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遗诏
作品:《秋叶辞》 第九十六章
深夜下,季辞身披一身黑袍,在天去等人的护送下,来到京郊一处茅草居所。
彼时屋内点了烛光,却依旧微暗。他对天去对视一番,对方朝他点头致意。他便朝着那小屋而去,推门而入,是周成虎盘腿落坐于案几前。
季辞进入后,天去等人立刻为他关门,守在门口。
晋肃帝崩逝前,周成虎被调统领南衙禁军。因着两人明面上关系并不密切,季康便未对他下手。
见到季辞到来,周成虎立刻起身朝他拱手行礼。他见状立刻上前托起,“将军不必多礼,今日深更,叫将军前来见我这通缉罪人,本王才是折煞了将军。”
“末将不敢!”周成虎起身,“王爷曾在战场上救过末将,乃是过命的交情,王爷说出这话,才是折煞了末将。”
他有些忐忑,转头看了眼单调的四周,最后立刻伸手向榻,“王爷,请坐,咱们边喝酒,边聊!”
“好!”季辞听闻后挥袍落座,看着桌上的清酒,立刻伸手倒上两杯。
“如今王爷身陷囹圄,今夜喊末将前来,是为了何事?可有什么,能让末将帮上王爷?”
昏暗灯光下,烛光在脸上不安晃动。季辞没有直接回答,看着面前的周成虎,一身素衣,却是带着战场厮杀过的汹涌澎湃之气,问道:“不知周将军,如何看待当今圣上?”
周成虎沉默起来,脸上带有紧张,片刻后又笑道:“说实话,看着当今圣上所作所为,末将只觉大晋危矣!圣上登位短短几日,便开始弃新政,用旧制,意图扶持各个王公士族。可不仅仅如此,圣上滥用酷刑,任何立他于对面之人,皆一并除去,仅仅几日,狱中便死了不少曾反对他的朝臣。”
“好在唐太傅等人数年宦海沉浮,朝中势力与民间声望,依旧让他有所忌惮。在末将看来,或许不久将来,四地便又要掀起大大小小的起义。”
“在末将眼中,当今圣上,并非一位明君。”
季辞举杯自饮,放下酒盏后道:“据本王所知,圣上已经对骊国开始做求和准备。一旦求和骊国,民间必定加重赋税以应贡品。”
他手指微颤,继续道:“敢问将军,若本王请求你动用南衙禁军,将军可愿,为天下一战?”
周成虎瞳孔震颤,停滞许久后,将面前酒盏中清酒饮尽,起身朝旁跪下,厉声道:“末将身为大晋将领,为大晋,为天下,乃末将荣幸。王爷不仅对末将有知遇之恩,还有曾在战场上对末将的救命之恩,此等恩情,无以为报。如今我手掌禁军,但凡能有为王爷所用之处,成虎必定赴汤蹈火!誓死相随!”
季辞见状,立刻起身朝他拱手行礼,“将军忠义,如今为我季辞,竟甘为反贼,请将军受我一拜!”
说完,他便朝周成虎行礼。
周成虎大惊,立刻扶住他,“末将不敢受啊!”
“周将军乃大义者,是我求于将军,当受得此拜!”
周成虎仰面大笑,弯腰为两酒盏中添上清酒,其中一杯递给季辞,“如今形势紧迫,宵禁森严,今日便以此酒,祝王爷得胜。待事成之后,末将愿与王爷,不醉不归!”
“好!”季辞用力猛拍他肩,随即接过他手中酒盏,一饮而下。
……
同样的夜色之中,姜秋叶看着晕倒的季康,拿起一根食案上的银箸靠近他,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后颈许久,不知在犹豫何事。
最后她还是放下那银箸,趁着守卫在椒房殿外,直接溜出了宫殿。
她猜想着晋肃帝可能把遗诏存放之地。
两个地方,太极殿,或者养心殿。
而养心殿可能性最大,因着他在死前,因重病一直躺于殿中,从未出去过。而遗诏此等重大之物,必然不可能随意交给他人收藏。
她自远离椒房殿后,便没有再躲避宫道上任何人,直接大咧咧往养心殿而去。
皇宫守卫森严,若是鬼鬼祟祟,反而容易被抓。
只是看着养心殿门口巡逻的禁军,她眉头蹙起,最后还是决定从屋顶而入,不惊动禁军。
季康虽不在殿中,却点了成百上千的烛火灯盏,也好得她寻找那遗诏方便许多。
连季康都找不到的遗诏,定然藏得极为隐秘,姜秋叶猜测,这殿中应有暗格。
她转头仔细辨别着殿外动静,立刻来到书案之前,细细查看案几,地面,墙壁。时间一点点流逝,却一无所获。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禁军大声交谈:“圣上在椒房殿昏迷,醒来后发现祁王妃逃走,我们正在宫中搜查,戒严四处。你们这里可否有何动静?”
“我们一直守在此地,并未听到任何动静。”
那禁军滞了片刻后道:“我们需要入内搜查一番,若无异样,便会离开。”
姜秋叶忽然心慌起来,她四处搜寻躲藏之地,却总感觉哪里都可被轻易寻获。
她往殿内深处轻步跑去,却只见一尊金佛,更是无处可藏。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心剧烈跳动。外面听起来二十多人,别说她手无寸铁,以一人之力或许难以抵挡。若是暴露自己细作身份,那更是会给季辞带来灾难。
慌张间,她不断后退,竟碰到了金佛,那金佛被她带转后,其下方的地面竟然出现了一间漆黑的地窖。
她大喜过望,立刻跳入其中,关上地窖之门。
里面虽然漆黑,狭小,却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声音。她压低自己的气息,四处摸索,寻到一火折子,立刻将身旁的一盏灯点燃。
地窖瞬间明亮起来,她发现里面竟存放了许多金银珠宝。想到晋肃帝生前利用各种阴私手段充盈私库,那些钱财却怎么也找不到。
如今看来,定是都存于此地。
她慢慢四周摸索一番,竟真的叫她找到一木盒,她心中一颤,立刻打开那木盒,只见是金黄的诏书。
即刻将诏书打开,看了一番后,又放回盒中。
心中对遗诏内容震惊不已。
大概一盏茶时间,地窖上方终于没了动静,定是那禁军未寻到任何,便直接离去。
她抱住那木盒,打开地窖后,先是暗暗查探一番,才迅速翻身而出。而后到了床榻附近,借杆向上攀爬,很快便从宫殿顶端翻出。
得益于她的一身黑衣,她在夜色下隐藏得顺利,可在此刻却发觉四处多了守卫,实在难以脱逃。
她轻轻往前几步,翻身下了养心殿,却见前方一小队巡视而来。抱着木盒的手心出了汗,她立刻寻到一角落躲了进去。
如今遗诏在手,皇宫已不能再待下去。若被抓住,季康定然会毁了这遗诏。
可她忽然意识到了新的问题。
这遗诏,究竟该以何种方式现世?
必然不能是她,也不能是季辞。否则季康及其党羽有一万种借口指鹿为马,说这是假遗诏。
一番思索后,她忽然想到了太皇太后赵氏。
赵氏虽久不理朝政,可威望甚高。当初创立先晋太平盛世,无论是晋安帝,还是晋肃帝,都对她极为尊敬。而季辞,又是她最为宠爱的孙儿。
只是自季康继位之后,她似乎失望至极,便直接搬离皇宫,去往了宫外一处皇家园林,安和园居住。
所以此刻,她需要做的,还是顺利逃出皇宫,将这遗诏,完好无损地交至太皇太后手中。
可是随着禁军不断的调令和增多,出逃的难度愈发大。她看了一眼永和宫方向,却垂眸摇了摇头。
待眼前的那小队禁军离开,她才走出拐角,七弯八拐下,她忽然看到一顶轿子停在太妃集中居住的寝宫处。
她心中一喜,偷偷摸了过去。
……
已过子时深夜,宫中树影斑驳。
深宫之中,一顶轿子被四个小太监抬着,经过一座桥,最后往朱雀门而去。门口执守的守卫见那轿子,立刻上前举起刀柄将其拦下,大声道:“什么人?宫门已经下钥。”
那轿帘立刻被掀开,一声娇气厉声吼道:“怎么?连本宫都不认识了?”
那守卫一怔,立刻上前行礼,“小的眼拙,参见安阳长公主。”
他抬眼一瞥,而后犹豫道:“长公主殿下,如今已过子时......”
“那又如何?”安阳面无表情打断她,“今夜发生了大事,你们可知?”
“这......”
“祁王妃今夜迷晕我皇兄,逃离了椒房殿。我皇兄怀疑她已出宫去寻太皇太后求助,可太皇太后身为女眷,现如今又常年居住安和园。而我今日刚巧入宫参见母妃,皇兄便给我下了口谕,让我出宫去寻太皇太后。”
她扫视一眼几个守卫后,嗤笑一声:“祁王妃,可是将来的皇后。若你们在此耽误了时机,让未来皇后在宫外出了何事,你觉得我皇兄会放过你们吗?”
守卫纷纷四目相对,咽下口水,想到新帝如今的雷霆手段与那些残忍酷刑,心中不由害怕起来。
他重新看回安阳严肃的脸,最后点头,再次尊敬行礼,跑开后立刻挥手,让人打开宫门。
安阳将轿帘重新放下,四名小太监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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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抬起轿子往宫外而去。几人出了宫,便直奔太皇太后所在安和园。
安阳在轿中难掩慌张,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木盒,想到在太妃寝宫中所知晓的真相,实在令人震惊不已,她冷汗淋漓。
好在安和宫离皇宫距离不算太远,走了半个时辰的距离,便到达了安和园。
赵氏早已睡下,但女官见安阳长公主神色惊慌的模样,似真有要紧之事,便不再犹豫,带着她入园后,立刻入寝室喊醒了赵氏。
赵氏醒来后不知何事,却也没有耽搁,直接披上一件大氅,来到前堂。
落座上方后,她看着站原地,拧巴着双手的安阳,精神抖擞问道:“发生了何事?竟如此着急见我?”
安阳却不知如何组织语言,看了她一眼后,又低下头。
“莫要担忧,慢慢与太奶奶道来。”赵氏耐心极好,并未催促。
这时,跟在安阳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立刻上前,朝着赵氏跪下,并举过手中木盒,道:“当今圣上季康,为夺皇位,连同废太后霍氏,下毒弑君,伪造遗诏。这等不义之举,应伐之!”
那小太监声音清脆,带着镇定,赵氏怔住,仔细分辨后,才发现,竟然是祁王妃假扮。
她只知道祁王妃被新帝带入了椒房殿之中,似有要做皇后的征兆。她当时听闻此事,又气又怒,却奈何不得。
女官听闻此话后也是愣在原地,震惊不已,此等赌上性命的要事,竟然由祁王妃和安阳长公主共同带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赵氏的神情,立刻上前接过木盒,递到赵氏手中。
打开木盒,拿出那遗诏,连赵氏心中也在震颤,只是面不改色。
她看向下方仍然跪着的祁王妃,给了女官一个眼神,让人将安阳带走。
当堂中只剩下两人之时,赵氏沉稳开口道:“如今季康已经继位,哀家也早已放权不理朝政几十载,虽说此或许乃先帝临终夙愿,可拿出遗诏,天下动荡。成事自是好,可若不成事,还令皇帝怨恨于哀家,赌上那么多年的名誉,甚至性命。风险之大,哀家为何做此等事?”
姜秋叶忽然意识到,以往赵氏在她面前,总以“我”作自称,可今夜,却用了“哀家”一词。
她深吸一口气,往日,她最为惧怕赵氏。只因赵氏太过聪慧敏锐,轻易便能洞察她眼中所有的戏码。
此刻,她逼迫着自己抬头,直视赵氏,一字一句,用力道:“当今圣上无德,大施刑狱,低声下气求和骊国,此等我便不再多说,我相信太皇太后看得清清楚楚。”
“今夜,我要说的,是季辞,是我夫君!”
赵氏神情微晃,握紧了手中的诏书。
“太皇太后,不,太奶奶。我夫君,自小天之骄子,一番顺遂,直到那年乾阳被燕悻攻陷,他被自己父皇所弃,流浪数载。在这期间,他经历过饥荒,经历过战乱,经历过......自己的母后薨在他的面前。那时的他,明明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姜秋叶说着,眼中泛起了泪光,“那几年的流亡,除了身体上的伤痛,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我的夫君,他的厌食之症,乃是起之于心,绵延至体。他曾在启元皇后的遗体前立下毒誓,此生绝不觊觎皇位。”
“来到盛京后,他一直恪守职责,遵着曾经的誓言,托着他的病体,一心一意为大晋,为他的兄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自他被父皇所弃之后,从来未得到过公平的,应有的对待。他诸多付出,可无论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母亲,兄长,侄子,甚至是他的妻子,都从未给到过他应有的回报。”
“只是如吸血蛀虫一般,享受着他的仁慈与恩惠。如今,甚至给他定下了谋逆的杀头之罪!”
“对此,我深感惭愧!我配不上!配不上他的好,配不上祁王妃的位置!”
“可如今,我想救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承认,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女子,井底之蛙,心中装不下家国大义。但我今日此举,只因爱他,只为了给他,应得的回报!”
“我既然装不下大义,那装下他一人,足矣。”
“所以,太奶奶!他不是您最宠爱的孙儿吗?我求求您,救救他!救救简兮哥哥!”
说完这番话后,她重重地朝着地面磕下头,声音之响,久久回荡在赵氏的耳边,不绝于耳。
她完全匍匐在地,看不到赵氏神情,只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终于说完话后,已哽咽到再难以开口。
许久的沉默后,赵氏幽幽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