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七章

作品:《东风那惜小眉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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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栖这一夜睡得很不好,猛烈的风伴着瓢泼的雨,疯狂地击打着窗户。本就不结实的窗被吹的吱呀作响,滂沱大雨倾泻而下,从掀开的窗沿流泻进屋里,地上也积了一滩水渍。


    她半夜醒了一次,却发现自己已不在桌子上,而是与皇帝相对卧在榻上。


    李玄晖的鼻息均匀地打在她的脸上,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翳。睡着了的他敛了平日里的威势,戾气也荡然无存,反而透出些孩子般的纯真。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整个搂在怀里,一只手给她枕在颈下,睡得很沉。


    燕栖抿了抿唇,轻轻地将他搭在肩上的手放了下去,掀开身上的被子,准备起身下床。


    她终究还是怕他的。


    她的动作极轻,可还是惊醒了身旁的李玄晖,他秾丽的眸子缓缓睁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质问道:“你要到哪去?”


    燕栖身形一僵,猛地回过头来,他逼视着她的眼,漆黑的眸色却掩饰不住浓浓的戾气,她不由得浑身发抖。


    幽黑的室内,她眼里的水光却亮闪闪的,如同受惊的小鹿。


    李玄晖有了一瞬的失神,继而一言不发地将燕栖拽回了床上,强行把她塞进了被子里,语气强硬,“呆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燕栖默默地转过身,背对着他,身子一个劲地往墙角缩。


    李玄晖却从背后抱住了她,双手紧紧将她箍在怀里,两个人如同两道弓形,挨得极近。


    燕栖给他这样抱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哪里还睡得着觉。可她再不敢动弹,只得老老实实呆在他怀里。


    李玄晖很快又睡了了过去,燕栖却怎么也睡不着。两只眼睛睁得溜圆,呆呆地凝视着面前的那堵黑黝黝的墙。


    直到天光擦亮,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翌日燕栖醒来,眼底一片青黑,双眼肿得跟金鱼似的,面色很是憔悴。她勉强僵着身子起来,双腿却实在是酸的很,脚下一软,便咚地一声跪到了地上。


    她的膝盖重重磕到了冰冷的地板上,生疼生疼的。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兀自捂着摔疼的膝盖坐在地上。


    李玄晖垂着眸,看也不看她一眼,唤了人进来服侍他更衣。


    窦澍心生疑惑,昨日陛下还兴致勃勃地拉着娘娘来这庙里讨姻缘,两人很是恩爱的样子,跟寻常人家的小夫妻一般。怎的今日倒像是吵了嘴,看着娘娘摔倒也不瞅睬了呢?


    秋玉进来,见燕栖面色痛苦地坐在地上,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心疼道:“娘娘,您没事吧?”


    燕栖挤出一个微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


    秋玉看着一旁事不关己的陛下,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埋怨。陛下平日里那般着紧娘娘,现在娘娘都摔了,也不来关心一下。


    李玄晖换好衣服后,便一人甩袖出去了,窦澍连忙跟上,在他耳畔低声道:“陛下,可是娘娘惹了您的不快?”


    李玄晖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窦澍心知肚明,他是自小看着陛下长大的,他的心思自然也能猜个十之七八。


    窦澍循循道:“陛下,若是娘娘惹您不高兴了,奴才倒要多嘴两句。这女人呀,也不能一味地惯着,惯久了,也应该适时地冷上一冷,冷上一阵子,娘娘也就懂事了。”


    李玄晖眸光一转,“冷上一阵子吗?”


    他倒觉得窦澍这法子不错。


    这半年来,他着实是对她太好了,好的有些不着边界。连他自己都惊讶,他李玄晖,居然有一天也会对一个女人如此的耐心。


    燕栖以为他不晓得她同陆闳识的事,其实他的心里跟明镜一般,将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在西州的时候,他就亲眼瞧见,她闭着眼,温柔地将渡到那人口中。事后还不知足地在他唇上舔了一口。


    她是喜欢陆闳识的。


    昨日,他满心欢喜地带着燕栖来这庙里求姻缘,同她干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事,结果她却拉下脸来,问他为何不为西州百姓求一求佛。


    言外之意,她是想为那人求一个平安。


    李玄晖的心犹如坠入冰窟里,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他还以为,燕栖是有一点在乎自己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这半年来对她的好,他不信她会视若无睹。


    他是该冷一冷燕栖了,好叫她晓得,他才是她的唯一。她在这京城举目无亲,只有他才能庇佑她,而那人不过是区区州牧,还远在千里之外,凭什么能让她念念不忘,连求姻缘都要为他说话?


    李玄晖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又转过身来,不急不徐地向院子走去。


    院内,燕栖坐在床上,膝盖磕破了皮,泛着青紫。秋玉蹲在她面前,细心地为她上着药。


    李玄晖神色晦暗地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子隐在门前的阴影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主仆二人。


    秋玉连忙行礼道:“陛下。”


    燕栖见他进来,不由得揪紧了身下的床单。


    李玄晖冷冷道:“今日起,你便不用跟着朕南巡了。你不是晕船吗,接下来的路可都是水路,跟着也是遭罪,朕待会儿就差人,将你送回西京。”


    燕栖愣了半晌,“陛下是要妾一人回西京吗?”


    “朕会派左梁左将军送你,有他跟着,保证你的安全。”


    燕栖呆呆地低下头,两手搓着上衣的下摆,闷声道:“哦。”


    李玄晖可能是厌了她吧。


    她昨日同他提陆闳识,惹了他的不快,所以他才要将自己送回去。


    他若是真厌了她,其实也是件好事。


    燕栖晓得,李玄晖是喜欢她的,可是她早已心有所属。她没法强迫自己,为了报答他的恩情去爱他,她永远也无法回应他的感情。


    可李玄晖对她那般好,她心里始终是愧疚的。


    他厌了她,她心里的愧疚也就少了几分。


    ……


    左梁将军很快就到了,窦澍安排好了车驾,准备送燕栖回京。


    燕栖扶着秋玉的手,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李玄晖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怒意更甚。她若是态度放软些,来同他说几句好话,他说不定心一软,就不会让她独自回京了。


    哪晓得她竟是满不在乎。


    他冷沉着脸,周身寒气逼人。这时,飞羽上前递上一封信,揖手道:“陛下,方才京中来了消息,请您过目。”


    李玄晖拆开那封信,随意扫了一眼。


    他的目光一滞。


    皇后已有孕三月了。


    坤宁宫内,姜绯倚在七彩霞锦织就的软榻上,手轻轻地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任氏坐在一边,笑眯眯地亲自给女儿打着扇子。


    任氏眉开眼笑,“娘娘这胎若是一举得男,就是陛下的嫡长子,陛下必定会看重的。到时候贵妃再怎么得宠,也撼动不了娘娘的地位。娘娘的福分还在后头呢。”


    姜绯呵呵笑道:“是个女儿就不好了吗?”


    任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勉强附和道:“若是个公主,那也是陛下的亲骨肉,自然也是极好的。”


    姜绯抿唇,暗自低笑。


    任氏为了让她一举得男,费了好一番功夫,又是请了些道士神婆作法,又是到庙里求签,央着她戴在身上。她累得够呛,任氏自己却不嫌折腾。


    姜绯揉了揉太阳穴,“本宫有些乏了,夫人就先回去吧。”


    任氏连忙点头,“那臣妇就退下了。”


    姜绯微微颔首。


    送走了任氏,小棠拿起放在榻上的扇子,轻轻地给她摇着,“娘娘这几个月受苦了。”


    那任氏可是娘娘的亲娘,却不把娘娘当人看,一心只想着皇孙,根本不管她们娘娘心里怎么想。


    姜绯苦笑,“这点苦算什么,等孩子生下来,还有得本宫受的。”


    若是真是个皇子,那事情可就多了,要请钦天监的人算好吉时,受洗,定名,上皇家的玉牒,祭祖,办满月酒,抓阄……折腾来折腾去,到时候不仅是她,还要连累着她的孩儿