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朵花

作品:《那朵攀登夏天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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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方寒暄几句,便分道扬镳。


    安媞犹记挂着刚才周竟的反应。


    一直连名带姓叫她,突然换成小名——只有家里人叫的那种,太异常了。


    想得太入神,贺雁鸣唤她第一声时,她也没听到。


    “安媞?安媞?”


    他突然拽了她一把,她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我是想提醒你地上有狗屎,当心踩到了。”


    村里的狗是没有人约束的,走哪儿拉哪儿,新鲜的一大坨,差点糊上她的鞋底。


    “噢噢,谢谢啊。”


    “不客气,但是你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安媞随口说:“怎么日赚两百零八万,差一点连方案都想好了。”


    贺雁鸣“噗”地笑出声,“以你的条件,进娱乐圈应该也不难混出头吧。”


    她背着手,脚上穿着徐丽芬做的那双鞋,足跟先落,过渡到足尖,准备起舞似的,“我唱歌跑调,又不想跟各种男的亲嘴,估计进圈没两天就要被喷小牌大耍,还是算了,不适合我。”


    “是吗?可是我感觉你性格挺好的。”


    她瞄瞄他,“贺老师,不要怪我没劝你别陷得太深,喜欢我的男人多了去了,迄今为止还没哪个成功的。”


    “喜欢不一定非要在一起,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相识一场已是缘分。”


    她竖起一只大拇指,“贺老师豁达。”


    贺雁鸣浅笑道:“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公平竞争。”


    “和谁?”


    “另一个,”他刻意停顿了下,“或者另一些寤寐求之的男人。”


    安媞默了默,说:“应该不是我的错觉,你是不是有所指向?”


    他反问:“难道只有我感觉出来了吗?”


    “唔……”她晃着胳膊,加快了步子,“晒死了,快走吧。”


    周竟比她晚两个小时才回家,不知道他是跟周书记他们走了多远,浑身湿透。


    他身上颇为矛盾的特性是,既有农村务农的健硕与简朴,又有都市精英的讲究爱干净。


    有时在外跑了一天,他一回来就先简单冲个冷水澡,换下衣服。很迅速,还没注意到他人哪儿去了,再见到他,一头精炼短发就柔软服帖地耷在额前,往下滴着水。


    他从来不吹头发,干着活的功夫,几分钟就干透了。


    不过安媞关心的不是这个。


    周竟拎回来两只大西瓜,八成又是哪个老乡送的,他洗净外皮的灰土,提刀切开。


    瓜熟透了,皮又薄,发出爆开的脆响,一听就很甜。


    他切成数瓣,挑了一块小点的,削去皮,留一点儿方便拿在手上,递给枳实,叫她抓稳。


    下一块就是给安媞的。


    稀罕了,她刚来的时候可没这待遇啊。


    枳实边啃西瓜,边扬着瓜皮,问将军吃不吃。


    天气热,将军一天到晚吐着舌头散热,它凑过去,嗅了嗅,扭头走了。


    她“哼”了声,“臭狗,还挑食。”


    说完就打了个饱嗝。


    周竟说她:“好了,周枳实,别吃太多,免得待会儿又吃不下饭。”


    她撒娇:“我不想吃饭了。”


    “可以少吃一点,但不能不吃。”


    这不还是那个严肃古板的周竟么。


    安媞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周叔叔?”


    “嗯?”


    难道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他怎么可能会承认。


    话已经到喉咙口了,又咽了回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换了副口吻,变得颐指气使的:“申请资金买航拍无人机,还有相机,三脚架……”


    大小姐这全然是差生文具多,才刚起步,就索要高档设备。


    周竟说:“不批。”


    不等她那声“小气”出口,他又说:“我去找人借。”


    “哦,好的,不着急,我正好没想好拍什么,你慢慢来,我就是报备一下。”


    安媞吃着西瓜,走了。


    她没看到的是,一瞬间,他眸色转而变得幽深。


    他深深望了眼她的背影,没说什么。


    傍晚,安媞穿着短裤,大喇喇地架着一双又白又细的腿,坐在有穿堂风的门口剪视频。


    周竟从屋外抱进一大捧柴禾,不期然被她挡住路。


    他干脆没叫她,放下东西,弯下腰,连人带躺椅,一块搬到旁边。


    她沉浸在手机上,猝不及防地腾空而起,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然换了个位置。


    人还懵懵的。


    他把东西运过去,再原模原式地把她搬回原位。


    好像在说,继续待着吧。


    安媞恼然,趿上拖鞋,攥着绣花拳头,捅了下他的背,嚷道:“喂,我是什么物品吗?被你搬来搬去的。”


    她那点力气,他不痛不痒的。


    “上回提醒你挪地方,你不是还不乐意,说懒得动?”


    她回想了一下,尽管自知理亏,还是要做出大度原谅的姿态,“行吧,不跟你计较。”


    周竟把柴丢到后院,大块的用斧头劈小,方便燃烧。


    农村的家庭一般有两三个柴火灶,小灶用来日常做饭,大灶则可以打豆腐之类的。


    锅里煮着东西,灶里的火还可以用来焙一些东西,比如锡纸包着玉米、土豆、红薯等丢进去,烤出来特别香。


    然后上方悬吊着腊肉,被烟熏烤几个月,干得透透的。


    初时觉得粗糙,看着不干净,各种嫌弃,渐渐习惯之后,发现这样做出来的食物别有一番风味。


    安媞按下录制键,对着他拍,惊叹道:“周叔叔,你力气好大啊。”


    不熟悉便罢了,认识她的人都听得出来表演痕迹多重。


    周竟说:“之前怎么不见你做事这么有劲头?”


    “因为我打算做到你破产。”


    他赞扬道:“很有理想。”


    至于有没有揶揄调侃的意味,全凭听的人怎么理解了。


    安媞说:“其实我感觉挺有意思的,把我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分享,他们开心,我也有成就感。”


    “但也有人挑刺,找茬,质疑,甚至辱骂。”


    她终止录像,奇怪道:“你不是不玩这种么,你怎么知道?”


    有回她手机充电,借他的一用,他叫她自己去拿。


    老男人手机壳都不套一个就算了,壁纸、锁屏全是默认的,所有App按照用途分为财务、社交、工具、阅读等多个区域,排得整整齐齐,没有半个娱乐休闲App。


    作为一个极致的P人,遇到如此极致的J人,内心是大为震撼的。


    值得一提的是,“教育”那个板块,有一些益智游戏、网课类的学习软件,八成是为枳实下的。


    “无情的工作机器”便多了一丝人夫,不,人父气息。


    周竟将劈好的柴放到灶台边,回答说:“新下的。”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哟,周叔叔,为我下的呀?”


    “对。”


    安媞的心咯噔一下,睫毛颤了颤,又听他说:“为了监督你工作。”


    “……”


    心又归于平静。


    就知道这人不解风情,怕是就算盘丝洞的妖精主动撩拨他,他也是这副死样子。


    周竟问:“所以,需要给你报个工伤吗?”


    安媞摇头,“虽然想坑你一把,但没必要。”


    她说:“网络上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怕是比地府的还多,太柔弱了,他们说要抵制白幼瘦审美;太强壮,他们又说女生练肌肉干吗。你发个圣女果,都会有人硬杠说是樱桃。我要是去跟他们计较,我乳腺还要不要了?再多钱也弥补不了。”


    前小半生,她没体会过缺钱的滋味,不知柴米油盐贵,也没那么看重钱。


    冯颖说她成长环境太单纯,人生得钝,很容易被骗,但大抵是运气好,迄今为止,她碰到的人都很好,不管遇到什么事,总有人替她化解。


    这样脱离家庭的庇荫,独自来到一个陌生的乡镇,是人生头一回。


    然而,除了在见到周竟前,提心吊胆了会儿,后来没有再害怕过人身安全会不会受到威胁。


    用现下流行的词说,就是超强钝感力。


    安媞想,没必要活得事事通透,事事井井有条。


    人生是不是旷野她不知道,但她一定不会将自己定死在一条一成不变的轨道上。


    当然,在她的自我认知里,她的包容性还挺强的。吐槽周竟归吐槽,她也能欣赏他强大,乃至强悍的行动力和自制力。


    此时此刻,周枳实同学正扒拉着窗户偷听他俩聊天。


    徐丽芬路过看到,拍了下她的脑袋,“鬼鬼祟祟的,干吗呢?”


    枳实立马竖起食指抵着嘴巴,“嘘”了声,压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