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心思

作品:《爱情骗子她玩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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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疯了么?竟然敢动吉松灵。”


    没有怒意,像是平静的陈述,却无端荡开一阵威压。


    蓝羽小鸟吓得一哆嗦,栖在主人的肩头僵身木立。


    它的主人懒懒坐在石垫上,姿势随意,没有任何仪态可言。


    他取下鬓边簪的花,捧在手里把玩着,轻轻捏着雪色的花瓣,唇边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他全然没有听三屏之内的人说话,从进殿开始,谁说的话他都没有听进去。


    因为实在是太吵了。


    吵死了。


    “吉松灵是上古圣树,它的安危关乎着整个赤阑的生死存亡,岂是你一时兴起便可随意摧折?”


    这次,他终于听见了。


    “我没有摧折啊,只是摘了颗果子罢了。”


    “罢了?怎么,你还觉不过瘾吗?你还要做出什么才肯罢休?”


    “父君,息怒。”


    息怒?


    真好笑。


    没有怒意,息什么?


    一道颀长身影显现在第三面屏风上,立在阙临深旁。“是我失职,没有护好吉松灵。”


    “当然是你失职,白义林的守卫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竟然抓不住他,让他直接闯进去摘了圣果。”


    “父君教训的是,我定会严加惩治。”


    “好好治治他这怪性子,越发没有分寸,胆大泼天。”


    屏上甩开一片涟涟袖影,俄而,只余一道身影,那道身影欠身行了个礼,迈步走出。


    玄色衫影翩翩落来,有香丝丝缕缕,冷到极致的香,像阵封在冰山百年才得以放出的风,侵进鼻间一阵寒凉,让人止不住发抖。


    “你不该这么做。”


    冷冽的声色,平静的语调,沉稳而庄重。


    小鸟挪挪爪子,将身子藏进主人发间,只探出一只小眼睛去看来人。


    眼若瑞凤,眉似飞剑,看人的眼神冷冷无尘,像冰雪初融般的寒,玉冠全束青丝,不余丝毫碎发,衣衫整洁庄重,神容不怒自威,泛着不近人情的疏离,像孤立风雪里孑然的松,清寒冷傲。


    赤阑少主,阙流阶。


    他负手而立,微微俯首,向下掷来一瞥,眼底是如何也化不开的冷色。


    “父君不会容忍错误第二次发生,你应当明白。”


    “哦。”


    小鸟的主人抬起头,满眼纯然的平静。“然后呢?然后去化勉台受钉罚,去邑罗池受鞭刑,去白义林跪荆阵,好像‘惩罚’我的方式只有这三种了,很无聊的。”


    这三种惩罚是赤阑最高的刑罚,非常人能忍受,只对罪大恶极狂妄之徒施用。


    赤阑人人闻之,无不色变胆寒,整日活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胆,不敢违逆任何赤阑定下的规矩。即便是念出这三罚的名字,都像刀子般扎在心上,引来一阵剧痛。


    而今,他轻飘飘说出来,就像谈论天气般寻常。


    这些他都承受过。


    不过如此。


    皮肉之痛,到底有什么可以称之为“罚”的价值呢?


    真奇怪。


    “你摘了吉松灵果,做什么?”


    “酿茶。”


    “酿茶做什么?”


    他细细斟酌一番,挑了一个他认为最合适的词。


    “讨好她。”


    “为什么?”


    “因为……”


    他牵起唇角,压不住的欣然喜色积蓄在眼底,喷薄欲出。


    “我喜欢她的眼睛。”


    喜欢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


    他从未见过的双眼。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只知道他想看着她,想一直看着她的眼睛。


    这大概就是喜欢吧,他不知道。


    凝寂的天地间,只他二人相对而立,抚襄盘旋在高空,尾羽倾洒的粼粼光色里,他第一次看见那双眼睛。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双眼,数种让他感到陌生而危险的情思,通通融合在一起,化作一股无比磅礴如何也抵制不下的攻击力,像利刃刺穿他的心。


    他见过蓄满泪水悲伤的眼睛,闪闪发光喜悦的眼睛,瑟缩藏匿畏惧的眼睛,唯独没有见过像她那样野心勃勃极具侵略性的双眼。


    像从未被驯服桀然不可一世的野生动物,对谁都露出獠牙展现凶狠之态。


    在遇见她之前,他一直觉得,人除了哭就是笑,最后不哭不笑,自出生起,他遇见的所有人,都只有这三种表情。


    即便他触犯禁忌,摘下禁果,所迎接的也不是暴风雨,而是平静至极没有丝毫情绪,不哭不笑的表情,不冷不热的话语。


    所有人都是一副空壳,包括他自己。


    真无趣。


    但她不一样。


    看似不哭不笑平静的表情,内里却翻腾着汹涌的喜悦。


    对猎物的喜悦。


    他看出来了,那是她表达开心的方式,唯一的方式。


    张开獠牙伸出利爪,将猎物扑倒狠狠撕咬。


    她说她要不顾一切代价,驯服它。


    驯服他。


    哪怕承万痛受万苦,不得善终。


    如此坚毅的决心,不加掩饰的野心,还有那几丝细微无比,还是被他查探到的恶意,都蓄积在一双眼睛里。


    他从来没有见过。


    她长得很美,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美,每一丝容貌都精致极了,毫无瑕疵,完美至极。


    精致的五官集聚一起,拼凑出毫无攻击力的柔和容颜。


    很美。


    但那双像狼般狠厉的眼睛却离经叛道,突兀地镶在这张温柔的脸上,像把刀将所有精雕细琢的柔和与温驯割得面目全非。


    似乎有人刻意将她塑造成温和无害之态,要她屈从。


    她偏不。


    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她,坚韧不屈的她,叛逆的她,特别的她。


    他不了解她,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拥有什么,失去什么,在寻找什么。


    但第一次看见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就断定,那双眼睛是独属于她的东西。


    她说她长得很奇怪,那双眼睛很奇怪。


    怎么会奇怪啊?


    很特别。


    独一无二,无与伦比。


    让他着迷,让他痴狂。


    他特别喜欢。


    喜欢她的眼睛,喜欢她眼里那些他从未见过从未体会过的情思。


    她不是空壳,内里积蓄着无尽的神秘,永不枯竭的生命力。


    他奢求的,希望占有的生命力。


    占有?是这么说吗?他不知道。


    他对所有词汇的理解都很模糊,不知道潜藏在字影里的东西。


    但遇见她后,他明白了,明白了很多,理解了很多,希望掌握更多。


    第一次,他这幅空壳产生了名为“好奇”的情绪,对她好奇,好奇她的一切,好奇她的内心,好奇她灵魂的出口。


    他想再次看见那些情思,再次看见它们因他而起,只属于他。


    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


    那便讨好她吧。


    于是,他摘了吉松灵的果子。


    赤阑人人都将吉松灵看得那么重要,它总该是有点用处的,而不是作为庇护神话的虚设。


    一棵树竟能关乎整个赤阑的生死存亡?


    真可笑。


    三十二道虹咒,听起来似乎是很可怕的东西?不然为何人人都不敢接近白义林,即便只是在边缘路过也不敢。


    什么血脉中毒之苦,经络灼烧之痛。


    什么也不是。


    为什么要惧怕皮肉之痛?


    他不明白。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就不明白。


    皮肉之痛,对他来说,轻如鸿毛,薄如纸屑,不值一提。


    他对疼痛早已习惯,疼痛是组成他的部分。


    三十二道虹咒似彩虹般缠绕交织在一起,紧紧守护着吉松灵,守护着他们的神话。


    他径直穿过去,没有做任何自卫措施。


    一步一步,缓缓走向那棵树,道道虹咒穿心裂骨,渗进肌肤,融进血脉,撕扯着每一条经络,每一片血肉,他能听见骨头碎裂,经脉崩断的声音。


    但那又怎样?


    他没有任何感觉,一点也不痛。


    有什么可痛的呢?


    他最介意最担心的,是那些凝滞在血管里乌黑肮脏的东西。


    留在身上,丑死了。


    他不想让她看见他丑陋肮脏的样子,他不想她看向他的眼里出现鄙夷厌恶的神色。


    赤阑人人都重重放在心上的吉松灵果,被他轻轻摘下,他亲手将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