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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妻君薄情》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所以妻君她是去了平康坊吧……
郑昭仪的状况并不好,本就缠绵病榻。这几日全靠用参汤吊命,再加上陛下的几句温情软语还信以为真自己身体无恙。只要好好歇息就能恢复如初。
知晓凰后被中毒谋害后,男人感伤片刻后又担忧自己朝思暮想的凰后之位会不会被他人抢去。
郑昭仪只是嫉恨沈后,但对他能力还是颇为认可。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关键是从不对陛下用情。
若是其他人,早就搬出大虞礼法要将金尊玉贵的帝姬抱去未央宫抚养。就算为了一口气怎么也要争上一争,不然这凰后当得也实在憋屈。但沈后对帝姬这未来的帝王也生冷得很,郑昭仪也能安心照顾帝姬。
近日听到陛下一直在宠爱那年老色衰的李美人,这让郑昭仪不由提心吊胆。对方母亲的官位在朝内很高,关键是认字。
莫非陛下属意他当凰后。
郑昭仪身在深宫中想见母亲一面难如登天,后宫又不准人随便进出。从前都是帮他问诊的太医旬休时捎话给母亲,但乌老已经请辞。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为此郁郁不乐,只能痴痴在窗棂前等着帝姬下学。
恍然他看到那抹冷肃的黑,赶紧整理仪容起身准备迎接。
“郑儿快起来,病还未好怎么就下榻了?”
赢粲一进门看到欲跪下的男人就情意绵绵地上前阻止。两人恩爱的模样旁人无不心生羡慕。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对昭仪温柔以待,谁能有这样的好福气。
“陛下,我身体已经无恙。”郑昭仪用脂粉遮掩住血气不足的事实,故意装出气色极好的模样。
“我担忧你身体,特意让姜太医进宫再帮你号脉。”赢粲拉着郑昭仪的手回榻上。
“那真是有劳姜太医。”郑昭仪神态委婉,他知道对方医术高超,也想将身体尽快料理好。即使不能侍寝,能陪在陛下身边磨墨他也万分愿意。
姜漱玉面对陛下对郑昭仪的虚情假意只是淡淡抬眉,随后淡然号脉。良久后草草落下一句:“昭仪身体并无大碍。”
赢粲会心一笑,握紧男人的手心郑重承诺:“如此我就放心了,郑儿要将你的身体赶快养好。在我心中凰后的位置定是你的。”
郑昭仪提到此话,当即眼眶微红。若能成为凰后他就算死后也能同陛下葬在皇陵的主墓内。
“郑儿你知道的,旁人在我心中谁能比得过你呢?”
“陛下。”
郑昭仪面色羞怯,他最受不住赢粲的温情软语。在朝堂上威严肃穆的凤凰却对他温柔以待,自己定是不同的。他眉眼低垂,含羞带怯看着眼前的女人,仿佛回到十几年前二人初见的时候。
姜漱玉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倒想知道郑尚书那么老谋深算的女子怎么就生出这个单纯无知的儿子。她垂眸不再看二人耳鬓厮磨的场景,只想快些离开。
显然陛下不肯放过她,嘘寒问暖之后又同郑昭仪下了一盘棋。她看向冯姑姑对方也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索性默默观棋,没想到郑昭仪的棋艺倒真不错,着实漂亮得很。
但最后还是陛下小胜。
姜漱玉观棋后面色不改,刚出殿外,陛下冷不丁说道。
“漱玉,你说我刚才为何会承诺昭仪凰后之位。”
赢粲很想看看姜太医是否真的能读懂她的心思,冯姑姑已经年迈,她需要一个更好的属下。
姜漱玉只是轻飘飘道:“死人也能被封为凰后。”
毕竟前世陛下也是这么做的。她为此对陛下深恶痛绝,毕竟郑昭仪罪不该死,更不该利用檀礼威胁自己手握屠刀。重来一回,心境早就不同,旁人的生死对她来说并无太多的干系。
“将郑昭仪的身子照理好,他现在还不能死。”
赢粲知道郑尚书的手段,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她现在手上握住的东西还不够多,对方党羽众多,必须等到一个最好的时机。
“是。”
看来之前是白折腾了,姜漱玉面有不悦,折腾一番后又回到最初。眼看宫门下钥,她趁着天色未晚起身出宫,全然不知陛下一直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您觉得姜太医怎么样?”冯姑姑身为她的心腹,鲜少看见她如此兴味的目光。
“好,很好。”
赢粲很期待姜漱玉成为她最顺手的屠刀那天。看宅心仁厚的医者杀人,岂不是很有趣。有陆檀礼这个把柄,就能时时刻刻将她给牢牢掌控。
姜漱玉又怎会不深知陛下的心思,正寻思如何调理郑昭仪那病入膏肓的身子时,马车突然停下。晃得她险些摔倒。
“怎么了?”
她掀开珠帘先入目的就是一位眸色狼厉的女子。对方语气不善抱拳说道:“姜太医,我们大人有请。”
姜漱玉一言不发,光天化日对方也不敢做出什么事。马车被强制带到平康坊一处私宅,女子将她带入府中后换了一位客气的侍女。
对方看出姜漱玉满身的戒备,温声笑道:“姜太医我们大人只是想见一面并无恶意,您请?”
侍女掀开珠帘,姜漱玉不入厅堂内。还未进入就先听到丝竹声。她清楚要见的人是郑尚书,即使是前世两人也并没有怎么见过,但她深知此人的厉害之处。
同其他那些轩冕相袭的世家勋贵不同,郑尚书乃是白衣出身。祖上三代都在一小县内,据说进京赶考的银子还是她兄长卖身得来。后来凭借着一副好容貌中了探花,迎娶了一位显贵人家的公子。后来借着夫家的势力平步青云,直至在朝堂上达到同陆家分庭抗礼的局面。
郑尚书娶过五位夫郎,一个比一个身份高。最后一位的母家乃是前户部侍郎。据说郑尚书容貌极好,性情也颇为受那些未出阁的公子喜爱。甚至即使成婚后依旧有人自荐枕席,这种风流韵事更让不少平民女子以她为傲。
姜漱玉进宫后在太医署也听到过流言风语但从未当过真,毕竟能当上尚书怎么可能只是凭借夫家的势力。若不是对方对她有所图谋又怎么还会让儿子下嫁。
今日倒是能见到对方的真面目。来到内室姜漱玉抬眸就注意到罗汉榻上的女子,神色慵懒地躺在一裹着红纱的公子的胸膛上。气度高贵令人不可逼视,正欣赏着眼前的歌舞。
三位美男或坐或立为她捏肩揉腿,恭敬殷勤地服侍着。献舞的几位,身姿灵动,腰肢软如柳叶。皆都是散着
乌发的清隽男子,年龄不过双十。
“姜大人坐,喜欢哪个自己挑,都是干净的。”郑尚书最会笼络人心,不管多么情深义重的女子遇到年轻俊俏的心里怎么不会动容。也就太年轻才被君后那种老男人的几句花言巧语蒙骗,当个珍宝似的娶回家。若是尝过其他男子的滋味哪里还会将陆檀礼放在眼里。
姜漱玉眸色微动,屋内的脂粉气熏得慌,那些男子为了让肤色雪白身上都抹着厚厚的茉莉粉。她想谢绝但越抗拒檀礼就越危险。好在环顾四周她看见一个熟人。
便抬手一指:“弹琴的那位不错。”
郑尚书一瞧果真是个不错的,长相俊秀,弹的曲子也好听。她笑言:“姜太医果然是风雅之人。”
雪公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姜大人,本以为又像从前受辱一番,今日倒真是老天开眼。他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旁服侍。他未同其他男子一样涂脂抹粉,只单单发间绑着垂落在地的白纱。也没同其他男子那样肌肤紧贴,静静为大人斟酒布菜。
姜漱玉不知郑尚书是何用意,只能慢悠悠地饮酒赏舞。依照规矩,凰后故去应该禁丝竹半载,但对于郑尚书而言此律当然视而不见。
“姜太医,我听闻我的蠢儿被人谋害可以说是夙兴夜寐,不知他在宫中可好。”
“回尚书大人,昭仪身子还算康健。今日陛下还特意让我进宫为他诊脉。”
“那就好,若不是为了我那孩儿也不会请姜大人来一趟。”郑尚书眸子微眯,她看出姜太医对男色毫不在意。内心叹服对方还真是专情,但谁都逃不过功名利禄,除非她真是圣人。
“姜大人日后为我儿身体操劳真是费心,我敬你一杯。”郑尚书语气豪放,直接痛痛快快饮下几杯。
姜漱玉也不少退却,她酒量还好,倒也能应付过来。几番寒暄后,郑尚书直接派人将她又客客气气送出去,这举动让姜漱玉有些摸不着头脑,若是想笼络她不是会献上钱财珠宝,为何什么都没做。难道只是单单见她一面。
她也不想再猜忌,折腾一天早已疲惫不堪。重来一世当然是要活得痛快些。姜漱玉回到姜宅躺在榻上便沉沉睡去。陆檀礼看她辛劳默默服侍她脱衣睡下,望着烛灯下女人的睡颜分外满足。但在闻到她衣衫上身上浓重的脂粉气时笑意瞬间停滞。
他紧握那薄薄的衣料,又低头轻嗅。那绝不是女子身上会有的味道。
所以妻君她是去了平康坊吧。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他们皆是自戕
陆檀礼脚步轻缓只身来到后院内,打了桶冰凉的井水将衣衫上的脂粉味洗了个干净。他相信妻君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绝不会在同他成婚几日后就去平康坊那腌臜地方找花郎寻欢作乐。
定是因为自己的疏失,他应该早点为漱玉选上几个身世清白的男子放在身边尽心服侍。平康坊里勾栏卖笑的男子就算身子不脏,但其他地方早就被女人给碰过。漱玉绝不能受这样委屈,他是该早做准备为好。
陆檀礼搂着身侧的人一夜未眠,直到天边泛起抹幽蓝才起身盯着下人准备早膳。本就心中不快,偏偏有人还赶早过来触霉头。
姜许氏紧绷着脸目光打量着厨房里的菜案和锅灶,又扫会院子里的陆氏,越瞧新夫越不顺心。
从前宝女的早食都是他亲手做的,一进门本该让陆氏亲自下厨。但偏偏娶进来的是个心气高的主儿,那一双手只见捧过书册,菜刀恐怕都没有摸过。
姜许氏对这陆氏冷眼相待不是没有缘由,他打小学的就是以妻君为天。一辈子就该好好操劳府中事宜,而不是什么磨墨练字,那都是女子才该学的。可宝女就是喜爱他,书房那地方是女子们议事的地方。自己鲜少去过,只能在外递些茶水,怎么这新夫进府就没了这规矩。
瞧着两人在书房亲昵的模样,姜许氏心怀怨气,总觉得同宝女生疏了不少。他一如往常上前挑理,颐指气使道:“这鸡肉要切得细细的才入味。”
“许是厨子没有尽心,改日我定好好叮嘱。”陆檀礼蔼然回道,他知道公公最爱鸡蛋里挑骨头。但姜许氏也就能在厨房里对他耍耍威风。
姜许氏瞧见他这高傲模样尤为不爽,也就念过些诗词,有什么好得意的。正要继续说教,陆檀礼捧着食盒行了一礼后温声回道。
“妻君还等着用膳,儿婿先告退了。”
姜许氏只能在原地瞪眼,牙根咯咯作响。心想回老家里挑上几个容貌不错的小侍放在屋里,好好搓搓这陆氏的气焰。
陆檀礼伺候妻君用膳后就假意着庄子上看看为由,坐着马车慢悠悠出门。他在府中也是有几个耳目,早就打听出个一二,直接往平康坊的风月楼找去。
此时白日里花郎都在小睡,昨晚伺候恩客一宿,整座楼里都是静悄悄的。花爹听闻对方的来意之后就知道是家中的正室来找人算账。这雪公子他刚刚尽心调教好,还未待价而沽怎么能轻易让这男人见到。若是一气之下将人弄伤自己之前岂不是白费功夫。
但陆檀礼将那沉甸甸的银子放在桌上时,花爹立马赔笑道:“您这边请。”
雪公子正在屋内练琴,听到外面的嘈杂声以为是有人又来闹事,没想到是自己的房门被推开。
他瞧见陆檀礼这浑身的雍容气度先是一惊,定是达官显贵教养出的大家公子。男人若是年轻个四五岁也是好颜色,穿着件淡蓝的衣衫,显得人更为温和。耳边的墨玉坠子也是上好的水头。
雪公子从前见过那些正室过来找人算账的,那是将一身力气全都使出来。有的把人打得口吐血沫,但此人一看倒是面善,不似那种粗鲁之辈。
陆檀礼一进屋眼睛就先看到那梳妆台上的瓷瓶,他直接走上前轻握瓶身。果然是空的,一摸瓶底的确是慈春堂。就连妻君衣衫上的味道也跟着雪公子身上的分毫不差。
“我是姜陆氏,特意过来瞧瞧你。”陆檀礼反客为主,不疾不徐地坐下。
雪公子这下立即明晓对方的身份,原来是姜大人娶的新夫。原以为那样高洁的女子定会娶一个豁达的贤夫,想不到也是小人心性,昨日只是陪了杯酒今日就找上门来。
他不动声色先是为对方倒了杯茶以表敬意,歉声开口:“昨日姜大人吃醉了酒,不知回去后可有头疼。”
“还好,毕竟有我在旁边伺候着,”陆檀礼微微一笑,但是没有接过那茶,上下打量雪公子一番后道明来意,“我年纪大了,身边总得有更年轻的服侍妻君,如此才能尽心尽力。”
雪公子一听倒是猜不透对方的来意。
“所以我今日特意来瞧瞧你,刚才就听到弟弟的琴声,技艺极佳。”
“您谬赞了。”
“若弟弟是良家我定是要将你纳进家门,能一同服侍妻君是我们的福气。只是……”
雪公子面色发白,听到良家二字他就清楚对方果然是上门来羞辱他的。一股怒意憋在心口无法宣泄,他若是有眼前之人的尊贵身份,也不会流落在此地受人侮辱。
“只是我妻君如今的身份,若是被外人知晓纳了一个花郎,恐怕外人多有诟病。”陆檀礼语气真切,目光始终温和。
雪公子尽量平复面色,强装镇定:“我同大人只是萍水相逢。”
“我自然是知晓的,只是苦了你没个正经的身份。放心妻君既然中意你我定当也要好好照顾你,我已经同花爹说了,你日后只伺候她一人。”
雪公子倒是瞧不明白这位姜陆氏到底是
想做什么,既然厌恶自己为什么又费尽周折只让自己服侍大人。
陆檀礼眼看时候不早,便早早离开。空有颜色的花郎也就会卖几分可怜模样,漱玉也是心善着了对方的道。他路过一点心铺子,想着买点妻君爱的酸梅,没想到正好遇见了上回落水那小公子。
他索性就找一个无人处将话说个干净。
“这位小公子跟着我做什么?”
赵怀逸看见姜家的马车以为里面的人是姜漱玉,没料到会是君后。
为了防止再被关在家中他这几日平静不少,讥诮道:“我才应该是漱玉的夫郎,你抢了我的位置。”
“这位小公子的容貌不错,我都想为妻君纳你进房门伺候的。”
“你……”赵怀逸心高气傲,怎么会甘心做一个没有名分。
陆檀礼不以为意地摸着耳边的坠子:“赵家是显贵,怎么会容忍你当一个没名没分的小侍。说句难听的,我身为正室。理应为妻君纳几个可人的在房内。若我妻君心中真的有你,只管提便是,而不是像公子这样没有脸面地主动找我说三道四,只会脏了你们赵家的门楣。”
赵怀逸咬紧牙关没有吭声。嫁出去的男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他怎么会在乎什么门楣。自己本就不得母亲喜欢,男儿日后能凭借的就是妻君的宠爱。他才应该是漱玉的正室,凭什么重生后被他抢了位置。前世就算自损清白还是进了姜家的门。
若不是这老男人从中作梗自己也不会白白枉死。
“你这么大的年纪,也好意思嫁给漱玉。”赵怀逸冷脸回应,论容貌他怎么会比不过年老色衰的君后。
“谁让妻君就是喜爱我呢?时间不早,我还要帮漱玉备晚膳。”陆檀礼不想跟这赵小公子多争执。
赵怀逸一气之下愤愤说:“她最爱吃我亲手揉的面,你知道些什么。”
陆檀礼只当这赵家的小公子真是发了疯,还真会臆想。人都没进门,就想洗手做羹汤。
“你……”
“赵家的人还没有看管好你吗?”姜漱玉遥遥就看到赵怀逸。只身挡在檀礼面前将他护在身后。
前世她厌恶对方的轻浮放荡没想到今生依旧如此。凭借他的相貌什么样的人家得不到,却死缠烂打于她。姜漱玉也懂他无非就是同赵青琅争个高下,两兄弟还真是蛇鼠一窝。
“我……”
赵怀逸心生委屈,眼圈泛红直直瞧着他前世的妻君。他眉眼生得极其鲜亮,一哭鼻梁都微微泛红。路过的几个女子瞧着俊秀昳丽的小公子默默流泪的模样,不由心软。赶紧递上自己的帕子,但赵怀逸都没理睬。只是恍惚片刻,两人已经没了身影。
姜漱玉不想让檀礼同赵怀逸多加接触,直接带人进轿子内。她握紧男人的手,低声关切道:“以后遇见那赵家的公子让人赶走便是,他神志不清,万一疯癫起来伤到你可怎么办。”
陆檀礼唇角微勾,点头应道:“是,妻君。”
“还未同你说,昨日郑尚书约我在平康坊的私宅相见。原以为她想笼络我为她效力,但只是让我饮酒赏乐。你说奇不奇怪?”姜漱玉捉摸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好在有檀礼能诉说。不然她要苦闷许久,毕竟前世自己一直远离朝堂之事。
陆檀礼清楚郑尚书的手段,此人手段狠辣,尤其善于玩弄人心。他面色忧虑:“你见过她了。”
“我昨日刚被陛下传唤进宫为郑昭仪瞧病,他母亲后脚就找上我。”
“陛下如今的意思是?”
陆檀礼清楚郑家树大招风,一时无法动其根基。若是妻君得罪了郑家,恐怕会引来无尽祸患。
“暂且活着。”
“那妻君你……”
“无妨,不过是多条人命。”
姜漱玉前世见惯了生死,若杀一人保一方百姓,自己也算功过相抵。她嘲弄道:“从前这种事都是乌老做的,她一走便是我了。”
陆檀礼想开口解释,但最终还是沉默。他不应该告诉妻君到底谁才是陛下手中真正的刀。只能提醒:“妻君,郑尚书绝非等闲之辈。你应该也听过她娶过五位夫郎。”
“是,怎么了?”
“你不觉得蹊跷吗,四位夫郎都是因病而死。还都在成婚一个月前。”
“你是说他们是被谋杀,但几人的母家在朝堂之上也有权有势。若真的如此,定会告上御状。”
“非也,”陆檀礼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他们皆是自戕。”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姜太医很像从前的我
户部尚书郑扶蕴,年方五十三岁。其为人清正,赏罚分明。曾任职地方百姓无不称赞,甚至在她擢升时子民夹道相送。因功绩赫赫,被先凰多加赏识,并为其重用。
谁会想到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郑扶蕴沉浮官场多年还是沾染上王孙贵戚的奢靡之风,变得声色犬马。
姜漱玉抿着薄酒观望着不远处正在行酒令的郑尚书,她衣衫敞开,豪放不羁地搂着一俊秀花郎。用那掌管着大虞财政大权的双手肆意抚摸身旁陪侍男子的身躯。对方谄媚地递上美酒让对方享用。
波斯进贡的猩红地毯上,一卷发深邃男子正肆意随着鼓点跳着欢快的舞。那强健的身躯在薄纱下若隐若现,郑扶蕴满意地打量着,但是目光却停留在脚旁跪坐的新人身上。
私宴上来的大多人都是朝廷命官。即使凰后故去也毫不影响她们在此大张旗鼓地享乐。姜漱玉清楚这都是郑尚书的党羽,她一个御医在其中是有些格格不入。即使她也有品级多年但手中的权力哪里能同她们相提并论。
姜漱玉并不喜□□会上这种奢华之风,但为了檀礼的安危考虑还是在受到请帖后冒险而来。伺候她的花郎还是雪公子,对方比起之前倒是生疏些,并未同她靠拢太近。只是乖巧斟酒不似其他花郎们一个劲地讨伺候大人们的欢心。
姜漱玉低头默默寻思着前几日檀礼对她说的话,她依旧好奇那四位夫郎真的是自戕而死还是事出有因。
而一响亮的巴掌声将她的思绪拉回,也将席间的热闹给冲散不少。
姜漱玉抬头才知道原来是有一刚卖身的花郎因不愿被郑尚书碰触而被她身侧的男子狠狠扇倒在地,半张俊脸都浮肿起来。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可知大人是多么尊贵的人物,能伺候她是你天大的福气,”男子嗓音狠厉,抬脚就踩在那俊秀少年的腰背上,使得对方栽倒在地。
瞧那孩子的青涩模样,身形都还未张开,不过十五岁的模样。少年始终隐忍不言,他本是正经人家的男子,怎么能伺候着皮肉松弛的女人。他趴在地上正好同看向这边的姜漱玉对视。瞧见女子沉静清雅的模样便心中恼怒为何自己不能够服侍那样的出众女子。
动手的花郎一直看着郑尚书的神色,瞧着对方目光阴冷对少年又踢又打,眼看就剩半条命。
姜漱玉本不想多管闲事,今生本是想平静度过,但偏偏还是动了善念。
“大人,晚辈前些日子为昭仪问诊,他挂念您的身子。让我传话让你切勿动气,别因为外人生怒伤身。”
“也是,”郑扶蕴冷冷一笑,挥了挥手让人将少年带下去,“那孩子心里有我就好,可这男人啊养得再好终究是送到别人家去。”
底下一官员赶紧趁机奉承:“昭仪可不一样,在宫内还记挂着您的身子呢。”
“他啊,算了。”郑扶蕴神色微妙,显然对那儿子并不上心,但话锋一转又说道,“咱们女人就是容易心软,你瞧瞧刚才姜太医虽然是同我说话实际上是心疼那少年呢。”
姜漱玉对于自己的心思被郑尚书公然揭穿只是微微一笑,自罚三杯赔罪。
郑扶蕴浑浊的眼眸显露出几分锋锐,慢条斯理道:“姜太医终究是年轻,咱们女子最忌讳的就是同情别人,尤其是那些粗鲁蛮横的男人。这个人最会装出柔顺模样,背地里不知要使出什么主意算计呢。”
姜漱玉总觉得郑尚书话里话外在说檀礼,只是勉强笑了笑。
一场小小闹剧并不影响宴会众人的雅兴,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姜漱玉却被郑尚书执意留下,还特意同她共浴。这让其他人羡慕不已,要知道在大虞这可是
恩赐,可不是谁都能有福气。
茫茫白雾内,郑扶蕴的面容变得模糊,隐隐能窥看到年轻时的颜色。
“姜太医很像从前的我。”女人笑容促狭,但言语真切。
姜漱玉淡声回道:“您是个好官,我一个小小御医怎能相提并论。”
“那是从前。”
郑扶蕴心里门清姜漱玉同赢粲的那些事,可惜迟了一步不然还能阻止陆檀礼离开皇宫。她其实已经窥见自己的结局,嗓音慵懒道,“姜太医真以为我做官这么多年还看不出赢粲想做什么?”
姜漱玉不语,郑尚书老谋深算当然早就猜到。
“我曾经的确是想做个好官,从那泥泞田地里一步步走到官场上,没人知道我忍受了多少痛苦。正如那些人说得那样,我家境贫寒,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是我兄长卖身得来的。后来我中举之后想赎他,只得到他惨死的消息。”
姜漱玉回望郑尚书,那精明的眼眸浮现出几分难得温情和脆弱。
女人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后来我娶了一位贤夫,日子过得和美。可惜我即使功绩做得再只会被别人抢走当做升官的踏脚石。谁让我没有一个好的依仗呢。”
姜漱玉眉心一动,确实像郑尚书这样的出身,跟那些有着层层姻亲的人自然有着无形隔阂。
“起初我倒觉得没什么,只要能造福百姓就好。也不违背我做官的心愿。但是后来那些官员渐渐疏远我。那时我才知道不贪也是一种罪过。无人理我,永远被其他人排挤在外。”
郑尚书这番沉郁言论倒是让姜漱玉想到自己,她也曾是因为在太医署太过出众被那些人暗中使绊子,若不是有张老为她撑腰和檀礼暗中安慰,自己可能早早就辞官离去。
“我不贪那些人疏远我,贪了她们才能接纳我,你说奇不奇怪。”郑扶蕴快意地饮下一杯酒,将所有愁绪全部咽下。
“您的功绩确实造福了百姓,那为何陛下的新政执意不允呢?”姜漱玉好奇出身乡野的郑尚书明明最知道底层百姓的苦楚但对新政横加阻拦。
“因为陛下的举动会损失我的利益。曾经的我会对新政感恩戴德,可如今那些田地分到佃农手中后我每日的美酒就少了一樽。”郑尚书悠然握着水晶杯轻轻摇晃。
姜漱玉淡淡一笑,也是若非利于自己怎么会强行不同意。
“陛下会让您同意。”
“那又如何呢?我这辈子什么没有经历过,荣华富贵已经享受过,功名利禄也摆在那里。即使我身去,史书也要留下我的一笔。”
郑扶蕴早就将人生看透,从最初的懵懂无知怀着壮志凌云之心到最后的身染污泥逐渐被吞没。在看到姜漱玉时她就恍惚瞧见曾经的她,那种干净的眸色已经很少见。
也让她极为讨厌。
“陛下不但会杀了你,还有昭仪。”姜漱玉骤然觉得郑尚书或许不会像前世那样落得凄惨下场。
“昭仪,哼从我肚子里生下的玩意,我哪里不知道他想得什么。既然性命是我给的,因我而死也是他的福气了。”郑扶蕴从前最为得意这个儿子,心机谋略都是一等一,谁知遇到赢粲后就没了脑子,满眼只想要得到宠爱。
姜漱玉从未听到过这么可笑的说法,最后起身离开时,她深深望了一眼郑尚书。
正如檀礼所说她真是一个相当可怕的女人。
从平康坊出来后,姜漱玉顺道前去沈府看看,却在半道上被人叫住。
“漱玉。”
“阿霖?”
姜漱玉瞧着眼前意气风发向自己走来的傅霖不由失神。前世她最为后悔的就是未能同她最后见上一面。
因为赵青琅的缘故,傅霖认为对她有愧便自请前去边疆,忍受了数十载的漫漫黄沙。两人只能通过书信勉强对话。即使自己释怀,但傅霖始终不敢回京。
姜漱玉释怀一笑:“我来看看沈姨,她近来可好。”
傅霖微微耸肩:“还好有沈鎏陪着呢,不管怎么说还是委屈了你。你可知赵家的小公子到底出了何事?”
姜漱玉眸色一变,才想起其实前世傅霖也对赵怀逸心心念念。也因此阴差阳错惹了之后的祸事,害得赵青琅也无辜卷入其中。
即使清楚这不是他的过错,姜漱玉依旧对他依然不免迁怒。
“不知,他怎么了?”
傅霖满脸哀怨,沉声说:“我借故想去瞧瞧他,却被府上的人告知他生了病,回老家静心疗养。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姜漱玉心一沉,无论如何今生不能让傅霖再被赵怀逸的美色蛊惑。
她犹豫片刻:“病好后自然就回来了,你就那么在意赵小公子?”
“那是当然,”傅霖露出一口白牙熟门熟路地搭上好友肩头,满脸亲昵道,“那么漂亮的美人谁能不在意,还瞧谁都冷张俊脸。实话告诉你,我昨夜做梦都是他在我身下承欢的模样呢。”
姜漱玉听后面色微冷,她应该是厌恶赵怀逸的。那个男人轻浮,嫉妒,不识大体,总是惹了祸事后害得自己为他收拾。但傅霖说她梦见怀逸的模样时却不知不觉想到前世。
赵怀逸瞧着性子冷,实际上床榻之间极爱哭。耳鬓厮磨间总是红着眼眸,湿着眼尾趴在她的肩头上小声喊着自己的名讳。
“漱玉?”
姜漱玉眼眸微睁,转身看到本不该出现在宫外的女人。
赢粲负手在后盯着亲密无间的两人。本以为姜太医是冷情冷性之人,竟然也有亲近好友。这勾肩搭背的模样让她尤为不爽。
她面色不满地皱眉道:“这位是?”
“陛,陛……”
趁着傅霖还没有说出最后一个字,姜漱玉及时插话:“毕竟此处多有不便,去那边的茶楼坐坐可好?”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顺便让我的新后入宫啊
赢粲听闻姜漱玉的话后并未有任何动静。她眼皮微掀,肆意打量着眼前的傅霖。
她素日见过的人太多,诸多大臣都叫不上名字。但傅霖自然一眼认出这是大虞最尊贵的陛下,对方的气度和风姿哪里是常人可以相比。即使对方唇角在笑,但眼底里尽是睥睨。
她下意识地刚要行礼却被好友一把拦住,傅霖这才想到在外面不能暴露陛下的身份。
赢粲瞧着两人亲昵的模样更对姜漱玉的好友心生好奇。原以为她这样温雅的女子会同性情相近的人成为好友,但如今看来截然相反。对方的身形体魄看着就是健壮的武人。她刚才的反应显然是认识自己,所以定是个从军的小将。
一个治病救人的医者同手染鲜血的武将成为密友,这让她感到着实诧异。
赢粲身份尊贵,自幼那些试图接近她的人不过是为了贪图权势。登基为帝后她更不需要所谓挚友。但随着冯姑姑年纪渐大,诸多事都已经力不从心。赢粲明白对方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但她身边总要有个能说知心话的人。
姜漱玉是个很合适的人选。从眼睛就能看出,此女是个极干净的人,
“不必了,我还要去相府上看看。”
赢粲断然回绝姜漱玉的好意邀请。她此行出宫就是为了瞧瞧沈相身体究竟如何。她称病半旬没有上朝,弄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不知情的还以为沈相是因为凰后离世的缘故。
郑扶蕴最近本就气焰嚣张,她的党羽又多次上奏称后宫不可一日无后,还对新政多加阻拦。这是要硬逼着自己动手除掉郑昭仪。
傅霖一听沈相低声回道:“我刚从姑姑那里过来,她刚
从府上离开,您恐怕碰不着面。”
“姑姑?”
赢粲正恍惚着,匆匆赶上来的冯姑姑这才低声附耳说:“这位是傅将军的长女,凰后同她是表亲。”
“原来是傅小将军。”
赢粲挑眉一笑,这才想起对方的身份。傅将军的的确确有位爱女,只是太过年轻还需要历练。她遥遥见过对方几面,可长相并不熟识。
“那也无妨,我去她府上坐坐也行。”
她也想去沈家物色有没有新人能够进宫。凰后的位置绝不会是郑氏的,但李昭仪那懦弱的性子又哪里能撑得起来。只能从沈家的人中再挑出个合适的。如此沈相才能尽心尽力地为自己效力,同时跟郑扶蕴所抗衡。
想到这赢粲不由想念起来沈璧,毕竟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让人心心念念。比起后宫中对她笑意温柔的男子,她更中意那被冷脸的凰后。
她最爱的就是沈璧厌恶自己却又不得不尽心尽力服侍她的神情。所以在得知姜漱玉是他的心上人时赢粲尤为新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如此高傲的沈璧对其念念不忘。
但也是姜漱玉愿意将陆檀礼那样的男子都娶回家,还真是……
想到这赢粲的眸色瞬间一变,她在姜漱玉的身上好像闻到了其他男子的味道。宫里的男子为了能求得自己的恩宠,总是会在自己身上下尽功夫。最爱在自己身上弄些香囊引起女人的注意。
未免自己闻错,赢粲又上前一步。在确定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如此看来陆檀礼也并不如何,也就因为姜太医那时不懂情爱。她身为女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容貌再美的男子日子久了自然就会生厌。
姜漱玉不懂陛下心中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对方心思深沉,前世被她桎梏许久不得解脱。本想就此离开,但偏偏赢粲让她一同前往沈相府中。
她本不想过来,看见某人就会想起前世那段孽缘。
少年一身缟素白衣,俊秀的面色上少了几分生气。瞧见三人,先是躬身行礼道:“陛下,姨母有事并不在府上,不如您稍等片刻。”
姜漱玉淡淡扫过沈鎏,将眼底的厌恶藏下。看着他为赢粲端茶的恭顺模样,便询问傅霖:“他还不出嫁吗?”
“沈璧刚没,怎么也要等上三个月,怎么了?”傅霖知道姜漱玉这位表弟并不关切,却突然问起了这桩事。
“无妨。”
姜漱玉只是担心赢粲该不会跟前世一样迎娶沈鎏为后。即使檀礼已经嫁她为夫,但沈鎏前世做的那些恶事可不能一笔勾销。若不是他想攀高枝,自己当年也不会阴差阳错同赵怀逸一夜春风,更不会让赵青琅被人……
赢粲察觉到姜漱玉的目光在沈鎏身上打量,她淡淡一笑:“你兄长故去,我心中伤怀。便想去他从前的居所瞧瞧。”
“陛下对兄长情深义重,真是他的福气,您请。”
沈鎏起身引赢粲前去后院,姜漱玉和傅霖刚要上前却被冯姑姑一把拦住。
老人意有所指:“未免陛下触景生情,两位还是别去了。”
姜漱玉顿时明了,陛下同前世一样还是看重沈鎏。原以为重活一世能改变什么,实则什么都没有改变。
傅霖自然也看出陛下的意思,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看来我这表弟是不会嫁到青州了。”
“确实如此。”
傅霖看着天色尚早,本想约好友去平康坊玩乐,但姜漱玉谢绝,她还有事想去询问沈相。好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就停在了门口。
得知陛下亲临府上,沈相刚要前去拜见,却依旧被冯姑姑拦住。她面色难看,到那时大虞陛下,天下的男子还不是随她挑选。只是可怜她那璧儿,黄土一捧无人问津。
姜漱玉看冯姑姑盯得紧,索性移步花厅询问:“沈姨,您觉得郑尚书她此人如何?前几天我被她的人强行带去见了一面,她的行事实在……”
“狂悖不堪,”沈相将话给补充完整,略带遗憾道,“说起来我从前还在郑扶蕴手下当过差。”
“还有此事?”
姜漱玉前世未参与政事,对诸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即使在太医署大家闲谈,也只是说说谁家大人有纳了新人等风流韵事。
“那时候她还不叫郑扶蕴,郑家的母家是武安侯,威名赫赫,雄踞一方保我们大虞边疆安宁。所有人都觉得郑家极其聪明,在功高盖主时主动交了兵权。实际是在关外伤了身子,没有子嗣能继承爵位。最后只剩下一个男丁。偏偏这不成器的还要死要活地要嫁给当时郑扶蕴。权衡利弊之下当时的郑家主索性就让她改姓入了郑家的族谱以后也就是郑家的人,再将儿子移到夫郎名下再迎娶。”
姜漱玉知道有名望的人家没有女丁,又不能够过继的子嗣便会用这样的方式延绵子嗣。既能保住家业还能保住日后家族繁盛。
“那郑尚书的本名是?”
“我也忘了,如今大家知道的只有郑扶蕴,哪里还记得那个穷乡僻壤出来的穷秀才呢。她原来并非现在的模样,性子极好对夫郎也尤其宠爱,只可惜他们命薄。”
“究竟是福薄还是自戕。”姜漱玉听檀礼说过此事,但究竟如何也不清楚。
沈相沉默依旧,缓声说:“像她那样的连寒门都不是,能做官已经是天大的福气。想要再往上就要有路子,但往往这些好路子都是给那些有门路的。这实则就是姻亲,若非沈璧进宫我也不会得到现在的位置。”
姜漱玉眉头一皱,她感觉荒唐。真有男子为了妻君的前路甘愿自戕腾位吗?
“她原本是个好官,为民尽责。可做得再好,功绩却是别人的。眼看她人高升自己依旧停在原处,枕边人索性就帮她一把。郑扶蕴有副好相貌,又对夫郎关切备至。他们的家室一个比一个好,郑扶蕴的官职也越来越高。”
姜漱玉面色凝重,她似乎懂得郑尚书为何不待见郑昭仪。或许整个郑家对她来说都不值一提,毕竟本就不姓郑。
“漱玉你年纪小,无论如何都要记得不要同情任何人。”
沈相在官场上见惯人情冷暖,各位同僚不过皆是能利用的棋子。万事只能以自己利益为先,不然遭殃的只会是自己。
姜漱玉听后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果真被郑扶蕴的三言两语而同情。所以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究竟是真疯还是……
“呀,姨母您回来了。”沈鎏笑意浅浅迎面走来。
姜漱玉看他身后并无旁人,眉头微皱:“陛下呢?”
沈鎏一愣:“陛下已经走了啊。”
“什么?”
此时姜府中陆檀礼正靠在窗棂旁为妻君做着鞋袜,这种贴身之物自然是要自己亲手做得好。但是他手艺粗糙,比不上绣娘做得精巧。
李管事匆匆过来,急忙回道:“少君郎,有贵人登门拜见。”
“哦。”
陆檀礼这几日也见过不少姜家亲友,但鲜少瞧见他这慌不择路的模样。整理仪容后便去花厅看是哪位贵客。
看到那人的背影,男人面色微冷,雍容气质瞬间沉下来。
但还是客气行礼:“不知您怎么有空过来?”
“当然是看看我的父后过得如何,”赢粲端起茶杯微抿,随后挑眉一笑,“顺便让我的新后入宫啊。”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我可跟你们不一样,是有人……
陆檀礼黑眸沉沉漠然望着赢粲。君心难测,他分不清对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便只能轻轻一笑:“您可真会说笑。”
“那可未必见得。”
赢粲眼神玩味,曾经的大虞君后在褪去那层沉闷庄重的玄青服饰后整个人鲜活不少。陆檀礼出身名门显贵,自小的教养让他气度举止都是上乘。做事自然也是极为稳妥,母凰还在世时,后宫由他打理从未出过差错。沈璧接手后宫事宜也是陆檀礼亲手教的,若他成为新后岂不比那稚嫩孩子要好。
沈鎏虽然年轻貌美更得她的心意,但终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没有旧人可靠,再者自己也算帮了陆家一把。对方也能不遗余力帮助自己彻
底扳倒郑家的势力。
赢粲眼底笑意更深:“只不过是换个身份罢了,君后已经没了,再给你个新身份入宫不是很好吗?”
陆檀礼往后退却一步,从容谢绝:“陛下您说过要放我走。”
“难道你甘心在姜家做个小小夫郎。夜晚与她相伴又怎么会闻不到你妻君身上的香粉味。朕早就提醒过你凭借那种不入流的手段即使进了家门又如何,瞧瞧你的脸跟那些十六七岁的俊秀少年能比吗?没几年容颜老去后就跟后宫那些等我宠幸的男子一个下场。成为新后好歹能保住你的荣华富贵。”
赢粲自认没有男子会拒绝这个条件,尤其对方心心念念的妻君已经流连花郎之中。自己可怜他给了一条好路,定然是要感激涕零地接受。
“那又如何?她若是厌弃我的面貌,就纳几个小侍。漱玉她心中始终有我便好。”陆檀礼也不舍得漱玉那么好的女子只有自己侍奉左右,毕竟他比她年长。
“哼,真有意思。”
赢粲想知道姜漱玉究竟又如何能耐将君后跟凰后这两人都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惜付出性命。这倒让身为一国之君的她有点艳羡。赢粲宠幸过诸多男人,可有几人能真心相对。无非就是贪慕她手中的权力。
“朕只是现在缺个会打理后宫的新后,若是错过可别后悔。”
陆檀礼面不改色,淡然拱手行礼:“我不会后悔。”
赢粲嗤笑他的过于天真,转身迎头刚出院落,就瞧见一团青雾步入院内。姜漱玉刚进府中就听张管事说贵客到访,只是没料到是赢粲。
她温声道:“陛下。”
赢粲瞧见她手中提着一只纸包,笑着询问:“你手上拿的什么?”
“梅子姜。”
姜漱玉从前只在青州老家见过,前世还曾带进宫给檀礼,想到他爱吃此物在路上遇到有小贩卖便买上些。
“我在宫里倒是没有尝过。”赢粲说后对着身后的男人挑衅一笑,夫郎又如何自己身为大虞陛下自然都要先奉给自己。
却不料姜漱玉眼眸微垂立即婉拒:“陛下这是为我夫郎买的,不过是盐渍梅子,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赢粲脸色稍冷,她鲜少被拒绝过。身为大虞最尊贵的人,什么样的好东西其他人不是巴巴捧过来。连着两次被拒绝的滋味让她感到被拂了面子,心中尤为不爽。
她半开玩笑盯着眼前的女子,语气也重了些:“如果我非要呢?”
陆檀礼眸色微缩,他不想让漱玉因为自己得罪陛下。但如今的他只是姜许氏,不能在妻君面前抢先开口。只能望向漱玉,愿她不要同陛下相争执。
或许旁人觉得大虞陛下为人亲厚,也只有熟识的人清楚赢粲可以毫不留情地踩着别人的鲜血上位。即使是少年相伴的郑昭仪,也只是她手中把玩的一枚小小棋子。
“陛下身为万民之母,难道会争抢着小小的梅子姜吗?”姜漱玉毫不客气地回过去。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陆檀礼刚想将妻君护在身后。而赢粲只是冷笑一声,便匆匆拂袖离去。光看背影就知道对方心生不快。
陆檀礼暖心妻君对他的疼爱,但陛下难免会在日后报复回来。满眼心疼道:“漱玉,你不必为我……”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姜漱玉在赌,她所认识的赢粲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儿迁怒自己,毕竟郑昭仪还活着。自己便有被利用的价值。只是她还是隐隐感觉不安,尤其是赢粲若还是立沈鎏为后,前世的情景是否会重现。
陆檀礼神色怔忪片刻,明明自己比她年长些,最近总感觉漱玉要比自己更为稳重。瞧她对赢粲咄咄逼人时依旧坦然自若的模样让他分外自责。
姜漱玉看出他的茫然无措,笑着打开手中的油纸包,手指捏着梅子姜递给他尝鲜。
陆檀礼顺其自然地低头咬住,有意用柔软的舌尖包裹。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弥漫,其中还夹杂着一点辛辣。
“味道如何?”姜漱玉唇角笑意浅浅。
陆檀礼眉眼低垂轻咬住指尖:“自然是好吃的。”
姜漱玉眸色微热,头靠在男人的肩头。抬手一扯将那规整的衣领扯得散乱。她迫切需要些温暖的东西填补那漠然的心房。自己的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屋里二人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女人压抑的喘息声逐渐加快,毕竟是青天白日也而不敢再过分,只是稍微地解决下。陆檀礼未敢太过造次,待会儿还要用晚膳。
只是两人这一消磨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下人过来时听到里面的响动只能轻叩房门。里面的人这才起身穿衣前去饭厅用膳。
两人来得稍晚些,其余人都已经落座。都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是为何事,倒也没有多打趣。
姜豫华先是笑着称赞:“漱玉成婚后稳妥不少。”
这番话引来姜许氏跟姜顾华的侧目,二人神色各异,但显然都对这番说辞介怀。身为姜家的家主,主位上的姜舒华眉目淡淡,神情并未有什么变化。不论是谁成为漱玉的新夫,只要成婚便好。
但有些人可不待见这婚事。
“我这些年虽然在外,但漱玉的性子打小就稳妥。”
鲜少言语的姜顾华难得开了口,她终日在外忙活着营生。走南闯北的见多了,心里浑然看不起陆檀礼这种改头换面嫁人的男子。在妻君过世之后理应守寡至死,却在背地里勾引单纯的漱玉让她将人娶进来。可见不是什么正经男子,更何况他曾经的妻君是先凰呢。
即使身子没有被沾过,其他地方未必见得没有被碰触。
姜许氏连忙应和:“就是。”
二人一应一和的模样倒是让姜豫华面色发热,刚要开口瞧见对面长姐的神色只好将气硬生生压下去。匆匆用完膳两人才找个僻静的地方大吵一通。
“姜顾华你这是什么意思?故意难为我吗?”
“难为,这陆氏是什么身份你心里清楚。”
姜豫华怒极反笑:“他虽然是二嫁,但身子定是干净的。漱玉也中意,你若是有什么气冲我发什么?”
女人冷笑一声:“若是我在家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说到底终归只对你那洗玉有利。想以后能为她谋个好前程。”
姜豫华打小就跟二姐不对付,听到这话便气从中来,面色涨红道:“你这说得好像是我是为了自家女儿委屈了漱玉,单凭良心上说。这婚事不是为了我们姜家的繁荣昌盛。”
两人言辞激烈,吵得不可开交。
用完膳的姜漱玉自然听到,神色未改淡然往自己的小院走去。身侧的陆檀礼倒是停住脚步,刚想说什么,她直接拉着男人的衣袖往前走。
“妻君,你姨母……”
“没事。”
姜漱玉知道二姨母并不喜爱檀礼,前世便是如此。但他是自己的夫郎,旁人又能如何。
天色渐晚,屋内的烛火已熄。许是白日玩得太尽兴。姜漱玉睡得比平时要早些,迷迷蒙蒙中她梦到那浅薄蠢笨的赵怀逸。
她自认不喜那前世小夫郎的矫情性子,或许是因为有些像刚进太医署的自己。不善交际,又理不清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为此刚进去就得罪了不少人,受到不少排挤。
姜漱玉打小在祖母身边长大,只知治病,倒是不知人心。
但自己好歹会遮掩情绪,赵怀逸什么都摆在脸上。那张昳丽动人的俊脸总是冷然对着旁人。姜漱玉尤为头疼,他太过蠢笨,也不知在父亲面前放软。或许自己也爱那张漂亮面孔,总会在背地里默默收拾烂摊子。
姜漱玉不爱空有面孔的美人。只因毁了对方的清白不得不娶进家门。却今日在梦中看见他笨手笨脚为自己做小衣。他的手艺粗糙不堪,鸳鸯不似鸳鸯的。却只能无可奈何由着对方,或许这样也不错。
那时她同檀礼已经毫无机会,两人只能以君后和太医的身份在高耸的宫墙内相见。
梦中的她站在帷幔外看着男人费劲地穿针引线,微风一吹,帷幔掀开。
赵
怀逸察觉到她的存在,猛然抬头,欣喜道:“妻君你回来了。”
然而转瞬间就扑了一个空。
赵怀逸被噩梦惊醒,他醒来后眼前只有书案和地上还未抄写的经书,墨迹未干。有几滴溅在衣袖上。好在这道服也是玄色,倒是看不出来。
他被送到这道观里已经几日。赵怀逸没哭没闹,每日对着神仙石像恳求愿妻君回心转意。
这地方虽说是正经的道观,却跟前世赵青琅待的地方没什么两样。都是些大户人家的公子,书读得多见识也比那些乡野男子要广。
“我们男人生来就是劳碌命,看男字不就一个田一个力。也是我们命好能投胎在富贵人家,不然就要一辈子在田里干活。”
一到晚上就有年纪大些未嫁人的公子在抄经时说些荒谬之言,角落里的赵怀逸对他们内心鄙夷。
明明就是自己嫁不出,好意思在这里怨天尤人。我可跟你们不一样,是有人要的。只是妻君被老男人蒙骗,等到了时日就会迎娶自己入门。
不然自己为何会重活一回。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她不需要一个怀有善心的身……
“那边新来的,你是因为什么被送进来?”
为首的公子神色倨傲,看年纪二十有余。衣着光鲜亮丽,同样的道服他身上的料子显然要比其他人更好些。赵怀逸并未搭理,端正身子继续在烛灯下抄写经书。
论模样赵怀逸自然是道观中最出挑的,年少俊逸,容貌昳丽。想到这样出挑的少年都被家里人放在此处管束。男人心中不禁得意,被送进这里的人,说得好听些是在此处修心养性,为家人祈福。实则都是犯了过错送到这里请人好好教养。
而一到晚课没人约束,他便能在此处立威。
男人看对方没理睬,倒也不妨碍他继续对着不谙世事的小公子们教诲。
“女人有什么好的,嫁过去天天伺候别人的家业还要提防那心怀不轨的小人。终身不嫁,那才叫真正的逍遥自在呢。”
底下的人懵懵懂懂,都还是十五六的少年。自然迷迷糊糊跟着点头称是。唯独赵怀逸依旧白眼,他来了几日没有跟他们多搭话,潜心抄经求神仙们开眼让妻君回到自己身边。
旁人或许不信怪力乱神,但重新来过那是上天都帮自己。想到这里,赵怀逸抄经的更为虔诚。缕缕香烟从炉子里缓缓飞出窗棂,在半空中化为青雾。就这么从夜里烧到天边升起一抹鱼肚白。
男人跪在蒲团之上,长案上供品香烛摆放得整齐满当。陆檀礼潜心跪拜,姜漱玉走出内室正好瞧见。
她面色一怔,柔声道:“其实你不必如此。”
“他终究同你有过婚书再者也入了姜家的族墓。我身为你的夫郎都是应该做的。”陆檀礼缓缓起身又拜了几拜,自己是得利者,做这些能让他舒心不少。
姜漱玉倒也没多说什么,梓安泉下有知自己有贤良新夫或许也会欣慰。婚假结束,她便又要入宫。临行前看到妹妹洗玉已经早起用功读书,姜漱玉心中宽慰不少。
姜许氏也早早出门相送,陆檀礼在旁倒是插不上话。只是温情脉脉看着妻君的马车缓缓离去,想到赢粲在宫中他就忐忑不安。
正如他所想一般,姜漱玉刚进宫就冯姑姑就托宫人给自己捎话。
【昭仪的身子要好好调理】
姜漱玉听后面色未改刚斟酌好的药方丢进炉子里,火舌迅速将那薄薄的纸张吞噬。徒儿钱芝不懂其意,若是旁人定会问个一二,但她做事谨小慎微,以老师的话奉为圭臬。
姜漱玉提笔斟酌片刻后,将新的药方递给她,淡声嘱咐:“去煎药吧。”
钱芝看了眼药方,即使心生疑惑但立马前去照办。麻利抓药,用戥子称好后便前去熬药。
姜漱玉在游廊上瞧着院中渐黄的落叶暗自琢磨。
若郑昭仪被除去,这凰后的位置到底会是谁。无论是谁都不能是沈鎏那心思歹毒之人。
等药煎好后,姜漱玉深吸一口气缓缓前去郑昭仪的宫中请平安脉。
男人的气色比之前要好些,已经能正常行走。正在院中的石桌前同陛下在棋盘上对弈。
瞧见姜太医,郑昭仪先是起身柔声谢道:“姜太医真是妙手回春,我如今身子感觉好多了。”
姜漱玉先是看了赢粲一眼,对方今日玄衣银丝凤袍,不怒自威。正嘴角噙笑挑眉看着她,眼底的戏谑之意让她尤为不爽。
她平心静气回道:“这是微臣的职责所在。”
徒儿钱芝端过药碗放在石桌上,郑昭仪摸了摸嫌烫便先顾着棋局。
姜漱玉重活一回还是好奇,郑扶蕴那样才行惊艳的人怎会教养出这样的单纯无知的儿子。白白被所有人做了棋子。
石桌棋局的事态逐渐激烈,陛下的黑棋从刚才的步步紧逼反倒处于下风。眼看白棋就要将棋局翻转,偏偏这时候郑昭仪执棋的手一顿,白子落地。
姜漱玉眸色闪烁,这棋下错了,但倒也没有下错。
又落几子,黑棋胜。
赢粲语气轻快,朗声提醒:“郑儿该喝药了。”
郑昭仪低头轻抿,面有难色:“这药太苦了,陛下喂我可好。”
赢粲面色微冷,她身为天子哪里能为区一昭仪放下身份。但想到这碗汤药会断了他的性命,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即使郑扶蕴再多的不是,她同昭仪这些年的感情终究是真的。
“好,朕喂你。”
姜漱玉淡然看着面前这虚情假意的一幕,她只感到万分恶心。既然要亲手杀死相伴多年的男人,为何还能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
陛下心中真的有昭仪吗?
她不免怀念起自家檀礼,也不知父亲可有刁难于他,但他那般聪慧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半炷香的功夫,郑昭仪眉眼羞涩定定地望着面前喂药的陛下。那双眼眸温柔的能含出水来,目光始终看着他的陛下。
赢粲被郑昭仪炙热的视线看得有些分神,但还是极为耐心将药喂他喝完。其实若非他是郑扶蕴的儿子,她定是要让立他为凰后的。多年相守,最难的时日都是他陪自己度过,
可惜最终母子二人都要死在她的手上。
药碗见底后,赢粲起身离开。郑昭仪急切抓住陛下的衣袖小心翼翼道:“您陪我再下一棋可好。”
“朕还要处理政务,不如让姜太医陪你下一局。”赢粲神色不耐。
郑昭仪嘴角微滞,勉强笑道:“那还是算了,恭送陛下。”
直到那抹玄色消散在门外,郑昭仪依旧没有回神。那眼神夹杂着姜漱玉看不懂的东西。
她前世活了六十多年也没见过谁流露出这样的目光,似爱又似怀念,还带着点痛楚。
姜漱玉垂眸问声:“昭仪平安脉还未请。”
“回屋吧。”
男人嗓音低沉了些,就连气色也不如刚才。整个人像是死气沉沉的朽木,一掰就碎。
姜漱玉进屋凝神请脉,郑昭仪原本病入膏肓的身子被调理得刚好些又服了那般厉害的汤药,中秋是看不见了。
她刚要起身回话,郑昭仪突然让身边的人散去。姜漱玉不懂其意,下一刻男人直直扑通跪了下来。
膝盖重重砸在地上,但男人神色未改,脊背弯下:“姜太医,我想恳求您。”
姜漱玉以为自己汤药中做的手脚被郑昭仪看破,想让自己饶他一命,刚要让对方先起来。
郑昭仪却郑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我知道汤药里有毒,但我心甘情愿喝下。”
“你为何……”姜漱玉愈发看不懂这宫里的众人,只能说自己前世到底远离是非果然是对的。
“自然是
为了陛下,”郑昭仪的眼神露出痴迷和敬仰,“她是那样了不起的女人,若非我的母亲贪慕权色,陛下也不会要向她动手。我进宫时是为了郑家的荣辱,但进宫后我就着迷于陛下。
这天下的重担压在她一人身上该是多么痛苦,但偏偏我的母亲要阻碍她。陛下是一个极好的人,她爱民如子,是天下之母我怎能拖累于她。”
姜漱玉感到荒诞,但从刚才的棋局她也能察觉到郑昭仪并非等闲之辈。倒是也清楚郑扶蕴为何会说出那句话来,相比也知道自己的孩儿变了心。
她手指捏紧,摇头相劝:“昭仪您这样不值,陛下对您并无多少情意。”
“能服侍陛下一场我已经知足。再说我一个鄙陋的男子又哪里敢恳切陛下的爱。这条贱命您可以尽管拿去,我即使死后也不会怪罪于您。只求您帮我最后一件事。”郑昭仪眼眶微红,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姜漱玉头有些发昏,迫切想要离开,但想到眼前可怜的痴心人即将命丧在自己手中。
她还是站定沉声道:“昭仪你说。”
“我在陛下身边十几年,能看出她喜欢姜太医。她是世上最尊贵的人,但也是最孤独的人。在这世上除了帝姬无亲无故。”郑昭仪即使许久未侍寝也知道赢粲她需要一个能倾诉的人。尤其是在冯姑姑身体逐渐不好的情况下。
而姜太医这样就是最好的。
沈璧那样高傲的性子愿意豁出性命都愿意保下的人怎会差呢。若有姜太医这般温良的臣子陪在陛下身边,即使失意时也她必定不会太过痛苦。
男人都是石头做得,不如女人温情懂心。
这是他能为陛下做的最后一件事。
许久后,守在门外的宫人才听到里面的动静。一抹紫衣从阴冷的屋内走到秋日的萧瑟中。
姜漱玉浑身无一处暖意,冷得恨不得钻进衾被中。她浑浑噩噩在偌大的宫中游荡,行至半路上她遇到赢粲,对方似乎在等她。
桌上的茶具都是双数。
“陛下从始至终都知道昭仪的心思吗?”姜漱玉神色微冷,即使她能狠心杀人,也看不得她如此玩弄人心。
赢粲托腮,头上衔珠的凤冠晃动,眸如弯月,懒懒一笑:“当然知道,不然我怎会在此处。”
姜漱玉抬起下巴,眼中含着冷冰,冒着大不韪直视陛下。
赢粲眉目深邃,据说是因为她的父亲是胡人,身材也比寻常女子高大。也正因为如此,先凰并不中意她继位。但还是同陆儒和郑扶蕴里应外合,强行篡位。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丢下这句话后,姜漱玉冷面离开。赢粲又被拂了面子,依旧未恼,甚至眼底笑意更浓。
一旁的冯姑姑满脸好奇:“陛下这么在意姜太医。”
“姑姑不觉得她很有意思吗?明明之前还是那样怕杀人,怎么一成亲就变得没了分寸。”
“或许是陆氏在旁说和。”
“又或许姜太医并不如我想得那般温良呢?”
想到所有人都认为菩萨心肠的姜太医其实最为淡漠无情,赢粲就感到万分有趣。
她不需要一个怀有善心的身边人。
所以漱玉啊,可别让我失望呢。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莫非是檀礼出事了
秋意渐浓,万物萧瑟。
姜漱玉每日照常去郑昭仪那处请平安脉。明知碗里是毒药但男人仍旧一饮而尽,未有任何犹豫之色。只是满眼期望地询问身边的宫人陛下今日是否会来看他。
但得到的永远只有政事繁多的回话。
郑昭仪听后神色落寞,目光怔怔瞧着宫门口的方向,盼望着那道玄黑身影能够再次出现。他不免心生怨恨自己的母亲为何要阻拦陛下的宏图大业。
若非她固执己见,他同陛下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局面。满腹痛苦靠自己一人怎能消解,只能从她人身上找寻慰藉。
男人唇色发白,清瘦的身姿在这萧索秋日里更为单薄。只披了件绯色薄衫,像是片在枝头上摇摇欲坠的枫叶。几日卧榻以至于未好好打扮,长发凌乱散开,露出忧愁的侧颜。
郑昭仪暗淡的眼眸微垂,神色无助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女人,低喃道:“姜太医,陛下今日还会来吗?”
姜漱玉未听清郑昭仪的话,她看着男人逆光的朦胧身影不由恍惚,瞬间回到一个平静无常的秋夜。
那段时间檀礼身子不好,她几乎终日都在旁静静守着他。
每当她在夜间被宫里的人叫去时,年轻漂亮小夫郎就红着眼眶不舍地拽着她的衣袖。
他肤色白皙,稍微用点力胸口就会被掐出红痕。随意披起的雪白里衣露出那肩上的深深牙印。那张俊脸在晕黄烛灯下显得更为出众,饱满的柔软唇珠微动。乖巧的将脸颊放在她手心温柔磨蹭。
“妻君,你今日还会回来吗?”
“姜太医。”
姜漱玉清冷的眸子微眨,这才缓缓回神。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想到前世早亡的小夫郎。他已经被送去老家,曾经孽债早就一笔勾销。
郑昭仪看她久未回应自己,只能苦笑自嘲:“也是,陛下怎么会来看我。”
姜漱玉清楚对于赢粲那样的帝王来说,无用的棋子她不会再有任何关怀,只会在利用完之后再将人随意丢弃。
就像前世的檀礼那般。
若还是从前的姜漱玉,或许还会大发善心地告诉昭仪陛下正在不远处的御花园。但历经前世一番痛苦后,她不会再同情他们。
男人仿佛天生就会利用女人的母性,最爱在她们面前露出脆弱的模样,再去疯狂汲取情意。毕竟他们自幼所学就是利用自己的一切手段去获得女子的宠爱。
姜漱玉望着凭窗而靠的痴心人,眸色平静无波,轻描淡写回道:“昭仪您会如愿以偿。”
男人灰败的脸色听到此话终于显露出一丝欣慰。
“那就借姜太医的心愿。”
郑昭仪的嘴角仍然带着苦笑。
姜漱玉知道郑昭仪想听到的是陛下对他还是有情的,但她早已不是前世的仁善之人。好人想得太多就会过于痛苦。始终置身之外反而落了个清净。
她曾杀过一人,愧疚万分。
但如今自己不过是被执刀的傀儡,不会对郑昭仪死于她手中有丝毫愧疚。
姜漱玉淡然提着药箱回太医署,半道却被冯姑姑的人叫过去陪侍。
陛下这几日闲暇时都在教导帝姬射箭。三岁的孩童握着特制的小巧弓弩小脸绷紧,双手吃力地拈弓搭箭,赢粲在旁耐心指教。毕竟初次接触,一不留神弓弦将帝姬的柔嫩手心划破,疼得她眼泪汪汪但瘪着嘴巴始终没有发出声响。
姜漱玉身为太医本欲上前但被冯姑姑一把拦住。
赢粲望着孩儿沾血的手心并未关怀而是目光鼓励,温声道:“再试一试。”
她神色昂扬,熟练弯弓搭箭。衣袖上的金线凤凰完全展现在众人面前。目光锐利间,羽箭破空直中不远处的草靶。
帝姬望着尊贵敬仰的母亲,硬生生将眼眶的泪水收了回去。
冯姑姑满眼含笑,衷心夸赞:“陛下的箭术是最好的。”
赢粲负手挑眉:“勉强罢了。”
“哪里陛下的箭术百发百中,即使是活物也难逃您的凤眼。”一旁侍奉的李昭仪起身夸赞,随后恭顺地递上茶水。
姜漱玉抬眸看了一眼满心望着陛下的李昭仪。
依照她前世对陛下的了解,赢粲不会随意宠爱一个年老的男子。那只能是因为他背后的家世,虽然比不上陆家的声望,郑家的权力,但李家也在朝堂身居高位。
只是他的性格懦弱,若是搏一搏未必不能登上凰后之位。
姜漱玉眉心微动,趁着四处无人温言:“昭仪,陛下对您甚是宠爱。”
一听这话李昭仪面色微红,满眼羞涩:“姜太医您真是过誉。”
“如今凰后之位空虚,郑昭仪又在病中。若你帮陛下打理后宫琐事,她必定会宽心不少。”
“看您这话说的,我已年
迈。能受恩宠已经是万幸,哪里又敢奢求其他的事呢。”李昭仪又惊又喜,即使他心中也小小盼望过,但哪里敢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姜漱玉见此也不再相劝,只能另作打算。前世沈鎏犯下的罪孽无数,连累了不少人。今生凰后之位绝不能是他的。只是那还能是谁呢。
她不免有些头疼,若是张老进宫或许能帮她解忧。算了算日子,她老人家也该进宫,但迟迟不见人影。
姜漱玉不免着急,莫非是因为自己的医书耽误了她。
而此时张老正神色匆忙步入姜府,张管事远远瞧见赶紧迎上。姜家的女人都不在,只能请出内宅的姜陆氏出来拜见。
陆檀礼听闻张老来府,心口一沉以为妻君在宫内出了事,赶忙出来拜见。
还没等他开口,张老神色凝重先匆匆道:“老身长话短说,有一事需要君…你帮忙。”
一股寒意从背脊爬上,陆檀礼正满心慌乱时。张老挥了挥手,又有两人步入院内。年老的男子穿着守寡的墨裳,年轻的少年一身素雅白衫。二人行礼之后便闷声不吭立在一旁。
陆檀礼不懂张老何意,神情疑惑:“他们……”
“这是我表侄女的夫郎和她的可怜孩子,若非她走得早,这两人也不至于现在连个归宿都没。”张老不住感慨,瞧着两人就头疼。
陆檀礼仔细一瞧,男人的年纪也比他大不了几岁,那孩子也不过十一二的岁数。
他面色稍霁,温言:“可他们两个男子在姜家会不会不方便。”
“老身知道你的顾忌,可我刚收到友人来信。她得了急病,眼看人就不行了,便只能求助于我。可我那夫郎是个狠毒心肠,上回趁我不在家的几日。险些将那孩子卖到花楼里。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先将他们放到你们姜家。这吃喝用度算到我身上便好,等到改日回京就接两人回去。”
“看您说得,漱玉曾受您教诲。这都是晚辈应该做的小事,只是顾念这孩子在姜家长久待着恐怕引起非议。”
陆檀礼说的是实话,这孩子过两年就能议亲。在姜家待着属实不对。
“这好说,他叫顾裴,别看这孩子年纪小。自幼跟在我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会一些皮毛。就让他在姜家分些药材当个药童便可。”
陆檀礼顾念妻君刚想点头,一道身影匆匆而来。
“有客来访怎么不告知我一声。”
姜许氏语气发冲,若不是被下人告知他还不知张老登门拜访。他睨了张管事又看向角落里的二人。一眼就认出这是京城避之不及的丧门星。
他嗓门拔高,扯唇冷笑:“张老虽然您对我们漱玉在宫中照顾有加,但也不能这样祸害她。将这命硬的二人放到我们姜家是何用意。”
“你……”
张老理亏,但着实又感到被人冒犯。只能沉声询问张管事:“如今的姜家到底是谁做主?”
张杜若淡淡扫过气急败坏的男人,拱手回道:“主君不在,便是少君。少君不在,便是少君郎。”
姜许氏听到此话面目扭曲,厉声呵斥:“我还没死呢。”
眼看说不过,男人直接一把拽住那晦气的寡夫往院外拉。对方一时挣扎未果,只能被拖着走。姜许氏管家之权被夺本就怀恨在心,索性就发泄出来。直接一脚将男人踹出院门。
寡夫顿时摔倒在地,整个人被弄得狼狈不堪,脸上撞出青紫。张老脸色陡变,就算是陛下也要看在先凰的份上给自己几分颜面。姜许氏当着她的面对人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你这蛮夫……”
张老只知道男人粗野,所以才用长衫和高耸发髻约束他们的姿态。哪里会想到会这般放肆。
张管事也没想到姜许氏如此冒昧,张老跟老家主交情不浅。更对少君在宫内不少提携,若是撕破脸皮只会影响漱玉的前程。
怀恨在心的姜许氏将一腔火气发泄到可怜寡夫身上,直接对他拳打脚踢。谁知小丧门星竟然扑了上来。他刚要一把甩开,有人就拦在少年面前。他没看清狠狠一推,只听闷哼一声。随后温热的鲜血从男人额头缓缓流下。
“哎呀,真是造孽啊。”
此时正在太医署的姜漱玉心口微疼,她抬头望着院外那一方辽阔天地。
莫非是檀礼出事了。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我若是把你父亲休了,你觉……
“漱玉,想什么呢?”
朱琰老远就看到在廊下发呆的女人,如今谁不知道她是太医署的大红人,郑昭仪和帝姬的身子都有由她和张老负责。再加上新娶的夫郎又是京城赫赫扬扬的陆家。明眼人都能看出姜漱玉日后前途无量,等过几年熬出资历当上院判后,院使的位置不是手到擒来。
她原本还发愁乌素性情怪异,行事严苛。若是从张老手中掌管太医署,自己这种爱偷懒耍滑的定是要吃不少苦头。看如今的局势她倒是完全放下心来。
姜漱玉回头看到是朱琰,脸色稍霁,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没事,只是郑昭仪的身子一直不见好,我有些担忧罢了。”
朱琰抬手搭在她肩头,低声安慰:“哎,这也不是你的过错,谁知道那赵充人竟然是个歹毒心肠的货色。沈后都被他害得没了性命,郑昭仪就算能活下来,恐怕也只是多苟活些时日。陛下深明大义,就是怪罪也怪不到你的头上。漱玉你就是心太善,想开些就好。”
听见善字,正在药柜前的钱芝顿住手上的动作,随后又慢吞吞地继续按方抓药。像她这样既没家室又没钱财的小医士,在太医署那是一抓一大把。要想以后过上能享福的好日子,关键就是要跟对人。钱芝深吸一口气,想到之前张老对她的叮嘱,手上的动作便更加麻利。
隔着药柜的窗棂,长廊外两人的对话尤为清晰。
“你说的对我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但张老今日迟迟未进宫,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旬休。”
她原本还想趁着后日是中秋佳节,带檀礼出去好好热闹。
“漱玉你早就该歇歇了,这几日一直照料郑昭仪的身子,哪里受得住。放心大不了我帮你盯着些。”朱琰寻思郑昭仪的身子还撑得住,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那有劳了。”
姜漱玉仔细叮嘱钱芝每日按时为郑昭仪煎药后,就趁着天色尚早出宫。她先乘着马车来到自家慈春堂,本准备去见见母亲再看看上旬的账簿,却得知她已经被人叫回家,
姜漱玉眉头一皱,莫不是谁出事了,急忙转身进入马车往宅中赶去。
此时姜家厅堂,姜舒华坐在主位上,手指缓慢摩擦着茶杯。听闻了刚才的闹剧后她神色平静,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淡然望着跪在她面前的姜许氏。
察觉到妻君扫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刚才张牙舞爪的许氏只敢抿唇咬牙并死死低着头。
姜豫华听到那许氏竟然当着张老的面打了她带来的人,还动粗伤到了陆氏。整个人被气得差点昏厥过去。且不说张老对姜家可谓是恩重如山,甚至在姜家最难时提携漱玉进了太医署。
陆家在朝廷的地位更是不容小觑,那可是陛下的恩师,谁不给三分薄面。陆家殚精竭虑送陆氏进宫享福,还处心积虑的伪造身份嫁进姜家,可见对这男人是实在疼爱。一下子得罪两个人,这是生生要毁了她们姜家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姜豫华将手上的杯子重重一掷,咬牙切齿道,“姐姐,从前那些糊涂事也就罢了。现在许氏这是想造反吗?张老对我们姜家不薄,最难时候还拉漱玉一把。如今他竟然敢当面打她的人。这以后若是传出去,我们姜家怎么在京城抬起头。这不是让旁人戳着我们脊梁骨骂忘恩负义,甚至还会连累慈春堂的名声啊。”
姜许氏一听急忙跪着爬到妻君面前,苦苦申辩:“妻君你不知道张老带的那两人是出了名的丧门星,将一家女子克死了。我怕他们进家门害了你们才动手的。”
“你还敢狡辩,这是想要诅咒我们吗?”姜豫华恨不得将许氏这蠢货给活埋。男人就是男人,脑子一热就只知道用蛮力。全然不知此事会带来的后果,若是真得罪了张老,她们姜家在京城那可是寸步难行。
“我没说谎,京城谁不知道张老的表侄
女得了急病没了,还有她那母亲也是如此。就是被那两个丧门星给克的,若是到了我们家让漱玉没了性命可怎么办。”许氏自认自己无错,那晦气玩意绝不能进姜家的门。
“你放肆,竟敢诅咒漱玉。”
姜豫华没想到小小许氏竟然还如此出言不逊,简直是丢尽了姜家颜面。
“小妹这般动气不知是为漱玉着想还是为旁人啊。”一旁慢悠悠饮茶的姜顾华神色微妙,冷眼端倪着气在头上的小妹。
姜豫华面色不爽,狠狠瞪了眼二姐姐。谁没有私心,她自然是以女儿为先。洗玉以后是要做官,能有陆家这个依附更为有利。秋闱定不成问题,说不定还能在春闱中举之后托陆家的关系留任京城。
她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刚要回敬过去就被打断。
“都闹够了没有。”
姜舒华听得头疼,抬手揉了揉眉心。她名字中带一个舒字可惜这辈子都没有舒心过。自幼学医,为了家族只能负了年少情深的竹马,另娶他人。
好不容易生下漱玉,由母亲教导她医术,自己接手慈春堂。本以为能轻松些,谁知母亲没几年就病故,两个妹妹性子至今也没定下,见面就吵个没完。
大姐姐开了口,另外两个姐妹这才赶紧消停。
姜舒华眸色深沉,低头望着下跪的许氏,重重吐了一口气。
谁也不愿让那两人进姜家,毕竟张老的侄女死得未免太过蹊跷,她的舅母也是如此。在那新夫进门后一病不起,紧接着没了性命,张老的舅舅痛心疾首便也跟着去了。
若许氏不闹这一场,或许此事还有说和的余地。但他这蛮夫一闹,如今姜家倒成了没理的人。只能把那两个丧门星收下。
张管事看出女人面露难色,索性就再加一把火,徐徐低语:“主君,主夫也并非故意,只是气上心头。”
许氏纳闷张杜若这狗东西怎么突然给自己说好话。
姜豫华猛然想起旧事,抬眸讽刺:“是啊,他最会生气。从前也不知将谁打得头破血流,一回生二回熟嘛。”
姜舒华哪里不清楚旧事,不免又想到张杜若曾经被许氏如何欺辱刁难。身上总是出现好几处青紫,可他非说是不小心摔的,自己皮糙肉厚也没什么大碍。
杜若他最乖巧懂事,这些年明里暗里受了不少委屈。那也就罢了,他是自己的通房,也归许氏管束。但陆氏是漱玉明媒正娶进来的正夫,他怎么能随意打骂。
姜舒华神色静穆,把玩着手上的玉镯,良久后问道:“张老在何处?”
“她老人家正在给陆氏看伤,听说流了一地的血,恐怕伤得不轻。”
姜豫华说的是实话。
张老在看到陆檀礼头上粘连的鲜血和翻起的皮肉后脸色骤白,口中直念叨:“幸好是伤在头皮,若是在脸上,那就破相了。”
陆檀礼对此无动于衷,身为男人他自然在乎颜面。但身为妻君的夫郎,他更应该以姜家的利益为先。好在发丝能遮掩伤口,妻君应该不会察觉。
他知道这是一个好时机,当即扑通跪下:“张老,我是晚辈,有一事不知能否求您高抬贵手。”
张老被吓了一跳,言辞闪烁:“你这是何意?”
陆檀礼忍着头上疼痛,低声恳求:“妻君她本质纯善,不应该搅在朝堂的污泥之中。您应该知道,陛下她一直在逼漱玉做事。”
张老收敛神色,从容不迫地回敬道:“污泥,真有意思。这世间何处没有污泥。若不是宫中有我上下打点,你觉得只凭医术漱玉能这么快在太医署站稳。慈春堂又为何能在京城中有今日的地位。说到底大家是冲着皇商的名气。可这皇商又会是轻而易举得到的。还不是我在背后费心筹划打通关系。”
“可权能帮人也能害人,您那侄女怎么死的,她的母亲又是怎么死的。还不是当年张老您当年摇摆不定,先凰就借刀杀人。张家动不得,那些姻亲却没有放过。”陆檀礼进宫前母亲就将里面的利害关系说清,他自然知道不少人的把柄。
张老脸色一黑,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晓。所以她自认对顾裴那孩子怀有愧疚,为此照顾有加。
她被拆了面子,不由恼怒:“您如今是姜陆氏不是君后,有些事就应该装聋作哑。”
“您为陛下杀人我可以装聋作哑,但漱玉不行。”陆檀礼自认她应该干净如尘,绝不能手握屠刀脏了她的手。
“谁让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却活了。陛下是看重漱玉才让她做事,冯姑姑老了,她是最合适的人。能成为天子身旁的近臣,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气。你在宫中待了那么多年,怎么就没看透我是在帮她呢?死了一两个贱命又何妨,能造福黎民百姓,是他们莫大的荣幸。”
陆檀礼哑口无言,只能红着眼颤声道:“可漱玉哪里杀过人,她那明明是救人的手啊!”
他仍然记得沈璧死的那夜,漱玉的手有多凉,身子有多抖。早知道因为自己惹出这么多是非,他就不该出宫。
张老不想跟陆檀礼争论,时辰已经不早,再晚她就赶不上出城。
女人走后,陆檀礼仍然跪在地上,外面服侍的小厮是他的陪嫁,也是陆家的老人。
瞧着主子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劝道:“公子您赶紧起来吧,从前在宫中你可是最尊贵的男人,哪里会受这种委屈。”
陆檀礼踉跄着起身,不知道独坐多久。听见院中传来嘈杂脚步声,他赶忙整理仪容起身相迎。
“檀礼,你没事吧。”姜漱玉刚回府就看到厅堂内神色凝重的众人,唯独没他。吓得赶紧往院内走,唯恐他出了什么事。
陆檀礼神色如常,摇头道:“我没事,你别太担忧。”
但姜漱玉哪里是好糊弄的,立马就闻到他头上的血腥气。
“你头怎么了?”
“今日脚下一滑撞着了,张老已经看过不碍事。”陆檀礼不想妻君因为自己同许氏置气,他再不是也是漱玉的父亲,自己忍让些便好。她在宫中本就忧心,不能回家后还为无足轻重的小事烦扰。
姜漱玉知道他是受了委屈,也没有多问。两人在自己的小院内用过晚膳后,她便去书房找母亲。
姜舒华显然等了她许久,正对着烛灯瞧着医书。看见女儿进来,平心静气道:“我若是把你父亲给休了,你觉得如何?”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秋闱中不中就是看银子重不……
姜漱玉险些以为自己听错,父亲做事鲁莽她再清楚不过,惩戒一番就好。若真休了,依照他的性情恐怕也活不下去。
她只能硬着头皮求情:“此事还望母亲慎重。”
姜舒华放下手上的医书,缓慢抬眼:“今日的事你可都知道了?”
姜漱玉来的路上就问过弄墨。这种闹剧还是旁观者看得最透。宅中上下就属他消息最为灵通,一问便知。
“知道,父亲虽是好意,但做得确实不妥当。改日我定带上厚礼前去张家谢罪。”
姜舒华重重叹了口气,她清楚许氏不是块管事的料子,行事鲁莽又头脑空空。所以将府中大小事宜都交给杜若,只需他过目即可,可难免有乱插手的时候。本以为陆氏进门能让他安分些,没想到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事。
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她定是要好好料理他。事到如今,只能各退一步,毕竟他也是为漱玉着想。
“我们姜家世代行医,本就不该信那些怪力乱神。那些事也不过是百姓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罢了。张老带来的人已经在后院安置下,你一会过去瞧瞧。今日闹成这样,他们即使住下心里依旧发慌。切不能因为这件事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
“是,我这就过去。”
姜漱玉为父亲逃过一劫舒了口气,但瞬间气又吊了上来。
“张老走时对我说
让你好好管教陆氏。”
姜漱玉一愣,檀礼明明都为救人受伤。到底哪里触怒了张老,她人可是最和气温善。太医署也正因为有她才风气清正,没那么多歪门邪道进来混名堂。
“我虽然不知她说此话的用意,但想必定有缘故。我是过来人,漱玉你还年轻。不管你听不听进去我都要说这些话。”
姜舒华面色凝重,她看出漱玉对檀礼的真情。但这份真情有时候也是要了命的。
姜漱玉乖乖低头:“母亲您讲。”
“或许你现在觉得有个知心人陪在身边是最好的,可这世上最不缺就是男人。你可以宠着他但绝不能越过姜家。我年少时也有过一段情,但姜家的事才是最要紧的事。你我身上都流着同样的血,而这家里的男人始终都是个外人。”
姜舒华句句真切,但姜漱玉听着这些道理只觉得太过空乏。她是重活一回的人,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姜家和檀礼她都握在手中,怎会失了分寸。
“还有张老走时交代我将这本书交与你,说是你的著作,没想到我这身为母亲的却没有先看到。”
姜舒华明白女儿打小不同自己亲近。她终日忙着慈春堂的营生,那时两位妹妹都年纪尚小,母亲又在太医署当差。全家都压在她的身上,好在是她由母亲教管长大,若是放在许氏手中定要多上几分浮躁。
只是女儿此举还是让她这个母亲觉得有点心酸。
姜漱玉谦逊摇头:“倒也不是我的著作,里面本就有祖母的心血。再加上乌老对我也加以提点。张老毕竟在太医署任职,便让她帮着看看哪里有所欠缺。想着修正好再让您观阅。”
前世被诸多杂事缠住,母亲西去时也没看上过一眼。她定然是希望早日医书著成,好造福于民。
“你祖母在泉下也算瞑目,这本是她的夙愿,”姜舒华神色不免哀伤,但在女儿面前她很快收敛神色,“等会儿别忘了去看看你的父亲,他总觉得我偏袒,从来听不进我的话。”
姜漱玉面色怔忪,等到出了书房问过张管事才知道父亲被罚在后院砍柴。他虽是男子但一直精心养着,哪里做过这种苦力。
瞧见女儿的身影,许氏一把将手上的斧子丢在一旁,没好气地直抱怨:“漱玉啊,你母亲就是太好性子,虽然张家是帮了我们不少,但也没见少收金银财宝。与其说是我们求她还不如说她求我们。若不是她的女子不争气,这泼天的富贵又怎么会落到我们姜家的头上。”
“父亲,你少说些吧。你此行确实太过冲动。”姜漱玉语气发重,要知道恩情哪里是能用钱财还的。
许氏满眼焦虑:“我这都是为了你呀,那俩男人命硬得很。你若是有什么闪失……”
“父亲事已至此,张家的人定是要收下的,更要好生招待。您好好想想吧!”
姜漱玉最为敬重张老,哪里容得别人说一句不是。冷脸直接走人,张管事见此赶紧跟上。
“张叔,你可知道张老对檀礼说了些什么?”
“这我倒是不清楚,当时屋里就留了个端茶倒水的小厮,还是少君郎带来的人。但说实话能在宫里待那么久,还安然无恙地出来,心思自然要比寻常人深些。若不是今日有少君郎护着,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祸事。”
张杜若说话滴水不漏,既不讨好人也不偏袒。姜漱玉仔细琢磨也清楚檀礼定是因为宫里的事跟张老起了争执。她何尝不知道张老是陛下手中刀,只是那又非她的本意。
姜漱玉揉了揉眉心,还是正事要紧。她先去三姨母住处想看看库房还有什么布料。还没进门就听到几声叫骂。
“愚昧不堪,你与其同陆氏交好,还不如去巴结那陆家的其他男儿,岂不是更亲。”
“二姐你是没有孩子,不知为娘的心疼。若是我女洗玉日后有了官身,咱们这姜宅以后可就是姜府。光靠别人牵线搭桥还不如将这中间的银子握在自己手中。”
姜豫华打小伶俐,看事情看得透彻。什么姻亲都是靠不住的,还得扶着自家人往上走,以后的富贵才能长久。现在不过是借借陆家的势力,他一个老男人能攀上漱玉这样的好亲事本就应该多给姜家些好处。
“秋闱还没开始你就开始痴人说梦了。”
姜顾华最看不上三妹投机取巧。她在外负责药材往来,做事自然要严谨些。多少药贩子往她手中塞银子想以次充好都被打发走。
她冷笑道:“我手中过了不少药材,想走后门和真材实料的那可不一样。”
对于二姐这副嘲讽模样姜豫华早已经是见怪不怪。她在外经商哪里会知晓科举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要稍微打通关系,秋闱中不中就是看银子重不重。
姜漱玉听到里面的吵闹声也没了进去的心思,只让张管事先去库房准备些鲜亮的布料当赔礼。
此时后院里男人仍旧惊魂未定,晚膳也只是草草喝了一口羹汤。他知道张家素日帮过姜家不少忙,本以为来这里日子能过得好些,没承想刚到就差点丧了命。
顾孙氏是个苦命人,妻君走得早,只留下一个赔钱的男儿。他也只能将后半辈子压到这命薄的孩子身上。
即使过来服侍的人伺候妥当,他仍旧忧心忡忡。
顾孙氏对着烛灯下瞧医书的顾裴小声叮嘱:“裴儿我都打听清楚了,姜家还有个未成婚的女子。你要多多跟她见面才是。”
顾裴虽然年纪小,但也懂他话中的意思,稚嫩的脸蛋扬起,语气恼怒:“父亲,我才多大。”
“你不懂,就是趁早才好。你若再长上两岁说不定还能嫁给姜家的少君呢。”
顾孙氏刚才问过服侍的小厮。这家少君成婚不久还没有小侍,从前的通房还赠予妹妹,可见是个能依靠的。
他一眼看出那少君的夫郎陆氏只比自己小几岁。心想莫非这姜家的少君喜爱年长的男子。他是过来人知道年纪小的女子瞧不上那些稚嫩无知的少年,更爱他这样成熟稳重的男子。
若不是为了裴儿,自己定要搏一搏。说不定以后还能给自己的后半生找个依靠。毕竟还有姑姑这一层关系在,当个通房也是行的。
顾裴浑然不知父亲的心思,他只想好好学医日后能置上宅院不必再寄人篱下看别人脸色。
但孙氏是过来人,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呀少看些医书,这都是女子学得。你身为男儿能识几个字就好,以后嫁一个好妻君才是正经出路。这姜家就是最好的,知根知底,就算日后出了什么事看在你姑奶奶的面子上也休不了你。”
顾裴听后充耳不闻,自顾自捧着医书瞧。男儿若是有本事也能养活自己,难道以后像父亲这样被人赶出家门吗?
门口传来敲门声,男人嗓音温和:“两位可睡下了。”
顾孙氏赶紧起身,边开门便唤道:“张管事您……”
话在口中堵住,他目光怔怔瞧着面前的女子。四下漆黑一片,柔柔月光映出几分面容。那双眼睛生得清冷沉静,只一眼就让他呆愣住。
姜漱玉看到孙氏也有些诧异,男人妻君若是先走,寡夫应着乌衣。这暗淡至极的颜色显得人老成几分。能穿得好看除了檀礼也就是他了。
“这是……”
“这是我家少君,听闻主父今日冒犯了您,特意前来瞧瞧两位。”
“这怎么使得,本就是我们讨人嫌来姜家住下。”顾孙氏躬身行礼,散乱的发鬓遮住了乌青的脸颊,在月光下瞧着那忧郁眉眼如水一般温润。
姜漱玉想到他的处境不由心疼起前世的檀礼。他在宫中无人撑腰时,是不是也受过委屈。好在这辈子两人已经圆满。
“本就是我们姜家不是,你们只
管好生住下,缺什么就给伺候的人说。这里有几件刚做的衣裳,你先将就着穿。明日量过尺寸再用这些布料做些喜欢的样式。”
张管事将几匹布料放在屋内,在烛灯下显得光彩绚丽。隐隐能看出里面的银丝,可见东西珍贵。
顾孙氏哪里见过这样的好料子,刚想多谢。姜漱玉直接步入屋内,看向正握紧医书的顾裴。少年脸上没有乌青,但身上的衣料有些磨损,看着属实狼狈。
顾裴瞧着进来的人连退几步,唯恐自己身上的晦气过给她。
姜漱玉以为这孩子还怕生倒也没走进,只是隔着几步温声道:“在看医书呢。”
顾裴低着头闷声点头:“嗯。”
姜漱玉回想起顾裴前世被京城不少人赞誉,低头瞧着他朗笑道:“书若是看完了我再给你几本,你这么用功日后说不定能成为男医。”
小小孩童听后面上发热,白皙的脸蛋顷刻间染上一层胭脂红。
他结结巴巴地摇头:“我哪里能从医啊,您真是……”
顾裴胸口跳个不停,不知该说些什么。从没有人说过他能当男医,都是想让他早点找个妻君。若是旁人说此话他只觉得是在戏弄自己,但……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女人神色专注,含笑瞧着他。
或许我真的可以呢?
第60章 第六十章妻君刚才在想谁?
孙氏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顾裴同这位尊贵的姜少君认识。瞧着二人熟络的模样,面上逐渐显露出难以抑制的喜悦。
男儿贱命一条,若是后半生没有好依靠晚间都是悲惨至极。顾裴要是能攀上姜少君这样的好女子自己也能跟着沾光。
他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孩儿,论相貌自然不差。自己跟妻君都容貌姣好,他定不会长成歪瓜裂枣的模样。但年纪还小,五官都稍显稚嫩,瞧着还是圆润乖巧的孩童模样。
张管事是个仔细人,早就察觉出男人眼底的悦色。他眉头微皱,倒也没多说什么。张老安的什么心,大家早就看得清楚。既然已经吃了亏只能让人先住下,怕只怕人走了还把心留下来。
果不其然,待姜少君人走之后,顾孙氏便兴冲冲问起:“裴儿你之前同姜少君认识?”
“是。”
顾裴面色滚烫,头埋在医书上。他以为那不过是一面之缘,没想到她就是姑奶奶终日提及的那位才德出众的大人。他还曾看过几页她写的医书,对她更为钦佩敬慕。以至于刚才瞧见她差点都成了哑巴。
瞧见孩儿满眼羞涩,孙氏心中更有把握。天下女人都是一样的,不管什么年少情深,等男人过了鲜嫩的岁数就开始厌弃,转而就开始物色新人。只要裴儿有心何愁日后进不了姜家大门。
但想到那年纪比姜少君还要年长的陆氏,孙氏心里又不免生疑。就算陆氏出身显贵,但不过是个远亲罢了,能给姜家什么帮衬。
难道她就是偏爱年长的男子呢。
顾孙氏望着桌上那精美华贵的布料,心中起了心思。不如自己先去试试看,也算是帮裴儿一把。他虽不再年轻,但还是有几分俊逸。少君尚且年少,喜爱他这样成熟有韵致的男子也是情理之中。
顾裴浑然不知父亲动了勾搭姜大人的心思,听到对方说自己能做男医,胸腔升起一股灼热暖意。但又不免忧虑谁又愿意让自己这个丧门星前去瞧病呢。
一想到自己的父亲今日伤了她的夫郎又心怀内疚,不知对方是否有大碍。
顾裴也不必挂怀,毕竟有人比他更担忧陆檀礼的伤势。
姜漱玉回屋后陆檀礼先伺候着她浴足,他跪在地上时头顶的伤口正好被看到。虽然隐藏在乌发下但是血痂红的渗人。
她知晓他的隐忍所以避而不谈,转而提到:“那父子二人毕竟是张老所托,咱们家自然要尽心尽力。”
“妻君放心,我已经安置好。前去伺候的都是家里的老人。知道孰轻孰重,再不济还有张管事看着。顾裴那孩子也略懂医术,在后院库房帮忙分分药材也是行的。不会打扰到前院的几位姨母。”
姜漱玉安心地点了点头:“有你做事,我自然放心。”
“只是张老她老人家临走时没多说什么吧?”
陆檀礼手上擦脚的动作一顿,他知道自己今日言语冒犯了对方,唯恐张老告知妻君引得她对自己的厌恶。女人最厌恶男人在大事上指手画脚,越了规矩。他的性子一向是稳重的,却总在漱玉的身上变得毛躁。
姜漱玉发觉到他言语里的小心翼翼,低声笑道:“没有,她还说幸好有你在。不然我那父亲指不定要惹出什么祸事。”
陆檀礼面色和缓:“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
烛灯吹灭,屋内一片静谧。借着月光姜漱玉定定地看着男人的睡颜。挺拔的鼻梁在脸颊上留下淡淡的黑影,显得红唇尤为漂亮。这样的日子前世的姜漱玉拥有很久,只是檀礼始终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分,临死时还是依照侧室的礼节下葬。
好在今生自己的夫郎是他,只是前世错综复杂不免让她忧虑。
陛下这辈子的新后究竟会是谁?
姜漱玉闭眸沉思时缓缓睡去,她美人在怀,某人却是一夜难眠。
而宫内太医署此时兵荒马乱。朱琰没料到郑昭仪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两位主管太医不当值时出事。本想在屋内小酌几杯,吓得直接将上好的美酒打翻。匆匆系好衣带就踩着鞋履赶往郑昭仪的宫中。
一诊脉已经气若游丝,朱琰面色煞白。她又不知道郑昭仪体质病情,也不知应该如何斟酌用药,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姜漱玉的药方再开上一服。
但显然郑昭仪的气息越来越虚,已经是回天乏术。
朱琰只能暗骂自己倒霉,又骂郑昭仪真是命硬。若是死在自己手中,以后她的仕途可谓无望。
昭仪殿内灯火通明,宫人和太医跪了一地。所有人都悬着一口气,谁不知道陛下最宠爱的就是郑昭仪。尊贵的帝姬还是越过凰后交予他抚养,也就是命薄,承受不住这么贵重的福气。
朱琰浑身发冷不知如何是好,只听见匆匆脚步声,银丝凤凰在进贡的地毯上划过,屋内所有人吓得都屏了气息。朱琰身子抖得更加厉害,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无眠之夜。
赢粲听闻宫人来报时还在瞧奏折,今年黄河水患又弄得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她听到冯姑姑说郑昭仪不行后神色平静,甚至还有些怨恨他怎么还不死。她对他的宠爱出于郑扶蕴的权利,对于他的冷落也是如此。身为帝王赢粲的心装得下百姓,已经容纳不了其他。
但再见到人后她还是又软了心肠。
男人面容消瘦,凹陷的五官看着恍如鬼魅。浑然看不出从前的风姿,说话都是含糊不清的气音。浑浊的目光一直望着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唤道:“陛下,您来了。”
“嗯。”
赢粲以为他会想看看帝姬,但男人浑身散发着枯骨之余的气息,万万是不能接近黎儿。
但男人只是执着地握着她的手小声问道:“我会是凰后吗?”
赢粲不由想笑,他到死在意的还是凰后之位,不愧是郑扶蕴的孩子,眼中永远是地位。所谓的年少情深不过是泼天的笑话,她为的是权利,他为的是地位。
她嗓音很低,带着股秋日的阴寒:“会,你会葬入皇陵,以凰后的身份。”
“那就好。”
男人轻轻吐出最后一口气终于心满意足地合上眼,那阿粲百年后自己便能同她合葬。他总是得不到凰后的位置只能靠着自我安慰。明明是带着虚情假意靠近
赢粲,最先沦陷的却是自己。
他明明下棋下得最好,却心甘情愿地只身入局。即使是沈璧他也能轻而易举将他弄死,但是为了陛下他始终乖顺坐在昭仪的位置上。
一个女人若真爱一个男人怎会不给他夫郎的位置,他清楚却也心甘情愿的糊涂下去。
赢粲静静望着男人没了气息,原本是盼着他早死,如今却心生寂寥。
冯姑姑看出她眼底的失意,低声问道:“陛下,是否……”
“后日再宣吧,让百姓过个热闹的中秋。”
“是。”
冯姑姑跟在身后瞧着陛下融入夜色,不由叹息。她身边得有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才好。这后宫的男人都只为自己,哪里晓得陛下心中的苦楚。
她冷声道:“陛下的旨意都明白了吧,都仔细你们的嘴。”
一众人赶紧点头称是,朱琰此时才觉得自己的脑袋仍然安安稳稳在自己头上。又不免感动陛下对昭仪真是宠爱,临死之前还愿意见他一面。
她虽心生惧意,还是差去宫外采买的人捎了一封信给姜家。
天刚蒙蒙亮时,带着早秋湿气的信笺就交到了姜漱玉手中。她看着上面的郑字心中了然,面不改色将纸点燃成灰。
陆檀礼瞧出她神色有异,问道:“可是宫内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今日难得中秋,我带你出去热闹热闹。”
姜漱玉知道他从前久居宫内,中秋佳节定是要带他出去看看。
“这行吗?若是碰见宫里的人。”陆檀礼语气犹豫,即使他身子给漱玉时是干净的,但是他毕竟嫁过人,若是认识他的人发现,岂不是让漱玉被笑话。
“无妨,就算认出她们又能如何。”
姜漱玉觉得檀礼想得太多,正要打趣他小厮就在门外说顾孙氏过来了。
她招呼人过来,
顾孙氏相比昨日的可怜模样,今日要光鲜不少。毕竟是在姜家,已经换掉沉闷的乌色。衣裳是鲜亮的翠绿,发间还有竹叶簪子,窄腰被勒得极细。
饶是陆檀礼也不免多了一眼,又摸了摸自己的腰。
顾孙氏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细腰,窄而有劲。不仅好看更为好用,他从前的妻君最爱把玩他的腰肢。
“今日中秋,我便特意送来自家酿的酒请您尝尝。”
“多谢。”
姜漱玉面色淡然,目光只是简单掠过男人。顾孙氏看到女人对自己无动于衷后,心中犹疑。
这姜少君竟然如此好定力。
他自觉尴尬,福身行礼后便悻悻离开。
姜漱玉浑然没察觉到对方的有意勾引,反而陆檀礼身处后宫见惯不少男人卖弄风情的把戏,
他故意说道:“这顾孙氏看着过得可怜,瘦成那样,腰细的实在不像话。”
“是吗?还好。”
姜漱玉不觉得顾孙氏腰细,若真论细,自然是赵怀逸。
他肤白腰软,又不失硬度,摸着仿佛羊脂白玉,情动时仿佛染上霞色。
姜漱玉猛然摇头,许是前世赵氏死了几十年的缘故,再见到他才总是想起从前的一些事。
她浑然不觉旁边的陆檀礼已经面色僵硬,眸色深沉。
妻君刚才在想谁?
是傅跃安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