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养兄

作品:《重生成首辅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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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尘往事走马灯似的略过。


    脑海中的最后一幕,是祝宛凝得意又恶意的笑容。


    “表哥登基全赖父亲促成,姑母又成了太后。本宫不过今日为你送上鸩酒,也算是贺你十七岁的生辰,也算待你不错吧?难道真有人会为了你一个商户之女来审我?”


    钟罗琦猛地睁开眼。


    入目处,床头的天水碧帐幔上绣着点点金桂,窗前是一张古朴硕丽的鸡翅木桌。


    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大肚青瓷瓶内,插着几只开得正盛的粉白芍药。


    此时人间三月,窗外天光明丽,花影错落,传来几声鸟的啁啾。


    这是她在钟府的闺房,素丽雅致。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高床软枕,绫罗作被。仿佛不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只是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唯有指尖柔软轻薄的绫罗触感,带来了一丝安慰。


    她额头上冷汗岑岑,仍觉得有些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不应该已经喝下鸩酒,死了吗?


    难道那钟府抄家的锥心之痛,那求见司华清数次未果的羞辱挫败,甚至那喝下鸩酒之后的肺腑绞痛,都不过是大梦一场?


    那现在所见的一切,又是真的吗?


    现在又是哪年哪月?


    她还来得及,阻止梦中的一切发生吗?


    数度前尘搅在一块,只让人觉得茫然又焦躁。


    好在,这屋内有一样东西,只有钟罗琦自己知道,旁人既不知情、也做不得假——


    她匆匆走到木桌前,从抽屉里找出一卷浅胭脂色的本册。


    翻到最新的一条记录:三月十五,檀香一钱,乌沉香一钱,鲜芍药二两。


    钟罗琦心下稍定。


    从十岁开始,每日制完香后,钟罗琦会记录调香的香料用量。


    制香有时依赖手感,一刻灵感迸发后制出了满意的香料。事后却想不起配方,再也无法复刻。


    为了避免此事,多制新香,她刻意养成了记录的习惯。


    制香的方子可能会修改多次,钟罗琦只会把最终的作法拿出来与父亲和管事商量。


    钟父对女儿很是宽容,从来不细问每月的香料账单。


    这明细只有她自己有记录,甚至贴身丫鬟春翠也并不知情。


    本册上记到三月十五,那今日必然是三月十六。


    她合上本册,纤纤玉指轻轻抚过那浅胭脂色的封皮。


    这封皮是她十三岁时,亲手以芍药花汁染就。绯色轻晕,清香淡淡。


    既用着这胭脂封皮,那么现在的她该是十四岁。


    每年制好下一年的香料账本,这是钟罗琦的习惯。又因为年年封皮颜色不同,因此很好区分。


    现在是三月十六,离八月十五中秋还有几个月。


    还好,还没遇上司华清。


    虽然不知为何回到此时,但是不是只要避开了中秋那日的相遇,就能改变这一世的命运?就能保住合府上下?


    前世困在木樨轩中的最后几个月,她没有一日安寝,终日悔恨缠身。


    钟府虽只是商贾人家,但父母多年来勤恳经营,又兼乐善好施。一家人虽然没有显赫的地位,但也是生活富足,和睦美满。


    而在为皇后进香后,或者说在与三皇子订亲后,祸事接二连三。她身在宫中,奔走无门,听到消息也无计可施,尽日消磨。


    虽然并未亲见,但从宫人偶尔的只言片语中,她完全可以想见宫外的钟府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形。


    她那一生忠厚的父母,一朝从富贵云端跌落成阶下囚,最后不得善终。


    还有她那玉雪可爱的幼妹,当时不过十岁,竟也夭折在这一场变故之中……


    时时想起,恨意难消。


    束手无策之时,她借着自己最熟悉、最擅长的理香,平息自己的心绪,麻木自己的神经。


    直到祝宛凝送来鸩酒,她饮鸩离世。


    然而一睁眼却好像时光倒流,回到遇见司华清之前的数月。


    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如此结局,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吗?


    前世的血泪尚历历在目,心头旧恨难消。


    钟罗琦在心里对自己发誓,这一世无论如何也要保住钟府上下,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远远避开皇室,好好做个商户之女,再也不要卷进波诡云谲的权力斗争。


    只是若有机会……若有机会,还要让那罪魁祸首司华清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外头忽而下起了急雨。


    几声惊雷,伴着雨水噼啪,就像人心里躁动难安的情绪。


    雨丝横斜,从窗户送进来些湿润的凉意。


    春翠从屋门外进来,捧着托盘,送来一壶玫瑰花茶并一叠鲜花饼——这是钟罗琦三四月里最喜欢的点心。


    脚步声是一如既往的轻而细碎。


    春翠做事细心,从来是最妥帖的。


    一见她只穿寝衣立在桌前,春翠忙放下手中的托盘,从一旁衣桁上取下披风披在她身上:“小姐怎么也不披件衣服?下雨了当心着凉。”


    又发现她额发上都是细汗,忙拿了软巾擦拭,又问要不要换身衣裳,省得沾了汗闷着难受。


    钟罗琦伸手拢住那绫罗披风,仍有些发怔。


    前世的记忆到饮鸩就戛然而止。


    她不知道春翠最后的结局。


    跟木樨轩里别的太监宫女不同,春翠是她从钟府带进宫的贴身侍女,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向来忠心耿耿。


    也即,春翠不肯四处打点另寻他主,誓要跟她同生共死。


    纵使打点了,春翠这样的身份,也难再找个好主子。钟罗琦便由她去了。


    那春翠最后如何了?


    她不敢再往深去想,只觉得此刻倒如美梦一般。


    春翠还活着,穿着一贯的浅蓝色罗裙,捧着她喜欢的茶水点心。


    钟府上下仍如过去一般,富足美满。


    ……真是太好了。


    钟罗琦鼻子一酸,几乎要立刻落下泪来。


    见她并不说话,眼眶却有微红,似是有些心事,春翠又问:“小姐?”


    她这才回过神来,道:“准备些热水来沐浴吧,怕是风寒外袭,觉得有些头晕。”


    得赶紧恢复精神,才好整理思路,避开前世的大祸。


    浴桶里和往常一样,放的是薄荷叶、橙花并茉莉,香味清淡绵长,又有提神醒脑之效。


    这是钟罗琦最喜欢的几样汤料配方之一。


    出身在制香世家,本就家学渊博,她又于此道颇有兴趣,花了大量的时间学习研究,说是精于此道也不为过。


    虽然尚未满十四岁,但此时钟罗琦已经逐渐展露头角,钟家香料铺子里几样广受欢迎的香粉、汤料、香包配方都出自她手。


    说来可笑,上一世和司华清定亲后,他说皇室女眷不宜抛头露面,更不该亲手制香售卖。若如往常一般调香经商,有损皇室颜面。


    钟罗琦对他千依百顺,由此便不再为香料铺子制香了。


    平日所调,大部分送去了宫中。


    而正是送往宫中的那一味“雪素清芬”,成了将她缚于宫中的枷锁。


    *


    钟罗琦浑身泡在热水和熟悉的花朵清香里,闭上眼睛,长舒出一口气。


    终于从往事的愁闷里挣脱出来,感觉头脑的紧绷都得到了缓解。


    还好,现在她还能重新选,还有机会保住钟府。


    春翠在身后用白玉梳子为她梳着头发,忍不住又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小姐这头发真好。


    钟罗琦的头发是天生的乌黑柔顺,又因为她常年和各色花草香料打交道,日常保养用的是上好的桂花头油,更是养得蓬松亮泽。


    每每一梳到底,有时甚至挂不住梳子。


    每次为小姐梳妆,那些羊脂白玉发簪、嵌珠黄金钗什么的,戴在小姐头上,珠宝的光彩和发丝的光泽相映,真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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