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青精饭(上)
作品:《梅园食方》 怀中女子出声刺了一句。可在崔明端耳中,却如天籁。
“今日……虽不是上上吉日,但诸事也巧了,郡主思虑周全。”大抵也是照顾潦草得来的经验,要顺毛去撸一撸。
她是明眸皓睐的女子,自然不能与狸奴相较。她也有自己的脾性,不是柔顺无骨,一味依附旁人。
“只是……寻常人要敲登闻鼓,自然是想去就去。眼下是冬月,郡主身子不好,不能在鼓院久跪。若郡主信得过臣,让臣将诸事安排好……”
萧鸣笙轻叹,“小女无知,只能像个莽夫一样,头脑发热便去敲那登闻鼓……”
“权术、乃至圣心,何人不是在算计着?臣同在泥淖中,也不能免俗。”
崔明端自惭形愧,而后又坚定不移告诉她,“臣若不跟着他们的步伐,甚至是走在前面,哪日被踩在脚下,也未可知。只一样,家父训诫过,镇守边关的武将素来没有这样九曲十八弯的心思,京中手段再脏,也不能用在武将身上。”
他承父亲教诲,自然不会算计她。
近日在做的,只是在铺路,不管是二人成婚之日,亦或是那桩贪腐巨案。
因着车内没人出声应和,升来客栈的掌柜焦急搓着手,脚下的白雪被碾成了污泥。
他算是府里得意的老人了,年节也随主子去过崔家送过礼,听说崔大人赶来,也着急忙慌来了。
“崔大人,小人是郑国公府的,能否请大人下车一叙?”
外头的人又不高不低喊了一句。
崔明端来得急,尚不清楚是何人所犯,这下,倒是不打自招了。
怀中人又是轻嗤一声:“不想还是大人的熟人呢……这下,莫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崔明端亦是含了笑,随着本心凑近了,触着她温热的脑袋,打趣道:“崔家在京中多年,满朝文武,何人不识?自圣上登基后,市集不少摊贩都说我是吃他家东西长大的……”
“哧哧……”
这下,萧鸣笙不免是被逗乐了,咕哝道:“难怪潦草跟着大人,可见大人很会逗猫。”
全然忘了二人初见时,他刚直肃正模样。
马车里,有暖炉,亦有佳人在侧,崔明端不急。
车外,寒风凛冽,也不敌五内焦灼。
崔家和郑国公府,当真还有一点交情,不过不多。如崔明端所言,京城各大世家论起来,谁家没点交情?
便如忠勇侯府,在京不过十来年,因着皇子伴读一线,两家不也有了重要牵绊?
郑国公家旁支的表小姐,嫁给了崔家旁支的表亲。这点姻亲关系,要论,自然是亲热的。
但是,这几年郑国家仗着开国功勋,行事越发张扬。而崔三爷退隐,崔明端下放,崔家似乎荣光不再,两家往来不多。
这会儿论的劳什子交情?
阿藤在府里,也收到了消息。他自幼跟着崔明端,也是主仆心有灵犀,当即抱了潦草出府,安置在大人名下铺子,吩咐人炖上补汤。
萧家的马车,终是有了动静。
崔明端只撩了帘子一角,轻身下马,请阿草再回去陪着,“去登闻鼓院。”
袁志朝他拱手,再赶着马车。
掌柜几人也愣住了,大呼不好:这登闻鼓,纵是三岁小儿也听过,上到朝中百官,下到四海百姓,谁有冤屈,都能去敲鼓。
由崔明端骑马开道,萧家马车跟随,一路到阙门。
登闻鼓院近年来少有案件,一场大雪将风刮来的脏污都盖了个严严实实,白雪皑皑,洁白无瑕,仿佛人间盛景。
崔明端翻身下马,就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走过去。
一步一步,郑重无比。
他无端想起了幼时被选定为皇子伴读,父亲带他进宫的场景。宫墙巍峨,他在下方望去,仿若蝼蚁。
虽没绪安一样抵触,万一五皇子不能登基,他这伴读的仕途也算是提前走到头了。
父亲却是达观,笑道:“六郎只管走着去,为父在后头看着。”
而今,胡人已退,边境安宁,世代戍边的萧家似乎也走到了绝路。更何况是萧将军不在,留她一人,更是独木难支。
他是清河崔氏儿郎,也是承圣贤书与家训长大的君子。
搁在一侧的鼓槌,被抽出,再重重敲在鼓面之上,登闻鼓声,响彻天地。
十里外的眠山,山鸟俱飞,仿佛也被京城乱象所扰。
登闻鼓院,隶属司谏、正言。二位老大人亲自出来查看何人击鼓。
崔家六郎一身绯衣,立在空旷之地,更显世家威仪。
“陵安少府崔明端,见过二位大人。”
“不知……崔大人有何冤屈?”
两位老大人皆是对视一眼:能让崔大人来敲登闻鼓,别是震惊朝野的大案吧?可崔明端在陵安府,府尹与他同是王府里的旧人,不该如此啊!
崔明端朝二位老大人拱手,“有贼子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盗取御赐之物。荣安郡主向陵安府报案,可此案牵涉甚广,非陵安府一家能破。”
他将诉状递去,再回身请人下车来。
老大人此时才发现三丈远停着一辆马车,灰扑扑的棉布,品相普通的马儿,放在京城里,实在是不起眼。
崔明端伸手,扶着人下车。
守孝六年的荣安郡主便这样现于人前,一身暖白的狐裘,与白雪融于一处。
崔明端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到登闻鼓前,她走的路,是方才踩出来的脚印。
萧家无路可走,便由他先行探路。
而他略微弯着腰,重新在厚厚的积雪里再走出一条道来。
多年后,两位大人再忆起此景,并非是崔大人与郡主如何般配。而是萧家女不作装饰,缓步而来,弱质女子竟有睥睨众生、悲悯天下之状。
——难怪当年司天监推演出西北大祸。即使胡人之乱平定后,天子也没放下对萧家的戒心,将西北老将调往别处,分而化之。
此女天生神力,能一箭摄敌,再有西北军忠心拥护,如前朝倒反天罡,也未可知。
*
登闻鼓院丝毫不敢懈怠,明着只是一桩盗伐林木案,可崔大人又递了两份东西。
一份是吉安送出的密报,是吉安历年了的粮食收成与赋税。
再一份,是司天监收录的各地天时。
六年来,吉安未有大灾,粮食却比从前少了四成,赋税也少了五成之数。
“这些,怕是还要调一调户部的记档……”
“登闻鼓院如何办案,下官便不知了。”崔明端将一应物证交了上去,又昂首望着飞舞的雪花,“这样冷的天,想来不用特意将物证另外保存,应该是不怕走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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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六郎当街敲了登闻鼓,荣安郡主也进城来,他们两位是清正之人,没有任何瓜葛,自然没有必要销毁证据。崔明端提醒的,只是要预防小人。
“不过,即便天干物燥,不慎走水也不无事,下官这儿还有不少副本。大人若是需要,只管吩咐人来告诉一声。”
“……崔大人慢走。”
崔明端便这样施施然走出了登闻鼓院。
外头,候着的马车已经积攒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与袁志一同站着的,还有阿藤。他倒是一贯讨好的笑,“大人……”
崔明端也不急着上车去了,反而是看了一眼袁志,“袁侍卫,这些年辛苦了。”
也不知是说袁志护卫萧家安危,或是旁的事,袁志也将那枚能自由出入宫禁的金牌还了回去,“大人该仔细收好。”
崔明端笑着接过,掂了掂这块金牌的份量,“御赐之物,确实该仔细着。”
而后,他上了马车。
袁志原想提醒这是郡主的马车,可阿藤搭了他的肩膀,“大人出行,原是由小人来赶车。今日还要仰仗袁大人了。”
阿草也被请了下来,去骑崔明端的马。
这是一匹进贡的汗血宝马,乃天子御赐之物。
萧鸣笙也知大漠儿女,自是喜爱好马的,“崔大人盛情,特意将马儿借给你骑,定是匹性情温驯的宝马,你且慢慢骑就是,不可纵马伤了人。”
于是乎,崔大人的车夫阿藤便在袁志的眼刀下,屁颠屁颠给阿草牵马。
阿藤灵透,来时又从铺子里带了崔明端的手炉来。
此刻,便由萧鸣笙递了过来。
“大人的手炉。”
他着急从衙署出来,连披风也没带,还是齐大人追了出去。崔明端要是病倒了,这烫手的山芋,可是要交到自己手里的?
崔明端算计了大半日,冷倒是不冷,只是手是凉的,只敢将目光落在纤纤素手上,“凉否?”
“大人有忠仆,自然是暖的。”她答的是,手炉。
崔明端弓着身,在她对面坐下,自然也接了那手炉,自然而然说起了一桩旧案,“前几日,吉安府有个案子……”
原身的封地,便是在吉安。
萧鸣笙摩挲着渐冷的手炉,轻声应下。
崔明端忽而起身,从她手里解救出那不断被摩挲的手炉,“臣体热,这手炉略热了……斗胆与郡主换一换。”
“啊?”
不等她反应过来,手里塞进了个体型更大些的手炉来。在梅花坞时,她是用过的。
“大人精于算计,对今日事似也在思量中?”
“不瞒郡主,确是如此。”崔明端坐回,又将吉安府的事原原本本告知她,“这案子,出的时机巧了些。吉安府的府尹大人,如臣所知,并非是昏聩无能之人。那孩子夭亡,乃是风寒的缘故。另一家失踪的,说来便更巧了,与崔家沾些亲。”
萧鸣笙略一思索,“只是为了使大人关注吉安府诸事,从而帮我查查那些封赏么?”
“郡主冰雪聪明,可猜猜这事,是谁做的?”
崔明端正襟危坐,拢着她的手炉,鼻尖有药香萦绕。他微微垂眸,便看到她恍然之色,二人会心一笑。
萧鸣笙不答反问:“大人饱读诗书,又是风雅之人,想来听过青精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