艾洛薇也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克劳拉的父母一定爱极了她。


    克劳拉安静地做一位倾听者。


    “之前你说愤怒是一种权利,这是对于地位平等的人来。弱者对更弱者的愤怒不过是一种单纯的施暴,宣泄她在强者处遭遇的不公正。”


    艾洛薇发现她已经能平静且坦然地面对她与母亲的关系,母亲确实是错误的。


    她的愤怒只向女儿发泄,而当发现女儿逐渐超脱她的掌控,想要向上变强时,还会拖拽住女儿向上的脚步。无他,母亲做了一辈子的弱者,她想要女儿像她一样,以此来证明她的人生她的愤怒是正确的、理所应当的。


    艾洛薇将自己未遇到玛丽前的人生与玛丽死后的父母对待她的态度简短地告知了克劳拉,这算不上什么很有趣的人生经历,甚至有些庸俗。


    克劳拉在她叙述的过程中,编了一个花环,在她说完后,带在了她的头上。


    “所以公爵夫人在烧死公爵时,你在想些什么?”


    克劳拉与这位公爵夫人几乎没有任何往来,她单纯地觉得母女的关系是一种很复杂的关系,而艾洛薇的母亲也并没有完全像她所说的那样,试图将艾洛薇也拽入沼泽。


    当然这是艾洛薇的事,她作为当事人远比克劳拉经历得更多,克劳拉不打算高高在上说一些你应该尊重母亲的话。


    她只是很好奇,艾洛薇在知道父母都葬身于火中时那一瞬间的情感。


    “克劳拉,我是个自私的人。”艾洛薇笑了笑,她很少否认自己,“所以我的回答是,欣喜——占着位置的老东西终于死了,至于母亲,我几乎没有任何想法。”


    这是很艾洛薇的回答,她只在乎她在乎的人,对不在乎且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表现得极为冷酷无情。


    “我讨厌弱者,克劳拉,以前你是弱者所以我厌恶过你,但现在你是强者……”


    “洛薇,你不讨厌弱者。”克劳拉打断她,至少在这方面克劳拉可比艾洛薇更了解她自己。


    如果艾洛薇真的厌恶弱者,就不会建立大树,就不会在当初接近克劳拉并帮助她,不会在宴会上大肆宣扬自己不穿束腰,只为了将这种刑具从女人身上扒下。


    更不会在克劳拉推行民生和女性律法时,永远第一时间响应,永远为克劳拉和这些大臣们唇枪舌战。


    克劳拉从不要求所有人变强,她一直在为弱者争取权益,而艾洛薇总能最快理解她的用意,并为她战斗。


    “所以洛薇,你不讨厌弱者,你只是厌恶那种帮不了弱者的感觉。”


    艾洛薇没有反驳克劳拉,或许是因为她被克劳拉说中了心事。十多年的相处,她们比对方更了解彼此。


    她摘下克劳拉为她戴上的花环,穿在手臂上,笑着说,“我们该回去了,再晚些玛丽又要在宫中到处折腾找你了。”


    克劳拉拉住了她,她说:“洛薇,不被人理解也没关系,弱者无法保护自己,我们就替为她们提供应有的保护,替她们作出决定,再让她们不停地学习,终有一天她们会理解的。”


    就像是束腰,它会严重危害人的身体器官,克劳拉下令废除它后,太多太多的贵女无法理解,甚至私下攻讦国王的容貌和身材。


    但更多的是想要自由着装的女孩,光从每年宴会上越来越多与众不同的女式服装上可以看出。


    “不要着急,洛薇。就像你当初耐心等待我一样,我们要给她们足够的成长时间——如果我们做不到,还有玛丽,玛丽做不到还有她的孩子,过去不会缺少像海伦一样的女性,未来也不会缺少。”


    艾洛薇静静地注视着克劳拉,她原以为克劳拉成为国王后就不会再那么理想主义,事实证明,人是很难改变的。


    不过这样也好,她喜欢克劳拉的理想。


    “玛丽现在只是个四岁的孩子,你对她要求也太高了,不如先让她学会习惯你不在身边的日子。”


    一想到玛丽,克劳拉有些头疼,她还是趁玛丽午睡偷跑,现在估计已经醒来在闹了,希望宫里众人能够管住她们的储君殿下。


    因为国王的御驾在校外,贵女们暂时没有离开,还在校园里上课。


    等到克劳拉离开时,师生来送她。


    国王陛下刚和凯瑟琳女士客套几句,艾洛薇拍了拍她的肩,转头就看到了塔带着玛丽骑马而来。


    还有好一段距离就能听到玛丽呼喊着,“母亲陛下!”


    “她这种称呼到底是和谁学的。”艾洛薇每次听到都无言。


    还能有谁,她的好舅舅伊登·德文希大公。


    面见王储和王夫,众人又是一段复杂的礼仪。为了避免场面越来越混乱,克劳拉提溜着玛丽,推搡着艾洛薇上了马车。


    至于塔,随意带王储出宫,克劳拉决定冷落他两小时。


    分个神的功夫,艾洛薇捧着蓝铃花花环,美滋滋地对着玛丽炫耀,“你的母亲陛下送给我的!她!亲!手!作!的!”


    一觉醒来没有见到母亲,本来就委屈的玛丽,指着艾洛薇扁嘴就掉眼泪。


    克劳拉额角青筋直跳,恨不得把艾洛薇也一并踢出马车。


    “母亲陛下,玛丽也想要花环。”玛丽抽抽噎噎。


    克劳拉只能答应她,等回到王宫也亲手为她做一顶。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好,艾洛薇又恶魔低语:“宫中没有种蓝铃花啦~”


    年幼的王储又很快红了眼眶。


    “艾洛薇!你幼不幼稚啊!”


    她上辈子是欠了艾洛薇母女的吧,克劳拉出奇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