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茶

作品:《爱情骗子她玩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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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灵火通明的右曲台,目之所及便是一片昏黑。


    为泠在右曲台待了半个时辰,入台之前,还有人影往来,一出台,却空无一人,只有为她引路的神娥。周遭寂然无声,没有人声也没有任何动物的啼鸣。


    万物凝寂,似乎都在遵从着某种规则。


    “神士,七鹿水幽已到。


    “公子有令,外宫之人不得入内,小侍无法陪同神士前往,还请神士见谅。”


    神娥欠身离开,只余为泠提灯立在原地。


    眼前是座拱桥,自她脚下跃向对岸密密森森的古林,桥下湖水流淌,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头顶一片漆黑,仿佛笼着一层黑布,没有月亮,灵火在她手中闪动,是此间唯一的光源。


    七鹿水幽,昱公子的宫殿。


    赤阑圣洲主族便是赤阑族,包括赤阑在内的五大圣洲皆以主族名号命名。在赤阑中,赤阑族所居之地称为涿陵,整个涿陵的建筑风格都以深沉厚重的暗色为主,族人多着深色衣衫,鲜有艳丽之色。


    鲜有却不是没有。


    整个涿陵所有鲜活艳丽之色,皆在昱公子上。


    他是所有死寂灰沉里,唯一的一抹明色。


    他所居的七鹿水幽,在涿陵最偏僻的北边,四面环山,古林郁郁,是座于赤阑洲最原始的上古地貌里崛起的一方深宫。


    他常年独居宫中,鲜少外出,从不接见外人,几乎可以说从不与人打交道。即便作为传说中于他最亲近距离穆流,也从未踏入这里。


    从未进入他的世界。


    穆流全都共居于一方偏宫里,各自有着被分配到的居所,但自进入赤阑起,为泠还未被分配。


    没有分配到任何作为穆流该有之物。


    迄今为止,她只做了一件事——去右曲台登记身份,然后便被唤到了这里。


    沙沙沙——


    一阵异响。


    那是一阵几不可闻,很熟悉,总是自她身后传来的声音。


    为泠没有转身,迈步踏上拱桥。


    “你受伤了。”


    脚步一停,一只手被握起。


    寒凉的指腹贴在手腕上,似在寻找什么般轻轻摩挲。


    为泠甩开那只手,侧过头。


    看见一道血痕。


    血迹凝固,已然结痂。


    那双眼被黑色水灵纱遮盖,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牢牢锁在她脸上。


    “你施用了灵纹树,你要做什么?”


    很讨厌的语气。


    强硬而冷漠的质问。


    “我还想问你们在做什么。”


    为泠幻出参选者的灵纹树,树上灵叶三百,有一片已然枯暗。


    “为什么穆流参选者会死亡?为什么参选完穆流他们全都性情大变?为什么迄今为止没有任何关于穆流入选者现状的讯息?”


    周遭静无一声,为泠一字一句平静吐出,覆压住所有声息,明晰回响。


    “这一切,是你们做的。”


    没有回语。


    流穹连动都没有动。


    很正常的反应。


    她没想在他这里得到任何答案。


    “他已经把手伸到了赤阑。”


    为泠望向对岸古林,眸色冷如寒冰,冰下封着压抑的恨。


    “他休想得逞。”


    恨意汹涌沸腾,为泠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主人所做之事,我们无权干涉。”


    耳中厚茧再添。


    初听时,为泠还会生气,而今,她却只想笑。


    “我偏要干涉。”


    昏晕的火光铺开,染上移动的裙衫,为泠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踏过拱桥,她带走了光源,徒留那道身影消融在黑暗里。


    他会跟上来。


    永远阴魂不散地跟着她,直到死,他也不会离开。


    这是他被设定的固有程序。


    结界崛地而起,笼覆住茫茫古林。灵火在靠近结界的霎那,熄灭了。


    一片昏黑。


    结界灵力浑厚,以至高至强的的术法所幻出,看似如水流般和缓,实则若石岩般坚硬。


    有选择的坚硬。


    进入结界,浑厚的灵力化作一阵平缓的风,擦肩而过。


    天色明朗,无云,有山有水。


    萧瑟的秋里,这里藏着明媚的春色。


    松柏林林,溪水潺潺,鸟鸣悦耳回响,木桥跨过清溪抵达对岸春色,婆娑翠影里,瓷白宫殿掩映,天地一片灿烂的明色。


    桥边立着一名神娥。“公子正在伊华原等候神士,请随我行。”


    *


    花绽百里,漫天遍野。


    入目无垠的花色,满鼻幽沁的香,有蝶翩跹。花海缤纷,多是柔柔的淡色,花海中心静屹一座雪白石亭,风牵纱帘舞,在石径上洒下碎碎的影。


    没有人。


    什么人也没有。


    他不在。


    石径由各式奇形石头拼缀,颜色很淡,或大或小,或方或圆,都是天然而成的样子,没有丝毫后天雕琢的痕迹。


    每一朵花,每一株草,每一缕擦着鬓发掠过的风,一切的一切,都清寂美好得与阴沉的涿陵背道而驰,跃动着如何也掩盖不住的生命力。


    “等很久了吧。”


    疾风忽起,转身的刹那,额边碎发擦过眼睫,碎花如雪翩飞,视线一瞬朦胧。


    幽寂的天地间,漫渺花雪中,雪白的蝶翩跹在他耳边,飞花拂过发丝,桃衫若水流淌,鬓边簪花的少年笑得明媚。


    “我想漂漂亮亮的来见你,动作慢了些。”


    纤长的手指勾起一绺卷发,睫羽微垂,朱唇轻启,平柔好听的声音点点落来。


    “头发打理起来很麻烦,指甲也是。我本想穿另一件衣裳来的,但我担心弄坏它,弄坏了,就不好看了。


    “下次,我会穿上它来见你,那是我最喜欢的衣裳。”


    堪堪及肩略弯的卷发迎风轻漾,白花在他鬓边摇颤,那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像小狗的眼睛,纯黑的瞳仁,温顺无害。


    “昱公子是整个乾宁最美的人,是我最喜欢的孩子。”


    的确很美。


    穿着桃色衣衫,鬓边簪花,耳上戴着一对鸟羽耳坠,唇若涂朱,面如满月,没有施加任何妆粉和胭脂,花是精心挑选鲜嫩至极的,耳坠也是细致择来泛着雪色光泽的,如此精心装扮却并不显得妖艳,而是一种浑然天成不加粉饰的美,没有任何攻击力,像孩子般纯然的美。


    所有饰物加诸他身,都不过是锦上添花,它们的作用只有一个,告诉你——


    他很美,本身就很美。


    美是他生来就有的,组成他的部分。


    即便他什么也不穿,什么也不饰,也很美,天然的美,外物如何干扰也阻挡不了的美。


    “昱公子。”


    为泠向他欠身行礼,待直起身时,他已步至身前。


    鼻间满溢着清淡的香,似花又似木,很特别,她从来没有闻过。


    鸟鸣声声响似一声,一点赤影,一点蓝影,萦绕着他们翩飞。


    “他们不适合在赤阑生活,精力容易耗尽,需要休憩。”


    翅翼掀起花风拂面而过,两只小鸟相伴着飞进花海中,不见了踪影。


    “这里就是他们休憩的地方。”


    *


    “这是由吉松灵的果实酿造的茶。”


    为泠坐在玉案一侧的玉垫上,案上盛着一盏果茶,氤氲气雾里,对案的双眼明澈至极。


    “你愿意尝一尝吗?”


    吉松灵。


    赤阑圣木,生长于白义林,三十二道虹咒紧密守护,一百年一结果,果实只有四颗。


    是圣木,也是禁忌。


    用它的果实酿茶?


    水色深红如血,前调是清雅宜人的香,尾调却猛烈而极具攻击性,刺鼻至极,引人发晕。


    为泠捧起茶盏,抿了一口。


    又苦又涩,末了还是一阵难以忍受的酸意。


    “好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